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越发懂得自身的价值在不断攀升。随着她和李茂才关系的升温,她在潘小婉眼里成为强劲的对手,在我的眼里成为不可多得的保护伞和摇钱树,在李凰芹的眼里成为制衡潘小婉的砝码,而在李茂才的眼里,董小宛最多只算套现的机器和捞钱的替身。
又是一天的清晨,东方燃起了火红的朝霞,辉煌灿烂。田野连着村舍,村舍依偎着田野,放眼望去,庄稼黄灿灿,赤橙橙的,累累的果实挂满秋夜播种下的晶莹透亮的露珠,在霞光照耀下,珠光闪闪,果实更显得饱满丰润。董小宛推窗而望,远处的山峦和田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云雾,好像覆盖着一层白色柔软的绒毯一样。
这是李茂才为董小宛精心选择的别墅庄园的外景。别墅落座于市郊,群山怀抱,碧水连天,是静心宜居的风水宝地。董小宛自从被李茂才安置在这个庄园之后,两个人在闲暇之余,居然过起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妥妥的二人世界,无人知晓无人打扰。
拆迁问题逐个解决了,董小宛打开电脑,点开广播体操的音乐,随着音乐的节奏,活动活动筋骨,舒展曼妙的身姿。李茂才早已出现在她客厅的门口,在后面欣赏她健美的背影。音乐一遍一遍地重复播放,董小宛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忽然听见外面有鼓掌的声音,她回头一望,是李茂才。她一个箭步飞过去,扑在李茂才的怀里。
她的喘息声越发急促,李茂才搂着她闪进屋内,用脚使劲一蹬,大门“咣”地一声关上了,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一起了。
……
“埔上村那块地足有七百亩,你给水总和潘总带个话,这七百亩盘下来,要兑现口头承诺。”李茂才说。
“放心,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了。就和我一样,被你牢牢地掌控着。”董小宛说。
“那不一样,你是人,是懂感情的活物,可钱这东西人人都可以拿走,在谁手里就该谁占有和享用。”李茂才用手抚摸着董小宛飘逸的秀发,轻轻地说。
“美女也一样,在谁手里,就该谁占有享用。”董小宛说。李茂才觉得董小宛说得很有道理,金钱和美女都是物质的,落在谁的手里,就是谁的物产了。想到这里,李茂才补充说:“我和你们老总当初只是一个口头协议,这种事儿,不好写在书面上,留下把柄。所以呀,你要费心给几位老总提个醒儿。”
我和潘小婉当初是口头承诺过,只要把埔上村、梅兜村、瓜子池片区、吊桥片区、西马片区、进贤门片区等旧改项目拿过来,我们会考虑利润的分成。只是没想到李茂才要得太早太急,眼下拆迁刚刚接近尾声,公司只出未进,从规划算起到现在,已经投进去两个亿了,还分文未进。不过,这笔账我们算过,整个旧改项目投资应该在五个亿左右,直接经济效益不会低于十个亿,翻番的利润是很有诱惑力的,况且还有建成之后的管理和经营效益,这是一个巨大的产业链,利润可期。做好了,也可以说是在打造一个循环经济的独立王国。
所以,李茂才的要价也算合情合理。
李茂才和董小宛达成一种默契,第二天,董小宛就回到广州找我和潘小婉要钱,语气很坚定,不给钱再也不回J市了。我和潘小婉都没有想到,昔日娇滴滴的董美女,居然也会剑走偏锋,把军将到我们头上了。
我想:要钱就给吧,反正这个项目已经摆在这里了,是注定要赚大钱的。花点小钱息事宁人,买给平平安安和自由自在。可潘小婉不这么想,她说:“这个董小宛还以为自己真是慈禧了,才几天工夫,就变得这么肆无忌惮了。赶明儿要是李茂才升官了,她不爬到我俩的头上作威作福才怪。这个项目的顺利推进,李茂才是有功劳的,这份功劳奖励是该给,但不是董小宛说要就要的。她董小宛只能代表她自己,她现在还是大鹏东盛集团的一员,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呢?这个钱必须由你水总或我潘总直接到财务打招呼,把钱打进李茂才的替身公司里头去。”
我说:“这不是明摆着吗,董小宛是想借李茂才之名,先把钱拿到手再和李茂才讨价还价,这个口千万不能开,一旦打开这个“潘多拉”盒子,她随时都会把灾难降临到李茂才的头上,拔出萝卜带出泥,你我一样也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个丫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潘小婉不停地重复嘀咕着。心里在盘算如何应对这个催账小姐——董小宛!我估摸着董小宛如今牛逼哄哄地,完全高估了李茂才对她的器重和依赖。其实,当初公司要派董小宛坐镇J市,并非不二人选。只是考虑董小宛是年轻人,可塑性强,才把董小宛派出去,可如今董小宛好像换了一副面孔似的,说话狂妄甚至有些目中无人,我想到这里,对潘小婉说:“我先给李茂才打个电话,说明原因,提醒他注意隐秘,不要把我们公司所有的事情告诉董小宛,这样会惹火烧身,招致麻烦的。”
“我看可以,一定要提醒他,我们的交易必须是隐蔽安全的,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至于钱的事情,最好用别人的名义成立一个公司。我们公司对公司转账,最为安全。”潘小婉说。
“我们公司内部的事情,董小宛知道得越少越好,最好是不让她知道。”我提醒潘小婉说。潘小婉有些神色慌张起来,后悔地说:“我和草儿、李凰芹原来都断断续续向她讲过公司的业务往来和公关内情,看来将来指不定就是她要挟我们的把柄。”
“我会分别向草儿、李凰芹打招呼的,这种人吃里扒外,一定要多加提防。”我说。
董小宛赖在总办不走。潘小婉出去一看,这个董小宛居然仰面朝天睡在沙发上了,这成何体统。还没有人敢在总经理办公室如此放肆,潘小婉想发火但没有发火,折回来到我办公室气得脸色发紫。我安慰她说:“草儿和李凰芹马上就到。”
李凰芹和李草儿一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看见董小宛睡在沙发上,李凰芹走过去,一脚踢过去,吼道:“这是总办,是接待窗口,你还是不是公司的员工,滚出去。”
李凰芹一声怒吼,震得很远。我和潘小婉急忙出来,看见董小宛被李凰芹一把提将起来仍在沙发上。董小宛站起来怒视相对:“你凭什么打人?你一个副总,管得了我吗?”
“员工纪律,总经理和董事长都不例外,这一块是我分管,你难道不知道?”李凰芹吼道。
“对不起,我现在是J市项目经理,不属于这栋楼的员工。”董小宛说。
我走过去,问董小宛:“J市的项目经理是J市任命的还是本公司任命的?你是公司给你发工资还是J市给你发工资?”
董小宛哑口无言。“既然你无话可说,说明你还是本公司员工,本公司员工就必须遵守员工守则和员工纪律。今天按照员工守则,必须处罚。”这时候,总办接待室围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我冲着围观的人群说:“还没有下班,你们没事吗?是不是也想挨罚?”大家一哄而散,我对董小宛说:“到董事长办公室来。”
我在前面走,董小宛跟在后面。我故意放慢脚步,待她走近后,回头一伸手拧着她的耳朵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我把门一关,劈头就问:“是不是觉得背后有李茂才做靠山,就忘乎所以云里雾里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小丫头片子,李茂才是有家室的男人,而且正在谋取上升提拔,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董小宛,你想干嘛?想破坏别人的家庭,想毁了他的前程?告诉你,你董小宛永远是董小宛,不要耍小聪明,小心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
我一顿臭骂,把董小宛怔住了。然后我说:“根据公司决定,J市项目经理另有人选,你回总部原来的策划室吧。”
董小宛嘤嘤地哭出声来。我说:“你到总经理办公室和接替你的赵媛媛交接一下吧。”董小宛站起身,泪流满面,浑身像筛糠一样打着哆嗦。
董小宛走了,无声地走了。
不一会儿,李茂才就打电话来了,质问我怎么回事?他说:“董小宛不是干得好好的嘛,而且我也喜欢上了这个小妹妹,怎么就把她换下了?”
我尽量语气变得平和一些,放慢语速解释说:“老李呀,‘伐性之斧’这个成语你知道不?成语出自《吕氏春秋·本性》:‘靡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汉代的枚乘作《七发》指出楚太子疾患之缘由时说:‘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皓齿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脓,命曰腐肠之药。’说的是一样的道理。你这个书记是高危职业,我得以兄弟的名份提醒你,你现在已经很危险了,已经病入膏肓了,还不自省,那最后的下场不会比郑新都、刘大拿好到哪里去。”
李茂才犹豫了一会儿说:“不就是贪恋女色吗?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吗?她董小宛还是你们送来的呀。等于是你和潘小婉推到我怀里来的呀,现在怎么啦?”
“没错,这个董小宛自从到你们J市后,就变得目中无人,敢在总公司要挟总经理了。你想想,这种人能留在你身边吗?”我说。
“她告诉我了,是想替我把份子钱早日拿到手,这个怪我没及时阻止她,责任不在她。”李茂才想把这件事儿揽在身上,替董小宛开脱。
“公司有公司的规矩,再说我们私下的这些秘密交易,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就是自己的亲爹都不能相信,何况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呢?你和我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做事要格外小心啊。至于钱的事情,我们会替你找一个代理公司,把钱打到这个代理公司里头,涉及到我们公司内部管理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我料定李茂才也不好干涉我们公司内部的事情,说话的态度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语气也变得硬朗起来,李茂才只得说了声“谢谢,知道了”就放下电话了。
赵媛媛到J市似乎也很顺利,李茂才和猴山里照样鼎力相助,项目推进速度加快,这一段时间,我和潘小婉、李凰芹几乎轮流往J市跑,不敢有丝毫松懈。
发工资了,董小宛的项目经理工资取消了,拿的是原来普通设计员的工资,巨大的落差对她打击很大。她万念俱灰,一气之下就写了一份辞职报告送到总经理办公室。
潘小婉看到董小宛的辞职报告后,心生怜悯,打电话问我:“董小宛写了辞职报告,要求辞职,怎么办?”我毫不犹豫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
“这样不好吧,显得我们太没人情味了。”潘小婉说。
“这个用人的事情不能讲人情,这个人留在公司迟早都要坏事,早走不如迟走,再说:企业不是行政单位,能上能下是我们的用人原则,她现在自己提出要走,又不是我们撵她走的。”我说。
“那你这样说,我就签字了,按公司规章把工资和福利结清,就打发她走人了。”
我说:“行。可以多发两个月的基本工资给她。”就这一句话、一个决定为公司埋下了隐患。这正是——
自己为自己挖坑,
自己为自己葬身。
人生都是一出出闹剧,
笑也有人哭也有人。
自己不会为自己把脉算命,
自己的命运都被别人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