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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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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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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南粤》连载

第一十二章 草儿堂妹来了

到了七月某日的周五,草儿告诉我,她堂妹李杏儿要来广州了。已经上火车了,明天早上就到。

我问:“来玩吗?”

草儿说:“不,来找工作。与我同读一所大学一个专业,是我下一届。”

“这么巧?”

“我也只比她大一岁零两个月。当初叔叔看我进了北京,也主张杏儿到北京。要我走到哪儿,就把杏儿带到哪儿,这样他就放心一些。”草儿说。

“你叔叔把压力转给你了。”我说。

这压力,来得有些突然,一是台里人多粥少,行政又比较臃肿,养了一大帮与电视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人,多数岗位完全可以不要。比如,人事管理办公室、资料存储室、信息收集办公室、传达室、保密室等部门各放了十来人,一线记者需要是需要,但总体超编,所以每年进人,大都是上面压下来的,或者是台里领导的子女、直系亲属的子女。

再就是听说要改制,台里进人的事,一年来多来,就压着没动。这草儿堂妹要来,往哪里安插,是个难题呀。草儿告诉我,杏儿也上北广(现中国传媒大学),读播音主持专业,全是受草儿的误导。现在体会到,在传媒这条线混饭吃,太辛苦了,这碗饭不好吃啊。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草儿到火车东站接她堂妹杏儿。我们是踩着点去的,在火车出站口等了不到五分钟,隔老远就看见杏儿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拖着一只蓝色拖箱往出口来了。

人流如海,像蜗牛般爬行。杏儿不停地招手,草儿也连喊了几声“杏儿。”好不容易杏儿出来了,姐妹俩拥抱时,我发现一般高,只是草儿成熟一点。杏儿着一身蓝色条纹的短袖短裤,姐妹俩见面,卿卿我我的,把我晾在一边。

姐们俩亲热了一会儿,我提醒草儿,该坐车走了。草儿这才向杏儿介绍我:“杏儿,这就是我经常告诉你的大哥,以后啊,全靠大哥关照你了。”杏儿一双杏眼儿友好地看我一眼,微微一笑,礼节性地叫了一声:“大哥好。”我朝她点点头,一抬手向公交车站方向一指:“坐车走吧。”

草儿说:“跟着大哥走吧。”

我接过杏儿的拖箱,在前面带路,草儿和杏儿在后头跟着。我听见杏儿问草儿:“你男友?这么老了?”

草儿说:“比男友亲。”

杏儿有些不解,又问:“正热恋中?”草儿说:“我的义兄,手足之情。这个你不懂,以后会懂的。”

我假装没听见,照样在前面若无其事地走着。快到公交站时,草儿的电话响了,是三妹打来的,问我们在东站的什么地方。草儿说:“快到公交车站了。”三妹告诉她掉头往回走,她和大鹏在我们后面。我们往回走,没走几步,看见大鹏的车了。

这辆车不是原来的采访车了,是三妹刚买的红旗轿车,外壳光滑如镜,颜色锃亮,造型优美,大鹏称它“黑美人。”大鹏摇下车窗,叫我们上车。上车后,我问三妹:“你们怎么知道杏儿今天要来,草儿告诉你们的?”

大鹏说:“草儿讲了好几天了,早上搂着芹姐姐一缠绵,睡过头了。”我说大鹏:“一不小心,把隐私抖出来了吧?”三妹说:“在你们面前,哪有什么隐私呀。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小鹏整出来。所以,天天整,一直没有休息。”说完,我们哈哈大笑。

我说:“这个工作,也不是急出来的,是干出来的。”草儿说:“所有工作,都是干出来的,只说不做,哪来成果啊。”大鹏说:“我就是实干家!屋内屋外,我都辛勤劳动着呢。”

三妹说:“这倒是,大鹏一回家,不是做这就是做那,一刻也没闲着。家务事,都不让我动手。”

我说:“我这兄弟,劳动模范,好男人啊!”

草儿说:“还是三姐运气好。”

我们说话时,也不顾忌杏儿刚来,随随便便的。我说:“杏儿刚到,我们说话,粗糙得很,不顺耳就别听。”杏儿说:“听你们说话,像一家人一样,口无遮拦。”草儿说:“本来就是一家人嘛,说话还有什么顾忌的?”说着说着,到了农林下路。三妹说:“找个早茶店,喝早茶为杏儿接风。”

到了体育东路。大鹏说:“就到广州酒家,离这儿不远。”我说:“杏儿算是有口福了,这广州酒家,是羊城出了名的百年老字号。如今的广州酒家,连锁店遍地开花,广州人的精明和能干,广府文化的魅力,从广州酒家的发展史中,完全可以体现出来。”

草儿说:“杏儿,你听大哥说话,是不是有一种老先生的感觉。”

三妹说:“何止是老先生,自从认识大哥之后,我的生财之道几乎都是大哥指点的,他的学问是全方面的。”

我说:“我就是喜爱读书,也是现炒现卖。不过,读书是习惯,晚上睡觉前,不读书就睡不着。”

大鹏说:“我现在看书看不进去,一拿书就头晕。”草儿哈哈一笑,讥笑她三哥:“有三姐这本书,你啥书还看得进去啊。”

我说:“唉,草儿这话,听起来有点儿糙,但还是有道理的。三妹要珍惜,大鹏是初婚,在度蜜月期。”

三妹说:“大鹏就是太粘人。有时候像小孩子缠着妈妈一样。”

我们都笑了,大鹏也笑了。我说:“姐姐找弟弟,少不了有被弟弟粘着的麻烦的。”

体育东路的广州酒家,不是很大,但很有特点。在外面看,这建筑有点儿四不像,既不像“中古”建筑,也不像欧式建筑,既不赶时髦又没有复古的味道。走进大厅,天花板最顶端挂一个水晶灯,四周的墙壁挂满小灯笼。五个人一围的座位是较大的地方了,我们去迟了,靠窗的地界儿全让人占了,在大厅徘徊了一会儿,有个小姑娘过来打招呼,三妹问,“楼上还有没有地方?”小姑娘答道:“楼上有雅间,就是茶水费贵一点儿。”

三妹说:“要一间,最好是靠窗的。”“那就到西关吧。”姑娘边说边引路,来到了西关厅。

广州的早茶,是闲适文化在千年羊城的注解。在我国其它地方叫吃早餐,唯独在广州叫喝早茶。其实,早茶的意义不在喝茶,而是在对味蕾的诱惑上。

早茶是自泡自饮,各种茶叶都在座位上,要喝什么茶,只管自己拿就是了。我们五个人,除杏儿外,四个人的生活习性已经同化了,不存在适应不适应,只要一个先开口,意见却是出奇的一致。三妹问我喝什么茶,我说:“今儿个客人是杏儿,杏儿说了算。”杏儿迟疑了一会儿,对草儿说:“刚来广州,不知道怎么入乡随俗。还是草儿姐姐拿主意吧。”

草儿说:“那就茉莉花茶吧。有淡淡的香味,香味里头又还有那么一丁儿苦涩的味儿。”

三妹说:“那我们就开一大包茉莉花茶。吃什么呢?”

我说:“每个人自己点自己的,吃多少点多少,别浪费了。”

大鹏说:“今天当是自己给自己放假,先吃好喝好,再给杏儿找住的地方,用一天时间安顿杏儿,应该还是很放松的。”

我们唠着嗑儿,说着话儿,只见服务小姐推着一车又一车热气腾腾的点心从我们包间门口走过,香味儿扑鼻而来。

那时候还没有到电脑点餐的先进程度,要吃什么,在菜单上打钩。于是,我们每个人勾了一些自己想吃的东西,交给服务小姐了。不一会儿,一辆接一辆送餐车出出进进,每个人面前摆满了豉汁凤爪、豉汁排骨、金钱肚、糯米鸡、陈皮牛肉丸、葱姜牛百叶、南乳蒸猪手、黑椒牛仔骨、虾饺、干蒸烧麦、奶黄包、流沙包……满满一桌,全是好吃的,我对杏儿说:“此茶不是天天有,只有贵客方受之。今天是沾杏儿的光,我们以茶代酒,欢迎杏儿加入我们的团队。”

草儿说:“这么说,大哥都同意杏儿加入我们团队了?”

我说:“这只是我个人意见,主意要大家拿。如果要老二安排,他肯定为难。我们带着杏儿,多一个人总多一个人的力量,每个月按人头给杏儿分点生活费吧。”

大鹏说:“我是没意见,就是需不需要跟台里打招呼?”

我说:“先不忙,终归是要讲的,杏儿先适应一段时间后,再把老二请到三妹那里,三妹跟他讲,局外人比我们讲好多了。”

草儿说:“没想到大哥早就有主意了,那我还有什么意见啊?”

我说:“大家要有心里准备,一旦台里领导意见不一致,我们还是要给杏儿再找出路的。”

三妹说:“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说:“反正是闲聊,有啥不当讲的?”

三妹说:“你们的业务性质,我现在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其实,只要能买断播出时段,出来自己干,一样能赚钱。”

三妹这一点拨,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说:“三妹的预言,迟早要变为现实的,现阶段还没有放开,不是领导没有想到,而是政策还没有到这一步。”

一个早茶,从八点喝到十一点,足足三个小时。几个人就在那里泡着聊着,我提议到草儿那栋公寓去看看,打听还有没空出的房间。于是结束了早茶,剩下没吃完的,草儿打包了,说是和杏儿两人中餐和晚餐都有了。

大鹏开车带我们来到棠东。

到了棠东问了我们公寓的管理员,管理员说:“有是有,楼层低,光线不好。如果不怕热,楼顶有一个套间,每月300元就可以了。”我们到顶楼一看,房间很宽敞,阳光一直照到屋内的墙壁上,里头热烘烘的。装空调吧,杏儿刚来,恐怕连电费都付不起。我问杏儿:“这里行吗?像蒸笼,受得了吗?”杏儿说:“买个电扇,凑合凑合。”草儿和杏儿就下楼办理住宿手续去了,我们三人帮忙扫地、拖地。卫生搞好之后,特意在晒台上和屋内撒了不少凉水降温。

刚忙完,草儿带着杏儿上楼了。杏儿抱着刚买的落地电扇,往地上一放,插上电源,一股热浪卷来,杏儿却满意地笑了。说:“有你们帮忙,真好!这就是暂时歇脚的家了。”一种满足感、幸福感洋溢在她稚嫩的脸上。这正是——

忍受痛苦是向往未来的开始,

不管你是多么娇贵的公主,

磨砺的机器不会因人而异,

会同等的挫伤你的锐气。

面对它,咬紧牙关,

一切终将过去,

只有经得起磨难的洗涤,

那必然会打磨成一块全新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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