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怀胎十月,一下子给大鹏整了个龙凤胎。我的个乖乖啊,你说巧不巧,这双卵双胎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五,这千分之五的金蛋就被大鹏砸中了。
得到这个喜讯时,我们奔走相告,老二一家三口、我和草儿相约省人民医院。
到了产房,龙凤胎还放在保温箱里,通过电视监控画面,我们看得一清二楚。龙凤胎长得十分可爱,男孩胖乎乎的,胳膊和腿像胖胖的莲藕,十分细嫩。这丫头呢,像是春联纸画上剪下来的小美人儿,像极了小时候在年画上看到的荷叶仙子。我对三妹说:“你这人就是天生的富贵之人,大鹏这一泡,真是太神了。”三妹说:“我承认大鹏年轻力壮,种子优良,如果没有我这块肥沃的土地,大鹏的种子要是落在一块荒滩上,也长不出喜人的禾苗嘛,你说是不?”
大鹏自豪地说:“我如果是优良种子,那袁教授为啥不选上?”
“这哪跟哪儿啊?袁教授是杂交稻之父,不是搞人类种子研究的,怎么会选上你?”草儿对她三哥说。然后话锋一转,开始“挑拨离间。”“瞧瞧,三哥这幸福感、成就感和这得瑟劲儿,不都是我姐给你的。你呀,这叫走大运。”
唯独杏儿不说话,拉着小东的手一言不发。小东跑到电视跟前,用小指头触碰画面婴儿的脸。杏儿说:“等弟弟妹妹能走路了,你可以带着她们玩儿啊。”小东只是笑笑,感到好奇。
这时候,倩倩背着书包进来了,望着画面襁褓中的弟弟妹妹,对三妹说:“妈妈,是不是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爱我了?”
三妹俯下身接过倩倩的书包,说:“这丫头,尽胡思乱想的。妈妈永远爱你,放心吧。”这时候,我用肘蹭大鹏的后背,暗示大鹏也跟着表态。蹭了两下,大鹏还没反应。我干脆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他才醒悟过来,他俯下身把倩倩抱起来,用耳语告诉她:“爸爸永远爱你,放心好了。”
倩倩脸上顿时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回了一句:“我也爱你们,爱弟弟妹妹,爱我们的家。”
说归说,笑归笑。说完了笑完了,任务就来了。三妹说:“上次我和大鹏结婚时,双方还有一些远亲和不在本地的近亲没有来过花城,这次有大喜事了,这是在亲戚面前风光风光的好由头,我和大鹏商量,这次我们要把上次在婚礼上还没有请来的亲戚们都请过来热闹热闹,在他们面前显摆显摆,我李凰芹不是从前的李凰芹了,现在是国际大都市的酒店老板娘,民营企业家——的堂客(长沙方言:老婆)。”
我说:“你怎么不说你是酒店的老板呢?”三妹把大鹏一搂,说:“老板在这儿,我岂能说自己是老板呢?再说了,老板娘就是老板的娘,比老板大着呢。”
“这你就说错了,我们是一起发誓拜了把子的兄弟姐妹,怎么成大鹏的娘了?”我反问三妹。
三妹自知理亏,忙向大鹏道歉说:“错了错了,差辈分了,明明是大鹏的三姐,偏要占便宜。这便宜占不得,大鹏的娘也是我的娘,是额的(山西方言:我的)亲娘!”
“这还差不多!”大鹏边说边进温室把两个小宝贝一手一个像拧小兔子似的,从保温箱中提起,三妹见了,慌忙跑过去,对大鹏说:“放下,你这不是抱孩子,是在捉兔子。”大鹏说:“我每次都是这样抓出来的呀。”这时候,值班护士来了,说:“这两孩子,足斤足两,又不是早产儿,放啥保温箱。干脆拿出来放进她妈妈的被褥里。”
三妹说:“大鹏笨手笨脚地抓出来的,以后不允许你抓,你这一双大手是拿摄像机的,不是侍弄小宝宝的,这不是蛮活儿,是细活儿。”
小东看见这两个可爱的小宝宝,用手去拨弄。三妹生怕小东用力太大,连说“小东慢点儿、小东轻点,别把弟弟妹妹弄疼了。”草儿说:“我也想摸摸,多可爱呀。”三妹说:“要摸就自己下一个,想摸随时就摸。”草儿无赖地说:“这生孩子的事情,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呀。要不三姐把大鹏借给我也生一龙凤胎?”
三妹说:“你还是去找大哥吧,真的,你们俩生一个,我们就是满堂红了。”
草儿望着我,说:“我绝对没问题,就看大哥的了。”
我赶忙把话题岔开,说:“商量正事吧,别一见面就打嘴仗。”
草儿冲着三妹和大鹏摇头,显示出无奈之态。
……
接下来又和上次婚礼一样,开始分任务。我和草儿仍然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形式和方法都没多大变化,只是在编制发送请帖的名单上,我们注意了他们双方亲戚的姻亲、血亲和连带关系。三妹和大鹏现在已今非昔比,属于大都市里的豪门之家,要讲面子讲排场就要搞得风风光光的,不能有半点小家子气。
这次规模庞大,请帖发了三四千张,连摆了两天酒席,从中午到晚上,三妹的酒楼从一楼到二楼座无虚席。有的人还没走,就有人在旁边候着了。上下两层,一次可坐70多桌,两天摆了四五百桌,两天后还有一些零星散客,听到消息后,不请自来的也有十几桌。我是本次宴会的支客先生,在城里叫主持人,在湖南湖北、云南贵州、四川重庆等古楚之境,都叫支客先生。说实话,在城市里支客,简单省事,只要安排妥当了,各负其责,不必大事小事一把抓。
记得在老家农村,也当过支客先生,代主人对来往宾客和一切勤杂人员发号施令,要把一件人多事杂、礼仪繁冗的民俗活动组织得热热闹闹、井井有序,这个任务时间虽短,顶多四五天,少则一两天。但责任不小,要替主家分忧解愁,面对潮水一样的人流,巨细无遗安排周到,滴水不漏,确实是一件很劳心的事情。所以支客先生除主家的内在因素外,决定着一次民俗礼仪活动的成功与失败。
上次的婚礼,出了一点纰漏,幸好有三妹的小叔补台,方及时解围,否则,大鹏和三妹被堵在婚车里头,一时半刻出不来。所以这一次,我要从接客到送客,一步一步编程,尽量把预案写得详细周到,每一步都和下棋一样,走完这一步,再看后几步。反复在脑中演示,力求精益求精、过目不忘。
每送走一批人又迎来一批人,客人一批一批来,又一批一批地离开酒楼,他们打着饱嗝剔着牙走了,而我却饿得眼冒金星,两眼发花。草儿有些心疼,有时到厨房里偷点东西塞在我的嘴里,就忙去了。
三天后,我们又聚在三妹的酒楼开总结会。三妹很高兴,对这次的贺喜之宴非常满意。一是表扬厨房不怕疲劳、连续作战,菜品花样多,出菜快。二是说我安排周到细致,如此巨大的规模,客人如潮水涌来,前台接待、账单、休息引路、用餐指座、其它导引、亲属区间导引、烟酒茶水、点心水果等都想到了。三是草儿和杏儿在外联方面也表现出色,通过杏儿和草儿的公关,酒楼已接到宴会申请几十场了,按申请时间先后排序已经排到下个月的中旬了。
毫无疑问,两天的贺喜之宴,无形中起到了宣传作用,为酒楼的名声再添光彩。展示了酒店的接待实力和菜品的制作实力确实非同一般。一些媒体和广告公司也纷至沓来,再次把三妹及三妹的酒楼吹得一尘不染、在羊城独一无二、奉承为“三羊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
这些天,我的左眼和右眼时不时跳几下,我问医生,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可我心里又有一种不安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滋生了。
我对大鹏说:“你这个老婆算是娶对了,如今的风光,大半是沾了三妹酒楼的名气。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十里蜜蜂闻香飞,千里耗子为食来。在人生得意之时,还是要防着点小人为好。”
大鹏说:“昨天来了两个人,我们都不认识,没上一分钱的份子钱,在酒楼上下转悠了个遍,然后就坐到桌席上大吃大喝来了。同桌有人问他们哪里人,那两人居然说是我老家人。同桌就说:“大鹏老家人都坐在最前面的贵宾桌,你们怎么不坐贵宾桌?”他俩冲问话的人吼道:“我们坐哪里,关你屁事呀,问这问那的,审查犯人啊。烦不烦?”
我在安排就餐的时候,对客人按地缘、亲属关系进行了分类,酒桌上都写上了来客的姓名,方便查找。这样大家坐在一起要么是亲戚、老乡、同学这些有关联的关系,有话可说,可以相互交流。
这两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凶相毕露,那同桌的食客,猜出这两人是趁人多混杂,来混吃混喝的。就对他们说:“这一桌全是我们一起的熟人,我们又不认识你们,我们还有人来,劝你们还是到老板老家人的贵宾桌上去吧。”
那两人赖着不走,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于是同桌人就去叫大鹏,把大鹏喊来时,那两人早就脚底板抹油——溜了。
大鹏这一说,我觉得这两人形迹可疑,如果是单纯来蹭饭吃的小混混,也还不值一提,就怕这两人是来踩点的贼,或有更大的企图。毕竟,现在的湘里湘情已经在岭南名声大噪了,对于企业安全和个人安全的保护不得不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我心里这样想着,但还要找时机为此出谋划策。这正是——
故事里的故事,说是也是,
故事里的故事,说不是也不是。
不管是也不是,全是人生中的闹剧。
你火了他火了,也全是人生中的游戏。
你苦了他累了,第二天又见太阳从东边升起。
你赢了他输了,输赢都会成为过去,
你说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天亮了,天黑了,
每个人都在重复故事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