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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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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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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南粤》连载

第九十八章 一伙小人物的变形记(之二)

周汉民和周汉武把持村务之后,周村所有赚钱的项目,都被周村企业集团垄断了,外企几乎进不去,即使进去了也无法正常开工或营运。

周汉民的堂弟周汉光,自幼顽劣,读到初中勉强混了一年,读不下去了,14岁辍学东游西荡,整天无所事事,出入周村及周边的游戏机室。

周汉光在游戏机室,认识了几个和自己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的小混混。这几个半大小子,年龄都在14到15之间,他们的经济来源主要靠偷和骗。

他们偷窃的手法并不高明,在于分配合理、各负其责。抓到一个,死不认账。这帮人进派出所那是家常便饭,进去了关几个小时又放出来了。他们当“梁上君子”维持了一段时间,发现光靠偷,挣不了大钱,顶多弄个吃饭、上网的小钱。于是商量,到闹市的人群堆里骗钱去。

怎么骗,周汉光刚辍学时,到赌场玩过骰子,也跟着大孩子巧设过机关。他的传奇经历,源自在东莞偷窃,认识了一个带他入道的“贵人”,这个“贵人”,是混迹于花城地下赌场的的“资深”赌徒,原名龙一泡,自号“龙的传人。”此人原是千年花城一家魔术俱乐部的学徒。从八岁起,就进入魔术俱乐部,只研究了四门功课:扑克、麻将、牌九、骰子。手上的技法快稳准,就是十双眼睛盯着他,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可惜,此人德行不好,在魔术俱乐部偷了东西,被俱乐部的大佬扫地出门了。

龙一泡只有到街头卖艺了,没有搭挡,一个人自演自捧,形单影只,孤寂一身。有一天闲来无事,闯进了一个会所的棋牌室,一桌麻友爱好者,正玩得带劲,根本没有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龙一泡静静地站在后面,不言不语。他看了一会儿,有一个人要上厕所,叫停休息。大伙儿抬起头一看,发现身后有一个看客,毫不思索的提议,要看客顶替一局。

龙一泡没有谦让,坐上去顶替。三个人没料到,这个龙一泡一来,刚抓完牌就和(hú)牌了,而且是清一色。三个人同时输给他一万块。龙一泡一局就赢了三万,这是在魔术俱乐部两个月的工资。本来,上厕所的人来了,看到这个陌生人赢了,棋牌上的规矩,不能赢了就走了,赢了钱,必须等输钱的开口散伙儿,才能作罢。赢了钱,只要输钱的人没有叫停,还得继续玩下去。

龙一泡手运真好,连赢三局,都是大和(hú),把三个人身上的钱赢光了。然后假装不好意思地退出一些钱来,要上厕所的人继续玩。

三个人很不服气,其中一个络腮胡子把手一扬,示意龙一泡坐下,打了个电话要手下马仔送十万块来。然后对龙一泡说:“年轻人,赢了钱,就想开溜,不地道吧?敢不敢玩大的?”

龙一泡想:反正现在身上十多万全是赢来的,又不是从自己腰包里掏出来的钱,无论玩大还是玩小,都是玩得别人的,有什么不敢?于是说:“大哥,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哥哥高兴,今天初次相识,小弟一定奉陪。”

龙一泡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十多年的专门研究和练习等来的就是一赌暴富,心里暗暗窃喜,不动声色地坐在赌桌上一动不动。龙一泡掌握了手上的绝活儿,在这些业余爱好者面前玩点儿花样,几个孤陋寡闻的麻友是万万发现不了的。

络腮胡子的马仔提来一大包钱,稳稳地放在桌上。

络腮胡子说:“小和(hú)一万,大和(hú)两万,放冲一万,就这规矩,来!”然后,络腮胡子借给两个麻友三万,自己留下四万。

刚开始,龙一泡是一个小和(hú)接一个小和(hú)的赢,赢了三四局,络腮胡子提议换位置,龙一泡又和他互换了位置。龙一泡一默算,还有六万块钱,一定要把它赢过来。随后连续三个大和(hú)硬是把这一堆钱弄到自己腰包里来了。龙一泡收好钱,身上的口袋装满了,手里还提一个袋子,全是百元大钞,走时向四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十分客气还略带滑稽地一笑,说:“多谢了!”随后,打了一个响指,唱着歌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休闲会所。

这次意外收获,让龙一泡开窍了。原来手上的绝活儿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实现暴富的目标,于是决定今后投身于博彩行业。

花城当时有几处地下赌场,只面向会员。为了防止公安人员混进来,往往在入会时,会遇到层层审查。龙一泡想加入该会,终因没有固定资产作为担保,未能如愿,被拒之门外无法入会。

花城的临近之城东莞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赌场,门槛很低。入会时只要出示储蓄卡上的存储数额,就可以入会了。龙一泡在一个熟人的介绍下,通过验资,混进了这个地下赌场。

这个赌场是由一个酒吧改造的,一大个弄堂,被隔成若干个区间。每个区间的赌种都不一样,玩法和赌注也不一样。各个区间又有好几个房间,人气最旺的还是中央赌台,那里围满了人,龙一泡一看就往那里径直走去。

一开始,龙一泡故伎重演,玩了几把,赢了五六万。还要继续时,被赌场的黑三秋抓住龙一泡的手,用力一捏,一个麻将子儿掉了出来。黑三秋说:“好你这个黑手掌,你这叫抽老千,狗日的,还不跪下?”

倒霉了,龙一泡想来个脚底下抹油——开溜!没想到。刚一起身,就被黑三秋打倒在地,随后,三五个人拳脚相向,把这个龙一泡打得只剩一口气了,被几个人抬出来丢在马路上。

龙一泡算是见到鬼了,脸贴着地双手死死地护着头部,卷曲着身体像缩头乌龟,不敢伸展身体,害怕缺胳膊断腿儿。他半天爬不起来,双手吃力地打开,试图撑起来,像木匠的卷尺一样一截一截地伸展开来然后站立起来,拍打沾满尘土的衣服。刚走几步,一个趔趄,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东莞第一人民医院。感觉全身疼痛,钻心窝子疼。心想:这回走麦城了,算是倒了大霉了。要是自己也有一帮人,呼后拥的,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龙一泡病室的左边,住着周汉光。周汉光因为在东莞客车站扒窃,被人逮住了,打得遍体鳞伤。送到派出所,属于扒窃未遂,就被放出来了。出来之后,自己住进了医院。周汉光住进来两天后,龙一泡才被人送进来。凭感觉,龙一泡是个孤家寡人,住进来两天了,没任何人来看他。

第三天的早上,医生照例来查房。惊动了周汉光和龙一泡,龙一泡还睡在病床上,不想动弹。周汉光起床了,准备下楼去买早餐。忽然想起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周汉光问龙一泡:“大哥,要买早餐吗?”龙一泡一看这小子还是个娃娃,说了句:“帮忙买两个肉包子和一碗粥,钱嘛在我裤兜里。”说着,就把手伸向裤兜掏钱,坏了,裤兜里的钱没有了,终于想起来了,挨了打,准是兜里的钱全被搜光了。

龙一泡很是尴尬,说:“小兄弟,钱嘛,我有的是,只是现在没带身上。你先给我买,出院后我加倍还你。”

周汉光将信将疑。心想:看这人穿着和气象,应该不差钱花,但看他来了好几天,连个蚊子都没飞进来停留一下,单身汉也应该有个家,家里也应该还有个把人吧,怎么住院是“110”送来的,准是挨揍了。周汉光想到这里,不禁问道:“大哥,难道你家中没人了吗?”

龙一泡说:“有个锤子啊,我三岁死妈,八岁死爹。算命的说我克双亲,谁都不敢收留我,八岁就到孤儿院。在孤儿院我认识了我师傅,师傅把我带到魔术俱乐部学习魔术,一学就是十年,在俱乐部表演又是十年。”

“魔术,那你学习魔术学了二十年,一定是大师级的水平了。”周汉光问。

“大师谈不上,不过一般的江湖艺人我还真瞧不起。”龙一泡说。龙一泡对自己的评价,一点儿都没吹嘘,其实,二十年来获得过世界级魔术大奖,离开魔术表演那个舞台了,社会人和魔术人不在一个平台,说这些有用吗?

龙一泡自知说这些没用,也就不说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汉光觉得学一些魔术表演技法,到街头里巷糊弄人,心许能挣到不少钱,比偷鸡摸狗要强。周汉光先不急着说要向龙一泡学艺,只是一天三餐自己出去吃饭时,回来就跟龙一泡带一份。

一个星期下来,周汉光要出院了。他办了出院手续,照例一日三餐跟龙一泡送饭,直至龙一泡出院。

龙一泡出院后,把周汉光带到自己在广州周村租住的公寓内,拿出一叠钞票,扔给周汉光,说:“小兄弟,看你人还行。这是一万块,算是我这些天的饭钱。”

周汉光十分惊愕,说:“龙大哥,我就买了几盒盒饭,也不用这么多钱啊,我拿三百元就够了。”

“叫你拿着就拿着,钱这东西,花了我们再去挣,别给我客套。”龙一泡说。周汉光拿着一叠钱,十分感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师傅,我想拜你为师,学习魔术。”

龙一泡一看这小子还很懂规矩,心里盘算着,这样的角色就是一个忠实的奴仆,合格的马仔。于是双手扶起他,说:“想学魔术,可不是三两天的工夫,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手上的绝活儿,是靠练习出来的。能坚持得了吗?有恒心吗?”

“有有有,坚持得了,我有恒心。”周汉光坚定地说。

就这样,周汉光成了龙一泡的第一个徒弟。在周汉光的张罗下,原先在游戏厅里打游戏的懒惰者、在闹市里扒窃的小混混,都吸收到在龙一泡的门下,一时间,龙一泡有了周汉光、史一爬、邱一隔、朱一跳、毛一撮等五个徒弟。

史一爬、邱一隔、朱一跳、毛一撮和周汉光一样,都有扒窃的前科,毫无疑问,龙一泡收集这些人,无疑对社会是一点小“贡献。”学习魔术,还是一个正当职业,只是这帮人,让龙一泡没少操心。

龙一泡收这些人为徒,是有目的性的。他专教四门功课:扑克、麻将、牌九、骰子。这四门功课是龙一泡的强项,他要把这五个人变成自己的棋子,变成会赚钱的摇钱树。

两年后,五个人在四门功课方面都身怀绝技。出道时,考试的试题很简单,就是每个人到闹市摆摊,要骗过所有看客的眼睛。五个人一起出动,每天只安排一个人主演,剩下的人做托儿打掩护,一天去一个地方,看谁骗的钱最多。

无聊使人进步,寂寞让人变态。这些没有正经职业无所事事的混混儿,把街头赌博游戏当做必修之课。

第一天,周汉光在火车东站旁边摆摊,这里,南来北往的人流熙熙攘攘。四个人用扑克比点数的大小,一个人在旁边看。百元钞票居然飞来飞去,很是诱人,这时候有一些经不起诱惑的年轻人挤过来看热闹,看着看着,居然有人赢了两千块走了,接着又有人赢了一千块也走了。殊不知,走的人都是这五人之中的,是骗人进笼子的诱饵,在魔术上有一个很光鲜的名字,就是托儿。有人看了赢了钱可以走,于是蹲下来也加入这种游戏的行当。连续又有三个人赢了几千块钱,拍拍屁股走人了。周汉光像没事一样,继续和新进来的人玩着这种比点数的游戏,不到半个小时,周汉光赢了两万多块,几个小青年把身上的钱输光了,坐在那儿发愣。

第二、三、四、五天,一个人一轮,分别表演麻将、牌九、骰子,都是带彩的赌博游戏。每个人都有收获,只是收获的大小各异。龙一泡眼看自己的杰作大功告成,于是决定选择一个隐蔽的地方,成立地下赌场。经过反复酝酿,龙一泡把地下赌场设在周村企业集团的办公大楼。办公楼有前后两个门,经过改装后,从外面看,是一个豪华酒店,里面内设机关,暗道重重,实际就是地下赌场的老巢。

为了掩人耳目,周村企业集团的办公大楼改头换面,几个鎏金大字白天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周村伊甸园大酒店。”这九个字,夜晚交替闪烁的电光字更加醒目且令人幻想。

龙一泡秘密发展会员,采取人带人的入会方式,像滚雪球一样,赌场的会员不到半年,就汇聚了近千人。

周氏兄弟的入伙,把地下赌场搞得更加红火起来,会员越来越多。发展到巅峰时,居然请保安公司站岗执勤。这正是——

猫和耗子成兄弟,

黄鼠狼和鸡结夫妻,

老虎和狐狸也亲密,

狼狈为奸把钱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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