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儿浑浑噩噩混进赌场,输得精光,人还被打残了,住进了花城某医院的骨科住院部的某病室。
这事儿被好事者报了官。这还了得?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岂容宵小跳梁?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地下赌场,成何体统!羊城公安厅经侦处处长杜大龙坐不住了,发誓一定要把这个地下赌场一锅端了。
要打掉这个黑恶场所,必须要化妆侦查,最好要潜入内部,熟知内幕,摸清底细。
杜大龙一时还找不到潜入内部的最好办法,只好派人到周村伊甸园大酒店卧底侦查。
这个任务派谁去呢?想来想去想到了经侦科的杜峰,此人原来是一个边防缉毒英雄,曾经一人卧底缅甸的毒品制造工厂,为两国合作缉毒立下了大功。这个人在卧底期间,学会了牌九、骰子等多种赌牌方法,人称杜(赌)爷。
杜大龙和杜峰都姓杜,平时以本家兄弟相称。杜峰对杜大龙也很尊重,每次都是把最难攻坚的任务揽在身上。
杜大龙找到杜峰说:“兄弟,又有一个难题难倒我了,需要你替大哥我解忧。”
“啥难题呀?也许在你那儿是难题,在我这儿就不是什么难题。说说看,看小弟我有没有办法。”
“你小子,别吹牛啊。这个任务关系重大,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杜大龙说。
“你看你看,我的本事你还不了解吗?有啥事难倒过我吗?”杜峰反问道。
“是这样,我最近接触到一个被害人,误入地下赌场,被讹去了几十万不说,还被打成了终身残废,等于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地点就在我们管辖的周村伊甸园大酒店。”杜大龙说。
“周村伊甸园大酒店?哪儿有这个酒店?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杜峰说。
“喔,原来是周村企业集团的办公大楼。现在改装成酒店了,我想请你进去卧底调查,摸清里面的暗设机关、赌场规模、赌博人员、主要负责人,然后一网打尽,力争一个不漏。”杜大龙说。
“我怎么进去呢?进去后又以什么身份在里头当差呢,这些都要有说头,不然就露馅儿了,反而还会打草惊蛇。”杜峰说。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里头有一个保安队长,叫龙小青,嫖娼时被我们抓了,现在还关着,他也交代了一些具体内容,答应把你作为保安安排进去,并保证全力配合你的一切调查行动,并负责对外联络工作。”杜大龙说。
“那保安公司会同意吗?”杜峰问。
“难题就在这儿。这个保安公司是周村自己的公司,专门为周村的企业和宾馆培训和招聘保安,保安公司的经理叫邱一隔,副经理朱一跳,这两个人都是赌场的核心人物。要想个办法,瞒天过海,不让他俩知道你混进去了,万一碰上你了,就说是龙小青的同学什么的。”杜大龙说。
“这场戏不好演,如果龙小青配合不好,一磕巴,就露馅了。”杜峰说。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也会派人化妆成想赌博的人暗中策应帮助你,你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怎么样?”杜大龙问。
杜峰一个立正,向杜大龙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大哥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在省公安厅老办公大楼的对面,有一个经营茶点的茶馆,店名叫“一厘馆”,这是一个百年老店。广东各地都有这种品牌老店。杜峰用手指着对面说:“大哥帮我约一下,明天早上我就和龙小青在对面茶点的酒楼见面。以喝早茶为名,商讨合作。”
“行,我为你安排,不过说好了,早点的消费你自掏腰包,公家没有报销。”
“这是自然,我像斤斤计较的人嘛。”
“那倒不像,像铁公鸡一个。”杜大龙说。
“每次吃饭,是你跟我抢着买单,现在倒数落我是铁公鸡。”杜峰说。
“不说不说了,回去整理好思路。明天怎么和龙小青沟通。”杜大龙说。
“Yes, make sure you get the job done!”杜峰学着外国警察,来了一句半生不熟的英语。
……
广东早茶的起源,可追溯至清咸丰同治年间。设施简陋的“一厘馆”,开始挂着“茶话”招牌招揽歇脚客,以茶水和糕点卸下客官的劳累与压力,闲聊家常、畅谈风月,遇到商贾,则投其所好,设雅座招待,为达成交易推波助澜,还为馆子增加回头客,为自身品牌扬名添砖加瓦。随着众多“一厘馆”因受顾客青睐,日进斗金而升级改造为茶楼,“去茶楼喝早茶”的习惯蔚然成风,成为180年粤式早茶文化的摇篮。
伴随开放发展的日渐兴盛,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却更崇尚“换得浮生半日闲”,以早间的茶点和茶水,品鉴着各自命运浪潮中的人生百味,疏散着各自心中积压的沉重和无奈。
龙小青和杜峰见了面,进得茶楼,倚窗而坐。两个人握手寒暄,互致问候。礼节性的见面客套话说了一大通,然后言归正传,谈合作、谈配合、谈具体细节。
杜峰说:“我能不能顺利混进去弄个保安的差事做做,这个全靠你了。进去了,怎么应对,你要见机行事,就咬定我们是同学什么的。”
“这个没问题,刚好这几天一个保安病了,你可以顶他的名额到赌场上班。我们这里的保安都是我自己到保安公司选来的,如果有人问,就说是我选来的。我们把话头对好,别说漏了。”龙小青说。
“还有,也是最关键的,万一赌场负责人发现进来了我这个陌生人,你要替我打掩护,我们的口风必须一致。”杜峰说。
“你就是我小时候的伙伴,读书读不进去,从小就到了武馆习武,我就这样说,行不?”龙小青说。
“好,就这样说。”杜峰说。
在龙小青的安排和掩护下,杜峰顺利进入周村伊甸园大酒店当了一名保安。杜峰穿着保安服,大大方方地出入周村伊甸园大酒店,没人看他一眼。
龙小青说:“保安地位很低,身份是底层小人物,不受人待见,一般赌博的人是看不起小保安的,里头的大佬也不会特意去看你这个小保安。放心,只要不出风头,老老实实当保安,没人注意的。说好了,我没有工资开你的呀。”
杜峰说:“小点儿声,我没找你要工资。”
杜峰当了一个周的保安,发现这个地下赌场隐秘在闹市之处,以酒店为掩护,分东西两部分。东边是酒店,用山墙隔开,在外面是看不见的,只有进屋坐电梯到了第二层,才发现东西不能相通了。西边的三四楼是赌场,有前后两个出口。
团伙组织严密、分工明确,有美女荷官、马仔、掮客、放贷人等角色,负责发牌、望风、接待、兑换筹码、放贷等。赌客告诉杜峰,有赌客一局就下注五六十万元,一天内输净几千万离场。而赌场永远稳赚不赔,除在游戏中赢钱外,每局还抽水5%—10%,每天收入高达几百万乃至上千万。
杜峰已经把这栋楼的里里外外弄得明明白白了,准备晚上下班后,明天就不来了,回去后领兵收网。还没下班,杜峰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当时,他被安排在赌场大厅里值班,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大汉来到赌场,说要玩单双。
大汉一身横肉,满脸杀气。下巴上的一撮络腮胡子一动一动的,十分吓人。一伙人也很不正经,来后骂骂咧咧,买了三十万的筹码,不到十分钟就输得一干二净了,然后要借五百万开赌,荷官不敢借,谁知大汉一只手把荷官举起来重重摔在地下,恶狠狠地威胁说:“知道爷爷是谁吗?不借,爷爷就拿你开荤。”说着,又把荷官拧起来顺势一拉,荷官的上衣哗啦一下就剥光了。这时候,几个赌桌上的赌客才停止了赌博,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大汉见有人围观,更来劲了。把荷官抱在怀里,又亲又摸。吓得荷官瑟瑟发抖,连连求情。
杜峰在部队练就一身武艺,见此情景如果不出手,枉为警察。转而又想,如果一出手,暴露了身份,那将影响整个破案计划。他伸出的腿脚缩了回来,静待其变。
哪知,这十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大汉把荷官往赌桌上一放,把荷官的裙子扒了下来,小丫头只剩一条内裤。这时候,一个陌生人按住杜峰,轻轻地耳语道:“别动,让我来!”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轻轻一跃,双脚稳稳落在圈内,离赌桌仅有一米多远,他一声断喝:“哪来的畜生,住手。”
大汉回过头来一看,是一个清瘦硬朗的年轻人,根本没把此人放在眼里。“你这小杂种,莫坏老子的好事,否则,我要你脸上开花。”
年青人毫不示弱,说:“我身为一个男人,不能眼睁睁地看见一个女孩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你侮辱了,否则,我就不是男人了。”
“好大的口气,兄弟们,打死他,往死里打。”大汉一声令下,十几人一拥而上,年青人跳出圈外,三五个回合打倒一大片。还剩两个人,举着墩子扑过来。年青人躲都不躲,直接以掌相迎,只听啪啪几声,墩子五马分尸,散落一地,两个人倒在地下哭爹喊妈的叫着。
大汉见状,嚎叫着跑过来,年青人一个急转弯,闪过,退到侧后,照准大汉的腰部就是一脚,只听“噗——”的一声,大汉惨叫着重重地倒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年青人一脚踏在大汉的脖子上,说:“畜生,去死吧。你的腰椎已经断裂了,不到医院将终身残废。”
大汉连喊:“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狗眼不识泰山,我认错、我认错。”
年青人一看,荷官还愣在原地,光着上身蜷缩在地上。年青人从地上拾起荷官的上衣和裙子,递给她说:“快穿上。”这时候,史一爬、邱一隔、朱一跳、毛一撮都来了,龙小青心想:这下可完了。
四个人连拍几个巴掌,异口同声地说:“好功夫。”史一爬惊奇地问:“这个先生叫啥名字,我们从来没见过?”史一爬见没人回答,于是喊道:“龙小青呢?躲哪儿去了?”龙小青正在惊恐中,听见史一爬在找他,赶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点头哈腰地问:“这个年轻人哪儿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这是一个赌客,我也没有见过。”龙小青胆战心惊地说。史一爬朝年青人走过来,说:“卧底吧,想来找死。说,是不是卧底。”杜峰这才想起来,杜大龙告诉他有人接应,于是上前为其解围:“这个人就是个赌客,这几天一直都在赌桌上没有挪窝。”
“赌客,赌客中哪有这等身手?十几个闹事者都被你干趴下了,一定是卧底。”杜峰朝龙小青使了一个眼色,龙小青心领神会,跑过去跪在地下,连抽自己两个巴掌,说:“史总,这个人是我的发小,小学没毕业,就到武馆习武。不多久,因为一件小事,被他师傅赶出来了,没地方去了,我看他一身本事,就私自做主,把他带进来了。”
“真是这样,叫什么名字?”
年青人笑着说:“我叫吴家驹,本想在史总面前露一手,没想到被怀疑是卧底。”
史一爬却说:“兄弟别见外。”转而对龙小青说:“你起来吧,虽然违规带人进来,我史总不追究了。这个人以后就是我们保安公司的教练,工资和待遇比你我都高。这样的宝贝,怎么能放他走了,难得的人才啊。”
史一爬这样一说,龙小青悬着的心放松了。趁机说:“待遇究竟有多高,我去告诉他。”
“不低于五万,重奖之下必有勇夫。赌场是个大杂烩,什么角儿都会遇到,有了这样的人,对付这些小鱼小虾就好办了。”史一爬说。
朱一跳见这伙人赖在地上不起来,于是高声道:“我们伊甸园大酒店,欢迎朋友来玩儿,不欢迎捣蛋鬼。今天你们在这里捣蛋,先给你们一点儿小教训。以后如果还敢来我们地界撒野,就让你们缺胳膊断腿再走,还不自己爬起来给老子滚?”
十多个人瘫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着,想挪动脚步可就是不听使唤。吴家驹走到朱一跳的面前,然后小声告诉他:“他们被我拆了腿骨,是动弹不得的。不如乘机敲诈一下,把他们身上的钱财洗光之后,再让他们滚蛋?何如?”
“你看着办吧,不要太过。尺度是不要留内伤。”朱一跳说。
“好咧。”吴家驹回答着,走到人群中央,说:“给爷爷听好了,我把你们打残了,我要跟你们医治,医治是要手续费的,没手续费,爷爷不治。小畜生们,身上带钱没有?”
“带了带了。”一个痛得嗷嗷直叫的半大小子,用手指着自己的裤兜,可手就是无法伸进去,“我裤兜里有一千块钱,我孝敬大哥,可我的手……”
“你的手被我卸了,没问题我跟你接上。”只见吴家驹把这小子提起来一扭,再朝他的屁股上飞起一脚,说:“好了,你可以走了。”这小子“哎哟”一声惨叫,被剔除一丈开外,趴在地上。
“自己试着爬起来呀。”吴家驹说。
这小子爬起来,拍拍灰尘,正要走。又被吴家驹叫住:“我跟你看病的治疗费,想赖账吗?”
“不敢不敢。”小子连连摇头,把裤兜里头的一叠钞票掏了出来,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谁是你大哥,叫吴爷,大哥是你叫的吗?”龙小青说。
这小子赶忙改口:“谢谢吴爷、谢谢吴爷。”然后,灰溜溜地逃走了。这时候,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的一群小虾们都央求吴家驹高抬贵手,为其治病,都愿意倾囊相送。吴家驹一个一个为其复位,每个人都老老实实把兜里的钱送给了吴家驹。
最后只剩下大汉了。吴家驹问:“我问你,你要从实招来,我才能为你复位看病。就你目前的情况,如果到医院,最少也要住院一周,因为你腰椎已经断裂了,这腰椎断裂时间一长,我也没有办法,说不定从此瘫痪,终身残废了。”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大汉说。
“你叫什么名字?”吴家驹问。
“我叫罗长东。”
“带身份证没有?”
“没有,放家里了。”
“哪儿的人。”
“湖南益阳人。”
“你是干什么的?”
“在周村、冼村菜市场还有集贸市场收保护费,是月提官。”吴家驹知道所谓月提官是黑话,就是按月收各门店、各摊位保护费的带队大佬。吴家驹说:“我先帮你复位,我不要你的钱,不打不相识嘛,交个朋友可否?”
罗长东一听,连说:“可以可以,以后我都听杜爷的,每月都会送上份子钱。”
“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今天这架没白打。”说完,把罗长东翻了个身,让他头和脸贴在地面上,吴家驹反拉着他的两只胳膊,一只脚踏在他的腰间,用力一提一扭,只听啪啪两声,罗长东也是“哎哟”一声惨叫,然后眼冒金星,长舒一口气,躺在地上不动了。
“你可以站起来了,走走看。”
罗长东双手一撑,不费力爬起来了。杜峰说:“吴兄真是好功夫、好身手,让小弟开眼了。”然后转身对罗长东说:“你也是一条汉子,记得呀,我三天后约你到冼村欢乐城吃饭,把今天的所有弟兄都带上,怎么样?”
“好的好的,一定去、一定去。”
“一言为定。”杜峰握着罗长东的手,稍一用力又松开了。罗长东疼得眼泪差点儿出来了。杜峰和吴家驹四目对视,像是用眼神告诉对方:“我们是战友,这一回合,有惊无险,完胜!”
事情得到完美的收场,这就叫——
无巧不成书,不打不相识,
不知暗箭来,惊险写精彩。
多少烟雨事,明暗真费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