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村用土地置换的方式,最后和村民达成协议,盘活了一块荒地,一下子让总面积超过500亩的新型建筑群拔地而起。
这一样板工程,在朱村起到了引领作用。在此后的征地过程中,也用土地置换的方式在朱村由中心向外扩张。在规划上,按住宅区、商业区、工业区进行合理规划,短短的几年时间,建成了山田、南岗、佳景、凤岗等四个工业小区,逐步发展形成汽车配件、精细化工、电脑刺锈、制罐印铁、电子玩具、农产品深加工等产业。这些新型产业的落地生根,引来了不少外地务工者,又安排了本地的农民工。原来以农业为主的村庄转型变为以工业为主的新集体、新村社。
李茂才初到Z城时,永和、仙村、沙埔、宁西、石滩、三江、派潭、正果、小楼、福和、朱村、中新及镇龙等乡村,还都是以农耕为主,以零星手工业和种植业为辅。朱村的变化让李茂才看到了希望,也让老百姓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走上致富路,光靠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原始农耕是没有希望的,必须改变农耕模式,发展工业和商业。
李茂才把各村、各乡的干部引到朱村参观,开现场会。他说:“我们眼下有了样板村,不需要到号称天下第一村的华西村、沈泉庄村、西庄村、长江村、九星村、南山村去取经了,我们就在自己的家门口看看,朱村就是我们的学习榜样。”然后请朱村支书朱光照介绍经验。
朱光照从我们大鹏东盛物业进驻说起,从乡村规划谈到具体操作,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李茂才说:“各村各乡情况和朱村当初的情况都差不多,完全可以复制。只是规划要做好,每一个乡镇要有侧重点,不能在规划上重复,千篇一律生搬硬套,那就要吃大亏。接下来的任务是,搞调研做规划。”
每个乡村的负责人在现场会上都做了表态,表示一定会解放思想、真抓实干。在散会前,我和潘小婉应邀到了会议现场,李茂才简单做了介绍。潘小婉代表公司表态说:“只要各乡各村规划搞好了,公司有多大能力就使出多大能力来,合作开发,争取共赢。”
半年后,公司又在永和、仙村、沙埔等中心地带以村镇合作的方式,开始大开大建,公司的工作重心逐渐由J市转移到Z城。
工作重心移到Z城之后,我和李茂才的交往密切多了。
李茂才初到Z城时,一时不知从何处突破,工作上没有找到抓手时,是我们出手相助,激发了他的灵感和热情。如今,他在市里和省里也有说头了,因此和我们在一起聊天时也变得非常随意。
一次碰头会结束时,李茂才叫住了我,悄悄对我说:“想看看儿子,看看儿子长成啥样了?”
“现在已经读小学一年级了,来跟我抢儿子?门儿都没有。董小宛也结婚了,又生了孩子。这孩子一直到今天都不知道内情,以为自己是我和草儿生的。你现在想看儿子了,啥意思呀?”我回想每次回家,水生在我面前跑来跑去,有时候把我梳得笔直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然后冲我哈哈大笑。这种天伦之乐是我疲倦和困顿之后的最佳享受。水生马上就是八岁了,半大小子了。站在我身边,差不多与我肩膀齐平。李茂才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儿子。养的儿子也是儿子,时间长了,就在情感上完全当自己的儿子了。
小时候,水生一生病,我和草儿半夜爬起来送他到医务室看病,有时候还惊动潘小婉,三个人轮流照看一个孩子。水生被我们宠得不行,但很听话。现在李茂才提出要看儿子,这种自私的警觉完全是一种本能,没有半点伪装的本能。
李茂才被我问得哑口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与水生相认,也为他抛弃水生而自责,我想他的内心并不好受,说了一句:“想看可以,但不能有非分之想。”
“那是当然,我是不会打扰他的生活的,在你们家庭,受到的教育,是传统文化,用不着我去操心,我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呢?”李茂才叹息着,说:“我在良心上受着煎熬,一想起这件事,就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不已。”
“反省反省也好,免得以后犯错误。”我说。
我和李茂才是晚上七点钟到家的,每到七点钟,水生都会坐在院子里的门口等我。有时候也拿一本书,朝外望望没人,就把眼睛盯到书上。学习上十分勤奋,在班里的成绩永远第一,没有第二。所以老师很喜欢他也很宠爱他。
弯弯月芽儿像一颗稀有的宝玉,镶嵌在蓝天上。月光又像一片轻柔的白纱,将庄园包围起来,整个庄园都沐浴在这柔和的月光里。月光在田野里流动,一切都那么安静,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它那沉稳的心跳和轻轻的脚步。
我和李茂才一前一后出现在院子门口时,水生从石墩上跳起来,跑过来一个上跳爬在我的身上,这是父子俩几年来的标准亲昵动作。草儿有时候羡慕得流泪,照着水生的屁股就是几个巴掌。而今天,把李茂才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出神地望着我们,那种羡慕和落寞感一起涌上心头。
他甚至幻想,假若当初不顾一切地认了水生,把他带回家里,也许水生亲热的就不是我而是他。
现实是无法改变的,一个人的经历也是无法改写的。可事实就是这样,我和水生之间,已经是一种亲密无间、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在我的潜意识里,从来都认为水生是我的儿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永远是,任何人也无法把他从我怀中夺走。
李茂才原地站了一会儿,我终于想起他被冷落被无视。于是把水生的头扭过来,告诉他:“水生,叫李叔叔。”水生甜甜地叫了一声:“李叔叔!”然后从我身上跳下来,做了一个鬼脸,冲着院子里头喊:“妈妈-姑姑-,来客人了。”
大儿子六八儿已经在读大一了,全天候寄宿在学校。小草儿也念高一了,她们兄妹俩都寄宿在学校。家里如果没有水生闹腾,一点儿生气都没有。草儿听说来客人了,就知道是我们到家了,因为我提前跟她打了电话。草儿迎出来,潘小婉也跟了出来。落座之后,李茂才想和水生说话,又不知道讲啥好,气氛一度凝结。还是潘小婉有办法,端来水果一个一个挨着分发。
李茂才问水生:“在学校读书辛苦吗?”水生说:“读书哪有不辛苦的,妈妈和姑姑经常告诉我,人不受苦中苦,难做人上人。不吃苦哪有好成绩呀?”
这一问,把李茂才问僵住了。我们都哈哈大笑。草儿说:“水生读书很用心也很自觉,在班上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他的哥哥和姐姐就是榜样,三个孩子在读书上面,我们不用操心。”
潘小婉说:“从小养成读书的习惯是关键,水生主要是习惯好,本身也有上进心。”
李茂才连连点头,夸道:“书香门第,教育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你们这个家庭,三个大人都是读书人,孩子岂有不会读书之理!”说完,把他带来的一套英汉词典拿出来,对水生说:“叔叔第一次来,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东西,买了一套词典,相信你今后用得着。”水生接过词典,深深地鞠了一躬。李茂才的眼泪在水生鞠躬的时候,滚落出来。我知道他心里翻江倒海,一定不是滋味。
吃饭的时候,我尽量把李茂才的注意力往日后的合作上引,不讲孩子的事情,更不谈有关孩子教育的事情。
李茂才临走时,拉着我和草儿、小婉的手说:“我造孽,你们替我承担。今天一看到水生,我完全放心了。”
我说:“别这样想,孩子是我的,不管你什么事儿,你别总是自责。”
……
两年后,十多个村镇焕然一新。过去的村庄,房子是低矮陈旧的普通民房,灰瓦石墙,在村庄里头转悠,偶尔也能看见几家杂货店、老黄牛、老水牛在荒草地里悠闲地吃草,公鸡打鸣母鸡下蛋、无聊的土狗到处游荡,公路边停放着破旧的自行车,时不时有一辆摩托车吐着长长的浓烟,从乡间土路疾驰而过,溅起泥土或灰尘。
现在的村庄,一村一个格局,整个村庄统一规划设计,全部按照岭南民居的风格重建。就拿仙村来说吧,村道路由河岸边改到了村中央,道路地下是输水管道和排污管道,路面铺上了沥青,道路两侧是两层或三层的新楼房,既可以居住,又可以作为农家乐的客房。在村子的最北面靠近停车场的地方,则是灰瓦尖顶、原木廊柱的一排敞篷式摊点,村民们在这里经营小商品和农家土特产品。村东边的仙村嘎子河经过了全部整修,河岸由水泥石块垒成坚固的虎皮墙,河道里由石板分段铺平,阶梯石坝挡住了河水,形成了平静的水面。横跨河道,修建了两座汉白玉栏杆的石桥,使村庄与景区相通,呈现出小桥流水、山清水秀的独特岭南风景。
仙村是大鹏东盛物业直接扶持起来的新农村,在规划时,以青山绿水魅力乡村为基本理念,勾画出景村融合的绿色蓝图。仿照小城镇的别样风格,对原有的瓦房进行改造,精心设计、就地取材。三两户围成一个院落,十多户形成一个风格的民居部落,屋前修鱼塘,屋后种果树,左右两旁配花草,古老的农具,鲜活的水牛,打鸣的公鸡都在它们各自的位置上形成或动或静、有声无声的点缀。岭南农家休闲旅游景区的开发,带动了村庄发展。重点围绕五项工作展开:一是仿古一条街建设,按照岭南明清建筑风格,建设全长500米仿古一条街;二是景观河打造,沿着一条蜿蜒的河道,新建多处河道景观,石拱桥、廊桥,河道栏杆与河中的鱼鸭形成独特的乡村风光;三是打造人工果树林,在仙村后山几千亩梯田上移栽芒果和甜橘,通过古文化长街、河景文化、致富林、来充分体现和谐发展乡村的理念,并对2万平方米的进村道路两侧进行了绿化;四是民居改造工程,对全村近百处旧危房屋全部进行了改造,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残墙断壁全部进行了修整;五是给排水工程,自来水进村到户,新建小型污水处理厂1座,共铺设主街道上下水管网约2000米,各分支管网4000米,解决了村民及游客的安全饮水问题。
走进Z城的每一个村庄,人们会惊喜地发现,昔日脏乱差,现在已“脱胎换骨”了,彻底“改头换面”了。
引进外资与参与新农村建设,这在Z城是一大创新。外资进来后,如何与本地农民分享新农村的发展成果,这是合作共赢的基础。新农村建成后,如何利用自身资源,引来众多游客观光旅游,这又是商农合作的新课题。为此,大鹏东盛物业与各村签订协议,成立旅游推介公司,在各地级城市设点,推广农家休闲旅游和现代农业观光旅游。
李茂才来Z城五年,Z城一年一变样,五年大变样。他不仅在市里说话有底气,在省里说话也有底气。在他即将离开Z城的时候,他静静地坐在办公大楼里,听着广播里唱起那首熟悉的歌曲——
一花引哟,万花开。
万花开呀,花如海。
中国的花儿浓浓的爱,
万种风情带着好梦来。
茉莉花儿开,天下情怀,
牡丹花儿开,国色气派,
呀依嗨,呀依嗨,
亲爰的亲爱的一起来,一起来!
唱不尽中国的花儿开,
唱不尽中国的花儿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