造化博大,天地不仁。所谓顺理成章,无非世人不谙天道,给自己吃的定心丸罢了。稍微被老天爷玩弄一下,就特别矫情地慨叹“天道难测”。
世人心性却又各不相同。虽均在“天意难违”之列,但也有一往无前者;也有自在闲逸,不问祸福者;当然大多数,还是知难而退。
白雨程,京城人士,三十有余。虽然只是一个做古玩、文玩的小商人,不过却是知名美术院校史论专业的硕士。背负着这种在外人看来与学历并不相符的社会身份,白雨程一直活得很洒脱,洒脱到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白雨程的“发小儿”杨亮,就是那个引导他“离经叛道”的始作俑者。自打白雨程毕业回到北京,杨亮就像藤缠树一样,天天围着白雨程做思想工作,生生把白雨程去事业单位入编的梦想掰成了和他在北京古玩城合伙“练摊儿”。
这次两个人来到西安,是在杨亮所谓“说走就走的一场旅行”的倡议下,白雨程稀里糊涂跟着来的,其实完全没有任何目的性。
结果现在却卷入了一个超出白雨程和杨亮所有认知的事情当中。
白雨程对面是一个九头身比例的“美女”,笑意盈盈地捧着一块像羊脂白玉一样的东西看着自己。
“考虑得如何了?”“美女”一手托着这件奇怪的东西,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无聊地刷着视频:“保证安全,吃下去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之前说的报酬,可不许抵赖!”杨亮一边说,一边偷偷瞟了一眼白雨程。
白雨程知道这个险还得自己来冒,于是接过来那个奇怪的东西,把眼睛一闭,倒进嘴里。心中却开始走马灯似的回想起到达西安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还要从三天前他们刚到西安说起。
西安咸阳国际机场。白雨程和杨亮下了飞机正准备打车去预定好的酒店住宿,却发现少了一件托运行李,这件行李是杨亮发着剁手毒誓买的一个顶级奢侈品的拉杆箱,本打算“人凭箱贵”的在机场多吸引点羡慕的目光,结果没上飞机就遇到个拉着同款箱子的旅客,细问之下,原来是个“1:1高仿”的假货,分别之时对方还不忘传授点“经验”:“哥们儿,你这个一看就仿的不好,要买仿的就得买这种一千以上的高仿。”一番话差点没把杨亮气背过气去,可谓“出师不利”。现在又迟迟不见箱子的踪影,杨亮更是心中一股无名火不知道去哪儿撒。
就在杨亮急的原地打转的时候,白雨程拍了拍他的肩膀:“亮子,箱子来了。”
杨亮顺着白雨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他的那个宝贝箱子缓缓地向他转来。杨亮轻咳了一声,露出一副如同国家元首彼此会见一样肃穆的表情,迈着沉稳有力地步伐向箱子走去,却没想到还没走出去三步,就被一个姑娘捷足先登,把箱子拎走了。杨亮的四方大步立刻变成了一溜小跑,嘴里还喊着:“拿错了!那个箱子是我的!”
那个姑娘听到有人呼喊,回过头来看了下,发现杨亮恶狗扑食一样冲向她,立刻花容变色,像触电了一样,把箱子放在了地上。杨亮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拉过箱子,检查了一下,便横眉立目地呵斥道:“光天化日的,你这是明抢啊?”
姑娘意识到可能拿错了箱子,脸一红,连忙说道:“对不起,真不好意思,是我拿错了,您别误会。”
白雨程赶忙过来劝阻:“这位小姐,对不起,我朋友的脾气有点急,你不要介意,他没有恶意。”
“没事没事,挺贵的箱子,上心也是应该的。”姑娘摆了摆手,就要返回去继续等自己的行礼。
杨亮对刚刚姑娘的那句话似乎不太受用,“什么叫上心也是应该的?我这是正儿八经专柜买的,谁像你们,买个1:1的就敢拉出来显摆。”
“哎!你这人有病吧。你凭什么说我的箱子就是高仿的!”姑娘立刻翻了脸。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真有这么一箱子?万一你是贼呢!”杨亮的这股无名火终于找到了释放的渠道。
“有病就赶紧找地方看去!别在这胡说八道!”姑娘也有点被传染了这种情绪,开始烦躁起来。
“两位,都别吵了,那边那个箱子是你的吧?”白雨程指了指传送带上过来的一个一模一样的拉杆箱。“小姐,别介意,刚刚的话,我替我朋友给你道个歉,别耽误你取行礼。”说完拉起杨亮就往出口走。
为了避免尴尬,白雨程叫了一辆网约车。司机驾着车,一路飞奔驶向西安市区,沿途可以看到各种正在施工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不过也不乏穿插在其间的古迹,与热火朝天的城市建设形成了极大反差。可也正是因为钟楼、鼓楼的悠悠荡荡、绵绵长长,好似精神矍铄的耄耋老人一样的景象,为西安保留了朴实、厚重和质感。
古城墙 、大雁塔、兵马俑。白雨程眼里,这儿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浸透了炎凉。看着两侧穿梭的车流,仿佛听到这座古城从四面八方发出的喃喃低语,就好像一位迟暮的勇士,不甘地述说着曾经波澜壮阔的过往。看着车窗玻璃淡淡的映出自己的脸,和外面的车水马龙的景象重叠在了一起,白雨程想到了自己的境遇,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老白,你发什么呆呢?”杨亮和白雨程聊了两句,看他没有回应。
“一座城就如同一个人,不管曾经多么自豪与自负,最后都会融聚于不断变化的历史文本中。”白雨程有感而发。
“老白!咱说人话行吗。说的就跟我能听懂似的。”杨亮开着玩笑,把话题岔开了。
到了酒店,两个人顺利办了入住。就在两个人进到房间,打开行礼往的时候,杨亮发现了一张纸条和行礼上的条形码贴在了一起,上面还写着一些小字——“邦达,明日国航xxx,地图行礼,带走!”。
白雨程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行礼是否拿错了。而杨亮则是连忙掏出手机,查询纸条上的航班信息。
“老白,确实有一班从邦达机场飞往西安的飞机于明天下午3点到达!”杨亮也不管安放行李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亮子,我个人的意见,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咱们都敬而远之。”白雨程一边码放着自带的洗漱用品,一边嘱咐道,“毕竟咱们是出来玩儿的,这种事儿,你招惹它干嘛?”
“反正咱们明天没什么事,去一趟机场看看,万一真有那个行礼......”
“你都多大了,怎么好奇心还这么重呢。要去你就自己去,我不奉陪。”白雨程收拾完东西,转身准备出去:“我去前台多要张取电卡,我再说一遍啊,这事儿咱们不掺和!”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第二天吃过中午饭,白雨程和杨亮一前一后在西安市里溜达。白雨程看见个眼缘不错的咖啡馆,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发现杨亮不见了,于是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拨了过去,但是响了几声就被挂断了。白雨程摇摇头,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晚饭的时候,杨亮果然拎着一个地图图案的拉杆箱站在白雨程面前,白雨程虽然有了些心里准备,但是仍然没法掩饰自己瞠目结舌的表情,脑海里第一时间闪现出某个旅客发现自己行礼丢失坐在地上骂街的场景。
就在白雨程起身去找香烟压压惊的时候,杨亮又是一声类似惊呼一样的喊叫:“老白,你赶紧过来看看!”
白雨程无奈地摇了摇头,凑到杨亮身边。只见杨亮手上捧着一个中国象棋的残局图。这张图只有九宫格部分,中间是一个红色的卒,两个黑色的仕分别在九宫格的东南、西北两个角落上。西南角落里有个黑色的将。图上还有一行小字——“垂髫鲐背,山农野叟,咸以手加额,仰面谢天”。
杨亮一脸茫然地看着白雨程:“老白,这个是什么意思?怎么跟密室逃脱似的。”
白雨程点燃了一支香烟,陷入了沉思。
“意思应该是开箱子的密码。”白雨程眼睛一亮,拿起床头柜上的留言簿,扯下一张白纸,写了一个算式在上面:“幻和值N=90=3×中心格数,中心格数30;幻和值N=3=3×中心格数,中心格数1;幻和值N=6=3×中心格数,中心格数2。”
“哥们儿,我读书少,咱不闹行吗?你写这个我也看不懂,能不能给讲讲啊。”杨亮也拿过香烟来点了一支。
“这个九宫格一般指的是个三阶幻方,一共有九个数字。”白雨程指了指卒和两个仕:“士卒,一个意思。所以斜向的三个数字是一样的,这是第一个已知条件。”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小字:“鲐背指的90岁,那么很可能指的是第一个幻和是90;垂髫指的3到7岁,这里面能被3整除的,只有3和6,也就是另外两个幻和是3和6。所以根据上面的公式,答案应该是1230......”还没等白雨程说完,杨亮已经开始输入密码。只听见“咔哒”一声响,杨亮兴奋地说道:“老白,你神了,密码就是1230!”
白雨程连忙起身过来阻止,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杨亮已然把箱子打开。白雨程狠狠嘬了一口烟,愣了一会,见没什么异常,才嘟囔了一句:“杨二愣子!(杨亮诨号)你手怎么这么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