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二叔尔淑的头像

二叔尔淑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4/01
分享
《《边缘》》连载

第三十七章 那年那日

我是在上班的途中走失,随着我的走失,我们家整个变了样。我想到小Alice,我那时多想给小Alice留下好印象。

我父亲在我走后的第二天,彻底卧床不起,没几天就离开了人世。他老人家原本就是个瘫痪在床的老人,之前因为对我还留有点儿期望,他才强迫自己从床上艰难地挪动屁股,把屁股放在轮椅上。他总是勉强自己,在我和我母亲之间徘徊。我父亲离世,我母亲平静的接受现实。或者说我母亲如愿以偿,紧随我姐姐去了国外。她老人家一把老骨头,扔在异国的土地上了。

那时间,我对我母亲,有许多话想说,又似乎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我对我母亲极其叛逆,那日,我母亲叫我陪她去逛沃尔玛,我偏不去沃尔玛。我母亲说我应该出国去找我的大学同学,与他们多交流多学习,我头也不抬的拒绝她。我母亲说国外有多好,国外的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国外的鱼儿在陆地上都能游。国外人拉的屎粑粑都是金子,国外人路过你身边,吹的风都是香的。我母亲说国外人不放屁。国外人放屁叫什么?我问我母亲。我对我母亲说,我说国外人没长屁股眼。国外人万一想放屁拉屎,先从嘴巴里吃进食物,然后再把嘴里的吃食吐出来。

“为什么呀?”

我母亲将信将疑的问我。一个大学数学老师,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对于这些反常规的问题,竟然讨论得有滋有味。

只可惜,我在我母亲的眼里,就是个疯子。她从来就没有认真的听过我说话。自从我拒绝出国留学,她对我的失望,反应得太过于强烈。

我们起先还有过争论,这种争论要好过我母亲对我的失望和沉默。她总是摇摇头,她频繁的带我去各大医院,帮我瞧病。她嘀嘀咕咕的,操着一口苏州话,说我的脑袋坏掉啦。

在我的记忆里,我父亲对我母亲,百般疼爱,对我母亲言听计从。我母亲说方的,我父亲不说圆的。我母亲说红的,我父亲不说蓝的。我母亲说黑的,我父亲不说白的。我父亲若是说一个不字,我母亲一定会难过的一个星期不搭理我父亲。我不明白,我母亲娇小柔弱的身子,为什么会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而我的父亲高大结实的身板,在我母亲面前,就像个羸弱的孩子。也许是父亲对我母亲没有原则的谦让忍让,使我的母亲越发的强势骄横。

我母亲说,“毛毛得去看医生,她脑袋坏掉啦!”

我父亲就附和我母亲,“好的呀!好的呀!去呀!去呀!”

回国后,对我的父亲母亲,我觉得我越来越陌生。或许在我年少时,我压根就不懂我的父亲母亲。或许是我自身就有的光环,蒙蔽堵塞了我的个人情感。我之前就说过,从小学到高中,我的成绩在清大,就一个字,“棒!”我是骄傲的小公主。我这个小公主给我的父亲母亲带来的不是一般般的荣誉,而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骄傲。

我母亲只要一下课,就跑到我的学校,她站在学校外面等,等多久她都不嫌累。我父亲买好吃的喝的回家,见我母亲还没带我回家,他也从家里赶到学校,陪我母亲等我一起回家。

而我呢?放学是不知道要回家的。别人都走了,我还坐在教室里。我做完作业,就开始预习新课。我预习完新课,我又看国内外同步学习辅助资料。每一次,都是我的父亲母亲请看门的老先生进班里看看,看看我在班里干嘛?若是我还在学习,我的父亲母亲就央求看门的老先生不要打扰我。而我的父亲母亲,则无比激动的站在外面等。如果等待有一个世纪的漫长,我想他们也会毫无疑问的等下去。

我母亲唠叨我父亲,不要打扰毛毛学习,我们的毛毛,她是个学习天才呢!我父亲被我这个学习天才激动得稀里哗啦。他说,我母亲说的对,一个班里,真正的学习天才,能有几个呢?同样是做教育的我的父亲母亲,百分之百的肯定,真正的学习天才压根就没有几个,有的只是刻苦努力的学生。而我,又是个学习天才,又肯勤奋学习,的确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像我这样的好学生,父亲母亲的好女儿,对我父亲和母亲而言,收获的不仅仅是我这样学习天才,而是他们实实在在看得见的荣誉。

我的学业之路一帆风顺,我每每参加全国数学竞赛,哪一次不是荣获殊荣。我没有受到半点阻力,就顺利保送到国外知名大学就读。我进入新加坡国大,也是我父亲和母亲的意思。我父亲是归国华侨,祖籍苏州,出生在新加坡。父亲对新加坡,也是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更何况,国大也是他的母校。在那里,也留有他早年的梦,他的梦还没有做够。按他的话来说,那个年代,他几乎没有认真的坐在教室里学习,尽是参加这运动那活动了。他说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安静的坐在教室里学习,继续做他未做完的梦。

我母亲自然允诺,她说新加坡国大当然不差。我能进国大,是父亲的骄傲,也是她的骄傲。

母亲和父亲介于在国内的工作,无法陪同我去国外留学。于是,陪伴我去新加坡国大学习的重担,就落在我姐姐身上。我姐姐当年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大姑娘。出国之前,我母亲絮絮叨叨嘱咐我姐姐:毛毛只管学习,你是姐姐,你的年纪换作我们那个年代,已经是孩子的妈啦。你要照顾好毛毛,你不但要照顾好毛毛的一日三餐,还要照顾好毛毛的一切。我不知道我姐姐要照顾我的一切,是什么样的概念。这“一切”指的是哪些方面,我母亲不对我说,我也不用知道。

我姐姐嘴巴正磕着瓜子,她“滋溜”一下,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才不耐烦的回答我母亲,“知道啦!知道啦!”。

我母亲还是不放心我姐姐,她左叮嘱右嘱咐我姐姐,“你不能让毛毛生病,天凉了,你要记得帮毛毛添衣服……”

我姐姐“嗯嗯”两声,算是回答我母亲。

我母亲又接着唠叨我姐姐,“你就是把你自己丢了,也不能丢了毛毛。毛毛可是我们家唯一的……。”

我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父亲朝我母亲眨巴两眼。我当时不明白,我父亲为什么要对我母亲眨巴眼。我现在明白了,我父亲那是不想让我姐姐觉得,我的父亲母亲偏爱我多一点。

我母亲停止絮叨,没再唠叨我姐姐。第二天晚上,刚吃过晚饭,我坐在房间里学习,是为出国留学做准备。我父亲说我在英文交流上,还有待提高。在日常生活中,我和父亲的交流,不说中国话,仅限英文。我的英文对话,不结巴,流利畅快。我说的外国话,比老外还要老外。我母亲欣喜若狂,她冲我父亲喊,“毛毛不是一般的学习材料,她真的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玉。”

我的父亲母亲忙不迭的夸赞我,我的姐姐就像个丑小鸭,她默默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母亲夸我一句,又扭头问我姐姐,“你说呢?”

我姐姐头也不抬的,一边继续看电视,一边冷冷地说,“是的呀!你们的小女儿聪明,是块好玉。”

我母亲就呵斥我姐姐,“你酸什么酸呀!你是姐姐呀!”

我姐姐不吭声,我父亲意识到我姐姐不高兴。他忙着打圆场,他说,“大毛和小毛,都是好孩子,都是我们的女儿呀!”

我父亲的话不说还好,越说我姐姐越觉得别扭。我姐姐不看电视了,她甩甩头,倔强的离开家。我听见防盗门“咣当”一声响,我母亲气得牙根疼,她说我父亲:

“我说她说不得啦!她有什么不能说的呀。她要是像毛毛一样,不让我们操心,我就不说她。讲真话,我把毛毛交给她,我是不放心的呀。”

我父亲摇摇头,示意我母亲不要再说。我母亲陈芝麻烂谷子,扒拉出我姐姐八百年前的旧账,说我姐姐如何的不爱学习,小小年纪就知道和一帮野孩子疯玩,长大后又不求上进。说我姐姐好歹也是要读大学的,可恨的是,她仅读了个大专。我母亲说我姐姐,丢尽了我们家大学副教授的脸。

我又听见我父亲小声嘀咕我母亲,说我母亲不该说我姐姐和一帮野孩子玩。我母亲嘴里的野孩子,指的是在清大餐厅打杂,洗碗,在清大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家的孩子们。这些在清大拿低廉工资,劳动人家的孩子,就成了我母亲嘴里的野孩子。

我姐姐摔门而去,我还是坐在房间里学习。我的生活,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我在我母亲和父亲的眼里,是个学霸,是个天才,是个好孩子,是个乖孩子。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