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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已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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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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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觋商事》连载

第四十六章 赶紧收拾东西!大事不好了!

1929年北平。数百名人力车夫正聚集在缸瓦市一带,围住几辆电车,用棍棒、石头使劲地砸着。这种宣泄式的爆发,是在长期的酝酿中形成的一种最简单直接的行动。预兆早就显现,只是没人重视。

人群中不全是自发地聚集至此的车夫,也有拉着要客人跑到这里,被无端地挤入其中的。当然,最无辜的,还是电车的司机和售票生。愤怒的车夫们将几个司机和售票生围在当中,使劲地殴打着。

眼看一个满面是血的售票生已经奄奄一息。突然人群中钻出一个人,几步跑到这个售票生的跟前,双手拖住售票生,使劲往后拉到人群边缘。

“劳驾劳驾!再打就没气了。”拉人的也是个车夫打扮,一边拖着售票生往人群后面挤着一边提醒着大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嘿!老几位!省点力气砸车多好,车是铁皮的,随便砸,多解气。人是肉长的,不禁砸。”

这个车夫一边拖人,一边嘴里没闲着,好不容易把沿途的人都劝住了,这才把售票生拖出了人群。

“这位先生!醒醒嘿?”车夫轻轻摇晃着售票生。

摇了几下,售票生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崴泥了!要断气儿!”车夫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看了看不远处愤怒的人群,然后偷偷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售票生的脉上。

“哎,要不说都是寸劲,这刚结的丹。”车夫小声嘀咕了一句:“瞅这岁数,八成还没娶媳妇呢。怪可惜了的。”

说完,车夫从怀里取出一颗大拇指甲盖大小的圆球,往售票生嘴里一塞,再用手顺着售票生脖子往下一捋:“醒醒嘿!”

售票生立刻睁开了眼睛,惊呼一声:“几位爷饶命!”

车夫立刻捂住了售票生的嘴:“这位先生,甭害怕。没事儿啊!你家住哪儿?我给你送回去。”

“呦!”售票生浑身上下摸索了一番,发现伤口血也止住了,被打伤的部分也不疼了。

“是您救的我吧?”售票生一把拉住车夫,转身就跪在了地上:“您这是再造之恩啊!我要死在这儿,我妈都不知道谁养活。”

车夫把售票生扶了起来:“别忙谢,现在四九城整个都乱套了。法华寺电车厂那边有人还准备了汽油烧车。咱先踏踏实实回家,别的事都好说。”

车夫拉着售票生,一路穿街过巷,到了铸钟厂。俩个人聊了一路,知道了相互的姓名。售票生叫孔强,车夫叫袁绍忠。

孔强下了洋车,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把所有钱都掏出来攥了一把,往袁绍忠手里一塞:“您别嫌少,我就这些了。您住哪儿?回头我再上门答谢您去。”

袁绍忠把孔强的手往后一推:“您这是寒碜我。”

“您这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您呢!”

两个人正在门口客气着,院子里有人说话了:“强子!和谁在门口聊呢?请屋里来多好!”

“妈!我这就进去。”孔强说完一拉车夫胳臂:“要不您进屋坐坐。”口气是商量的口气,但拉着袁绍忠胳臂的力气却充满了诚恳。

“得嘞。那我进屋讨您口水喝。”袁绍忠看出实在推脱不了。

孔强满脸的笑容:“您还没吃呢吧?”

袁绍忠憨厚地笑了笑:“可不么。”

“妈!咱家来贵客了!”孔强一边迈进院子一边喊着:“翠儿!给抻点两样面,都没吃呢!”

话音刚落,北屋门帘一挑,出了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长的和出水的芙蓉一样:“哥!谁来了?”

“这是我妹妹,孔翠。”售票生拉着车夫进了北屋:“我家里就这么三口儿人。您可千万别见外。”

就这样,一段奇缘,车夫袁绍忠和孔家走动越来越多。有一天,孔强偷偷把袁绍忠叫到西屋自己房里:“绍忠。我问你个事。你觉着我妹妹翠儿怎么样?”

袁绍忠心里有点明白怎么回事:“强子。你的意思是......?”

孔强一怕袁绍忠肩膀:“我们家房多,你要是觉着行,那成了亲就搬一块儿住得了!把你那小房子往出一赁。”

“翠儿她同意吗?”袁绍忠其实心里对孔翠也早有了意思。

孔强嘿嘿一乐:“我今儿拖个大,叫你一声妹夫。”

听见“妹夫”两个字,袁绍忠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得嘞。那请个先生择个好日子。我就是个耍单帮的,家里没别人,以后你妈就是我妈。咱一块儿好好孝顺。就是这聘礼......”

孔强连忙拉住了袁绍忠:“你对我,那是救命之恩。哪能跟你要聘礼,那还是人吗?!”

就这样,孔家找了媒婆查了“三堂”、问了“小日子”,假装放了个“小定”,就算是把袁绍忠和孔翠的婚事定下来了。不过袁绍忠后妈还是把全部积蓄拿了出来,正儿八经地放了个“大定”,“四色礼”一样不少。算是明媒正娶的和孔翠成了亲。

结婚第二年,两个人生了个男孩儿,取名“袁展臣”,第三年又生了个闺女,取名“袁展霞”。

自打有了第一个孩子,袁绍忠就不再拉洋车了,而是就和着自己原来那间小房子,收拾利落,开了个正骨推拿的小医馆。没过多久,就成了远近有点小名气的“袁大夫”。一家人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不过袁绍忠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1932年开春,东北全境沦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平。

一天清晨,袁绍忠刚来医馆准备开门营业,就看见远处颤颤巍巍走过来一个人。春寒料峭,过来这个人身上还裹着件破棉袄,肩膀上披着个搭膊,像是从哪逃难过来的。

“劳驾跟您打听个人。”那人看见袁绍忠站在门口,过来先作了个揖:“您知道袁大夫住哪儿吗?”

“我就姓袁,您是?”袁绍忠回了个礼。

“哎呦,您就是袁大夫。”那人说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袁大夫,求您救救我妈!”

袁绍忠连忙过去把那人扶了起来:“这怎么话说的。您先起来,您母亲哪儿不舒服?”

“病了好些日子了。请了几个大夫,都查不不出病根儿。药没少吃,就是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快不行了。后来听人说您是华佗在世,专治疑难杂症,我就一路打听着找到这儿来了。没成想就见着您了。”

袁绍忠心里暗想“刚结了金丹,看来又留不住了。”想到这,拉着那个人的胳臂:“咱先里面坐会儿,我收拾点东西拿上,咱们这就走。”

袁绍忠掏钱叫了两辆洋车,一路来到灯市口一户人家。

一进门,就看见西屋炕上躺着个老太太,形同枯槁,浑身没有一点生气。

“妈!我给您又请了个大夫,这回是个名医,保准能把您的病治好。”那个人走到炕边上贴着老太太耳朵说了一句。

袁绍忠站在边上,把手搓暖和了:“老太太,您哪不舒服啊?”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把脉息。

老太太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点反应都没有。

号完了脉,袁绍忠心头一沉,看眼下这情形,老太太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您别急,老太太还有救。”袁绍忠说着话,把手往怀里一伸,去取金丹。就在袁绍忠刚把金丹露出一点,还没全拿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往袁绍忠身上一扑,嘴里说着:“先生!您真是在世活菩萨啊!”手就到了袁绍忠的金丹近前,眼看着就要碰着金丹。

幸好袁绍忠眼疾手快,一看势头不对,连忙把手往回一缩,那个人扑了个空。袁绍忠眉头一皱:“您这是怎么个意思?”一边说,一边身子就转过来看着那个人,后背留给了老太太。

就在袁绍忠起了警惕这么个功夫,身后老太太突然“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从后面一把搂住袁绍忠,喊了一句:“老四!麻利儿的!”

话音刚落,那个人一步赶过来,一手扯着袁绍忠衣领子,一手就去抓金丹。

袁绍忠说了句“不好!”,身子下意识地挣了两下。老太太破棉袄的袖子油脂麻花,没什么摩擦力,袁绍忠这么一挣,竟然没搂住,让袁绍忠脱了身。

腾出两只手,袁绍忠使足了力气把那个人往后一推,起身撒腿就跑。

身后只听见有人喊了一句:“赶紧追!”

袁绍忠头也不敢回,径直闯出屋门,奔着家的方向就跑。毕竟是当过车夫的底子,后面的人,追了一会,就被袁绍忠落出去老远。

袁绍忠一口气跑回了家,进门就大喊一声:“翠儿!赶紧收拾东西!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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