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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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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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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南粤》连载

第七十章 大鹏开办影楼和茶馆

李大鹏载着自己的行李满大街乱转,没有目的,不知道到哪儿立足安身。开着车转了大半天,累了就找个停车位歇下来,把靠背椅放下来睡觉。

他感到孤独无援。离开集体离开了大鹏物业,什么都不是了,

又被打回原形。在大鹏公司,贵为董事长,虽说是个挂牌的“傀儡”董事长,但也是众星捧月,没有人瞧不起他更没有人轻视他。大事必向他汇报,不管他能不能做主,公司的程序就是这么规定的。而现在,他流浪在街头,人在流浪心也在流浪,此时此刻他意识到,想独善其身,想做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不过是理想主义者的美梦罢了。

大鹏刚来羊城时,是拖着行李背着背包躺在树荫下睡觉的,快二十年过去了,他是在自己的车内睡觉。在梦中,他梦见自己购买了花园式的小洋楼,他在小洋楼里开办影楼,开放影展。来了很多中外摄影记者和摄影专家,对他的摄影作品极为欣赏。他兴奋之余爬上楼顶,纵身往楼下草地上的游泳池里一跃,嗖嗖的凉风袭来,在入水的一瞬间,听见有人在敲玻璃门。他的梦被打碎了,像一块七彩玻璃重重地摔在地上,粉碎的玻璃渣滓有些扎手,他摇下玻璃,不耐烦地吼道:“敲什么敲?”

他一看,是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儿女小鹏和小芹。李大鹏走后,他俩不放心,一直在找。幸好大鹏的手机一直开着,手机位置也一直开着,这两个机灵鬼就锁定了爸爸的位置,找到这里来了,远远地就看见了爸爸的小车。

李大鹏一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心里难受得很,三个人抱头痛哭,哭得稀里哗啦,哭得浑天地暗。哭累了,儿子小鹏对大鹏说:“爸爸我们回家吧?”

大鹏说:“儿子,我已经没有家了,那个家不属于我了。”女儿问:“那你打算往哪儿去呢?”

“我也不知道。”大鹏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不知道自己的归途在哪里。他咀嚼失去家庭的苦涩,体会支离破碎的滋味,他搂着两个孩子,心里在不停地问自己:离开家庭之后,我能否再造一个温暖的家留下一双儿女,为两个孩子提供遮风挡雨的庇护呢?

我和草儿、小婉也在寻找大鹏,我们担心他自寻短见。我们都明白,大鹏的性情是天生的倔犟,他的脸皮很薄,不像我们那么粗野那么死皮赖脸,他见不得一点儿与自己想法相悖的事情。他最怕来自外力的打击,他的抗打击能力几乎为零,虚荣心和自尊心太强的人容易走向极端。他就是这种人,经不起风浪,经不起刺激,经不起世俗眼光的嘲弄,经不起风言风语的议论。他与李凰芹的决裂,不光是为了自尊和面子,更多的是为了逃避别人的指指点点,没有勇气面对议论纷纷和冷嘲热讽。他明白了谢霆锋与张柏芝为什么分手,大概也是因为风波的声浪太过激烈,人言可畏呀,自己的动机和谢霆锋的动机别无二致。

我们怕出人命,一定要找到大鹏,把他往明路上引,要给他一条活路。我和草儿、小婉决定,我们一定要拯救他,不能因为他秉性的固执和偏激就与我们分庭抗礼,我们要挽救他拉拢他,或许要同化他感化他,把他引到和我们基本一致的方向上来。

小芹看见我们了,把车门打开。大鹏看到我们后,也是一脸茫然和委屈。我挤到车上,说:“先找个地方吃饭,别把两个孩子饿坏了。”

小鹏一听说吃饭,就向我撒娇说:“伯伯,我饿坏了,想去吃饭,买个包子就可以了。”我拍着大鹏的肩膀说:“下车吧,我们在一起吃个晚餐,别让两个孩子饿着。”

大鹏下车后,左右手牵着两个孩子,我们一起过马路到对面的陕西面馆。望着他们的背影,感觉缺少了什么,本来是一个温馨的四口之家,却在一场意外的风波中遭遇肢解,我为人世间的冷漠而感到悲哀。

我知道大鹏是山西人,对面条有特殊的感情,迎面就看到陕西面馆,陕西和山西人都爱吃面,只是面条的做法稍有不同,常听人说:陕西人在一起聊天,彼此问起对饭食的嗜好,多半会自称是“面霸和面派”。不少陕西人外出,若是三天吃不上面,就觉得不舒服,若是外出十天半月,回到家里的第一餐必定是吃面,而且吃相难看,会呼呼啦啦地连吃几碗,不尽兴不肯罢休。“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怒吼秦腔,吃一碗干面喜气洋洋,没有辣子嘟嘟囔囔。”陕西人爱吃面,这是出了名的。山西人呢,有过之而无不及,大鹏就是一个面虫,记得刚认识他时,一碗面几瓣大蒜就是大鹏的标准食谱。他是最好伺候的,没有架子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有面有大蒜有辣椒油,他可以天天吃,不会厌倦。

进得面馆一看,面馆不大,只有五六张桌子,我和草儿小婉先进面馆,环视了一圈,觉得有些寒伧,退出来问大鹏:“这里行吗?”

“这里太行了。在这地儿吃碗面已经不错了,你们知道,我算是净身出户,一无所有,失业了,以后恐怕连面都吃不上啰。”大鹏很悲观,一脸失落的表情。我从他的沮丧神情中看出了一种无助的埋怨,甚至有绝望,我感觉我们的出现非常及时。

两个孩子并没有受到大鹏情绪的影响,蹦蹦跳跳地吵着闹着要去吃面。于是我们一行六人涌进了小小的陕西面馆。

进店后,大鹏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饶有兴致地介绍说:“陕西人和我们山西人都爱吃面,也会做面。一块揉来揉去的面,在陕西和山西人手里会做出上百种花样来。在羊城最有名的面馆叫‘九毛九’,我过去经常去。什么宽面细面浆水面,绿面扯面葱花面,等等等等,应有尽有。”看到大鹏很开心的样子,觉得这个大鹏变脸比翻书还快,我问:“小鹏和小芹,你们两个吃什么面?”

“我要吃裤带面,也就是Bǐng Bǐng 面。”小鹏说。这个字不好写,百度字条里没有,写起来很费力,我冲店小二喊:“Bǐng Bǐng面来一碗。”小芹说:“哥哥吃Bǐng Bǐng面,我也要一碗。”好的,我又补充一句,“Bǐng Bǐng面再加一碗,一共两碗。”

“好呢。”里屋回声道。

我又问:“你们吃啥?”

“油泼面。这个吃起来带劲,我吃过。”小婉说。

大鹏一挥手,说:“干脆来四碗、不是四碗,要五碗油泼面。碰到你们几个土豪了,不好意思,我饿了一整天,要打土豪了。”

不一会儿,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面,唯独大鹏的面前放着两碗面,他说一看到油泼面,必须吃两碗,没两碗下肚,吃不饱。

大鹏说:“这油泼面,我们山西人也做,做法大同小异。小时候经常吃,这里头的讲究全在油上面,油必须是正经的菜油或香油,泼是撒泼的泼。油泼面干脆浓烈,品之粗鲁又尽兴。宽度、厚度和韧度恰似三维世界的三个维度,又如女性的三个维度,勾勒出油泼面的态度。油泼面的精华全在油的温度和辣子的细腻度上,也要有浓香的香辣烈度。有时候家乡的记忆,就是油泼时那一声醉人的嗞啦,这嗞啦声过后,就闻到香味了。”

“你这么懂行,不如开个面馆算了。”我说。

“很辛苦的,起早贪黑。这个钱不好赚。”大鹏说。

“你是怕开了面馆,我们天天去吃面不给钱是吧?”草儿说。

“这个你就说错了,李凰芹开的酒店,有多少人吃了嘴巴一抹就走了,但永远吃不垮,这是啥道理。因为白吃白喝的人是有客源的人,你们这几个谁没有一大帮子人啊,你们一去,人气就上来了。”大鹏说。

潘小婉听了很久,一直没有插话,突然问一句:“三哥你究竟想干啥?不开面馆儿我觉得可惜了。”

“我也觉得,你就适合当面馆的老板,说不定还能骗个打杂工的小丫头,又造出一个小鹏或者小芹来。”草儿说。

“你们是来虐我的还是来气我的!我是这种人嘛。我有小鹏和小芹了,还想那么多干吗?这辈子老老实实把一双儿女抚养成人,就是我的唯一愿望。”

小鹏和小芹听到这话后,放下筷子和碗凑到大鹏身边一人亲了一口,大鹏感到特别开心。正开心时,我朝小婉和草儿使了个眼色,于是草儿说:“你要告诉我们,你究竟想干啥,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听你讲做面吃面的故事的。”

“嗷,那我就直说了,反正也不是外人,我发现离开了大家庭,还真不行啊。我想开一个影楼,苦于找不到合适的门面。”大鹏说。

“是这样啊,我们东盛房地产有门面。我们三人替你装修,装修费分摊,然后入股,怎么样?”小婉说。

“那当然好。不过装修钱我还是有的,我自己出一股。我的钱只是还在老婆那里,不是没拿出来吗?”大鹏说。

“离婚了就不能再叫老婆啰,要叫前妻。”草儿说。

“是,前妻。”大鹏重复着。

“不过门面顶多免费一年,这几个门面是我们三个人买断东盛房地产的商业用房。产权只有五十年,刚买不到一年,五十年后,我们这些人估计路都走不动了。”小婉说。

“还走路,也许都化成灰了。”草儿说。

“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吃完面后,你们带我去看。”大鹏说。

“位置你绝对满意,天河北,繁华地段。东风东路也有,你都看看,自己选。”小婉说。

“你们这三个,都是人精,到处都有房产啊,我真是佩服你们。”大鹏说。

“别认为我们是在大鹏物业发财了。你们那么抠门儿,我们必须另起炉灶,坦率地告诉你,我们是靠东盛房地产发财了。”我说。

“这个我心里明白。”大鹏说。

“你明白就好,希望你用点心跟我们一起干。我们不会看见兄弟落难而袖手旁观的。”我说。

“行,我就听大哥的。”大鹏说。

“听我的可以,那以后不要为女人的事争风吃醋啊。草儿和小婉都在这儿,无论那个女人,必须尊重她自己的决定。在商业圈摸爬滚打,女人是最好的交际工具,比你我有用。”我说。

大鹏似乎悟出了我的所谓“箴言,”我说:“在商业丛林里搏杀,遇见狼和狮子,必须向他抛去骨头和肉,否则咬住你不放,小命就不保啦,或者你刚到手的猎物就是他的了。”

把大鹏带到天河北,一踏进东盛房地产开发的商业区,望见清一色的高层建筑,大鹏为之倾倒和羡慕。一二楼都是商业用房,三楼以上才是住宅楼。大鹏说:“东风东路就不用去了,你们给两层楼我,我在一楼开一个茶馆,在二楼开一个影楼。”

下车后,大鹏随意朝一栋高楼走去,在一个还未开业的门店外停下,走进去细看一遍,果断地告诉我们说:“就是这里了,哪儿也别去了。”

就这么定下来了,我们开始设计如何装饰装潢。大鹏提出了自己的大致想法,草儿和小婉也提出了一些细微的建议,我综合他们三个人的建议,画出了草图和设计施工图,四个人又在一起反复商量修改,最后敲定一楼简约二楼时尚的设计风格。

三个月后,茶馆和影楼开业了。开业那天,我们以小婉的名义邀请了三妹、王东盛和李婷婷、张大海和杏儿、董小宛、李小丫、赵媛媛、范天成、邝志轩、林俊峰、刘诗文等大鹏的老员工,我们都请来了,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一个小店的开业,竟然惊动了A市的刘明竹和B市的猴山里,特别是猴山里在百忙中从B市也赶来了。

用餐的时候,我们刻意把李大鹏和刘明竹、猴山里放在一张桌子上。我和草儿、小婉、王东盛、三妹作陪。酒过三巡,刘明竹借着酒劲,满上一杯酒,对李大鹏说:“老弟,实在对不起,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大鹏红着脸说:“都过去了,当时我是恨不得宰了你,冲动过头了,也望你海涵。一回生二回熟,不打不相识。还望以后多关照我的前妻。”这句话说得很温暖,李凰芹也站起来,端起酒杯说:“别说了,都因我惹祸,我们共同担待。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干了,以诚相见。”

于是大家“咣”的一声,几只酒杯碰在一起,喝了个底朝天。这正是——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不是扶犁庄稼汉,难得放牛一日安;

不是火炉打铁人,岂肯闻听锤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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