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哈儿去北平帮忙打探消息,袁绍忠就开始盼星星盼月亮般的苦等。可是结丹的事对于丹道家来说是头等大事。虽然失了妻儿,但袁绍忠到底是位奇才,竟然控住了心魔。为了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袁绍忠终日里靠着郑宅上藏了满满一阁楼的旧书打发光阴。
白驹过隙,转眼就过去了一年。刘哈儿那边依然是杳无音信,幸好身旁有女儿陪伴,看着闺女一天天健康长大,袁绍忠心里稍微多了几分慰藉。
这一天,袁绍忠又去阁楼上找书看,碰巧潘抚康也在,手里正捧着一本旧账簿快速地翻看,一阵“哗哗”的翻页声,显得很急促。
“抚康,查账呢?”袁绍忠随便打了个招呼。
潘抚康把金丝眼镜摘下来,掏出手绢仔细擦了擦:“绍忠兄,你看看,现在这些账房上干活的族里子弟太不像话。”说着指了指一旁的账簿:“好端端一本空白账簿,随随便便就扔在阁楼上。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
“别生气,这点小事犯不上。兴许是哪个伙计夹着过来收拾阁楼,临走时给忘了。”袁绍忠一边打着圆场,一边走过来拾起那本账簿看了看。
袁绍忠手捧着账簿,脑海当中突然回忆起去年正是这个时候,自己在北平一家新开张的买卖铺户“显记成文厚”买账簿的景象,心里一下子变得不是滋味。
潘抚康看见袁绍忠立在那发呆,就知道是触景生情了,于是宽慰道:“绍忠兄,你放宽心,再过几天如果还没有刘哈儿的消息,我亲自去趟北平,正好也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办。顺便帮你再打探打探。”
袁绍忠苦笑了一下:“总是麻烦你,这将来可怎么报答呢。”
潘抚康拍了拍袁绍忠肩头:“相处一年了,我也看出老兄你的为人。不让你‘报答’,将来恐怕你自己都过不去这个坎。这样吧。”潘抚康一指袁绍忠手里的账簿:“你那要是有什么好的丸散膏丹的灵验方子,愿意给我的,你就都写在上面。我们潘家也有药材生意,只不过没什么叫得响的成药。万一你的哪个方子成全了我们家的字号,我到时候还能多分你点红利呢。”
袁绍忠点点头:“这样好。这样我心里更踏实。对了,弟妹快生了吧。听说这回又是双棒儿。(双胞胎)。”
潘抚康不无得意地笑了笑:“看我堂客这体形,八九不离十。要说咱们兄弟能有这一段缘分,还是得拜孩子所赐,如果去年不是带着老大去北平看大夫,咱们这辈子也不见得能认识。”
袁绍忠似乎是被这个喜讯所感染了,也露出了久违地笑容:“那我这这做哥哥的,可得好好给你道喜!”
潘抚康作了个揖:“谢过兄长!”然后拉住袁绍忠的手:“其实我和堂客一直有个打算,就是没好意思开口。今天借着这个喜讯,不妨征求一下绍忠兄你的意见。我们打算让老大跟你家闺女订一门娃娃亲,不知道老兄你意下如何啊?”
“那感情好!(加重语气表示同意)这可是我们家大霞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就这样,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阁楼,商议起两家未来的亲事。
热闹了一白天,等吃过晚饭,袁绍忠回了自己的房间,心里回想起这一年来的种种经历,对潘家是一万个感激。想到如果他们夫妻二人万一都遭了不测,起码闺女还有个归宿,心头不禁一热,将账簿展开,研好了墨,蘸饱了笔,舔了舔,开始要往账簿上写方子。
就在袁绍忠身子刚微微俯下的一瞬,怀里的金丹无缘无故地居然滚了出来,不偏不斜正落在账簿上。袁绍忠连忙放下笔,伸手就要去拾金丹。还没等手碰到,金丹突然像化了一样,慢慢晕开在账簿上,不多时就消失不见了。
袁绍忠一下子慌了神,双手迅速拎着账簿两端使劲抖了抖,金丹确实已经无影无踪。等袁绍忠再把账簿放平的时候,本来一本空空如也的账簿上,居然慢慢浮现出一些字迹。袁绍忠知道这里肯定有什么玄机,于是又掌了一盏灯,仔细盯着账簿上愈加清晰的字迹。
当字迹基本能够看清的时候,袁绍忠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满满一本账簿上,竟然都是用“讳字”写成的,上面除了自己能看懂的日、月君讳;南、北斗众星主讳;三官、四圣讳,还有很多以前根本没见过的讳字。
看着这些讳字,袁绍忠的三魂七魄仿佛要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竟然直勾勾地看着这本账簿动惮不得。随着袁绍忠的目光所到之处,这些讳字逐一的又缓缓消失。消失的一刹那,袁绍忠的脑海中就像是被灌进了什么东西。不到两个时辰,整本账簿的内容都消失不见了。
此时袁绍忠身体已然恢复如初,刚要伸手去拿账簿,只觉得自己上下丹田一阵燥热,似乎是有结丹之相。袁绍忠只得盘坐地上,闭目凝神,不多时,便从口中吐出一枚金丹。
袁绍忠手捧金丹定睛一看,与平时所结玄色金丹不同,这次所结金丹是一枚朱红色金丹。脑海当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这金丹的用途和结丹法门。
“三尸簿!”袁绍忠身为丹道家原本就听说过这一禁术,只是此时竟然一番机缘巧合让自己习练了这禁术的结丹之法。袁绍忠额头不禁微微渗出汗来,“且不说这三尸簿到底从何而来。单就这门禁术,若是让普天下的丹道家知道此事,我还不成了众矢之的。”想到这里,袁绍忠连忙起身走到桌子前,将三尸簿卷了个卷,放在灯上就要烧毁。
还未将三尸簿点着,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袁绍忠暂且将三尸簿放下,来到窗前向外看去。借着楼下潘家族人手里的灯光,袁绍忠隐约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跌跌撞撞进了院子。袁绍忠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这人正是刘哈儿。
看见刘哈儿回来,袁绍忠全然忘了三尸簿的事。立刻冲出房间,直奔院子而去。
刚到堂上,袁绍忠就看见潘抚康和几个人族人将刘哈儿围在当中。刘哈儿大口喝着水,好像连夜赶路回来的样子。
“当家的!袁夫人已经过世了!”刘哈儿放下水杯,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一个消息。
此时袁绍忠还没走入堂内,远远听见,就觉得脚下一软,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先不急,我看绍忠房里灯还亮着。暂时不要让他知道,你到我房里说。”潘抚康拉着刘哈儿就往自己房里走。
“当家的!来不及了!现在那群人建了一个‘东王帮’,咱们潘家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话音刚落,就见院子外面闯进了十几个人,手里都拎着家伙,为首的正是当年那个彪形大汉——老二。
“跟着这小子,果然钓的着大鱼啊!原来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傩潘家!”众人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这十几个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透着一股子杀气。
两个族人看出来者不善,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就要用拘灵制服大汉。谁知道大汉身旁两个人早有防备,还未等两个人族人到了跟前,就举刀将他们砍翻在地。
潘抚康一看眼下这情形,就知道在劫难逃,于是大喝了一声:“潘家人都听清楚!对付这群人不必手下留情!杀一个就赏一百大洋!”
潘家人听到了命令,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捡起身边顺手的家伙就直奔这群人冲了过来。未曾想,这群人当中,修炼“外丹黄白术”的人不在少数,不仅会外丹术,而且个个身上都有武艺,只杀了一会,就有七八个潘家族人当场毙命。
眼看潘家人抵挡不住,大汉冲出人群,来到潘抚康跟前。
“看样子,你就是潘家族长吧。”老二晃了晃手里的钢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大刀一举,搂头盖脸就向潘抚康头顶劈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见堂后传来一个声音:“血姑过来!”
老二刚刚听见,就觉得丹田气力一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顷刻间断了气。
潘抚康惊魂未定,颤巍巍地转头看去,只见袁绍忠手拿白天那本账簿,缓缓走进堂内,打开一页,用已经咬破手指在上面一抹,又喊了一句“血姑过来!”
再看那群人中,又有一个瞬间倒地。
“潘家人统统退下!”袁绍忠此时像变了个人一样,语气中透着一股狠戾。
剩下的潘家人看见袁绍忠一脸凶相,不敢不听,迅速地散到了两旁。
只见袁绍忠将账簿往地上一放,眼神里似乎有万丈怒火在熊熊燃烧,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一伙贼人,然后用手指在账簿上长长地划了一个横道,喊了句:“血姑过来!”
十几个人连一句喊叫都没有,顷刻全部丧命。
潘抚康看到这番场景,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绍......忠,你......你这是什么......什么法术?”
袁绍忠将地上的账簿一卷:“抚康,不用瞒我了。让刘哈儿讲讲,我媳妇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