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安迪一起,搭乘开往安迪家的公交车。我站在公交车上,我不敢坐在座位上,我的裤裆还是湿漉漉的。我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安迪见我浑身不自在,他慌忙靠近我,又用他的大长腿,帮我挡住众人的视线。
“谢谢你,安迪。”
我小声嘀咕着,我说我要回家,换条裤子。安迪没听见我小声嘀咕,他只听见我说谢谢他。他也是小声对我说:
“谢我么?还是不要谢,两站地就到我家。”
“你家比我家还要近?我家到学校要经过五站地。”
“你和你姐姐住在一起。而我,只是一个人。”
“你一个人?”
“是的,像你的父亲母亲一样,他们远在国外。”
我又在忐忑了,我不知道,我在陌生的地方,会不会紧张,会不会再次尿裤子。
安迪是个聪明的男生,他猜想到我的尴尬。他一只手拉紧车子的扶手,另一只手紧握我的手。他是在告诉我,他给我自信和力量。
我看着他,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声。我似乎读懂,男生和女生手拉手在一起,那种懵懂甜蜜的心跳。
“到了,我们下车。”
我还在恍恍惚惚间,安迪提醒我到站了,我们该下车了。安迪的家会是什么样子,长得像我家一样吗?像我的房间一样,有我喜欢的落地窗,书架上有藏书,有我喜欢的书桌吗?我的好奇心驱使我忘记了我尿湿的裤子。
安迪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微笑着,低头不语。我在想什么,我不能告诉安迪。我觉得我是个女生,女生要懂得含蓄一点,矜持一点,温婉一点。母亲和父亲没有教会我这些,但是,我长着脑袋,会简单的思考。几年的大学生活,多多少少让我学会改变自己。
“我是不是个唐突的女生?”我问安迪。
“怎么会。你我同学多年,你那么特别,那么优秀,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刮目相看的女生。”安迪突然问我:“你是不是认为我经常带女生回家?”
“我没有!”
我急急的说。
安迪居然向我解释,他说,“你应该知道,同学们说我冷傲没趣。你觉得,哪个漂亮女生能看上像我这样无趣的男生。”
“你介意他们这样说你吗?”
“我不介意,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些,给自己徒添烦恼。我活着又不是为了他们,我是为自己为什么活着而活着。”
我对安迪说了实话,说我来新加坡之前,我的生活基础为零。我有爸妈呵护着,我只会读书学习。
安迪说我很幸福,也很幸运。不像他,说到这里,安迪的神情霎那间暗了下来。他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朝气蓬勃阳光帅气的安迪,他变得深沉而忧郁。
“安迪,你还好吧。”
安迪的深沉忧郁,我感到害怕。我的心突突突乱跳,安迪这是怎么啦?
“没事,偶尔的感慨一下。没吓到你吧。”
“没有,安迪,你没有吓到我。”
我急急的表白自己。我虽是心慌不安,可是,安迪不想说的话,我不会追问他。我想理解他,他是一个值得我珍惜的人。
安迪指着前面那栋房子,告诉我:“这就是我家。”
我猛一抬头,惊诧不已。
“哦,这就是你家?”
“怎么?不像吗?”
“像,真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话已经语无伦次了,我基本上都是在答非所问。我从未见过安迪的家,可我竟然回答说“像,真像。”我相信缘分天注定,也许,我和安迪冥冥之中注定就有这份缘。
通往安迪家的小路两旁,有几棵雨树,两旁雨树伸展的树冠与小路形成隧道的形状。“隧道”一旁还备有一张长椅,我想坐在长椅上,坐在一树绿荫下,感受风的柔和。院子里没有花,我看见的是宽敞的草坪。若是躺在草坪上,闭上眼睛,闻着阳光的味道,呼吸新鲜的空气,那该多惬意。我呼出一口热气,我的深呼吸,被安迪发现了。
安迪问我,“不习惯这里吗?”
我答,“习惯。”
“习惯,习惯好。进屋吧,毛毛同学。”
“嗯,进屋。”
安迪的房子很大很漂亮。我的脑袋缺氧了,我像个傻子似的,跟随安迪进屋。
这么大的房子,安迪一个人住,会不会太奢侈?还有,安迪家比我家收拾得还要干净整洁。米色墙、米色电视柜、米色门、米色沙发、米色茶具。落在我心里的,是一缕阳光的暖温柔地拥抱着我。
安迪请我进浴室洗澡,我的小心脏砰砰乱跳。我喜欢安迪家那一缕阳光将我包围,可我不敢进浴室。我若是进了洗澡间,我尿湿的裤子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嘿!毛毛同学,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去浴室洗澡,换一身衣服。浴室有迷你洗衣机,你可以用。”
“我?换一身衣服?我没,没干净衣服换。”
“穿我的。我的借你,不收小费。”
“嗯。”
我“嗯”一声,随安迪进了浴室。安迪说我,“你先冲个澡,换身衣服,再洗衣服。”
“嗯。”
我惶恐不安的答应安迪。其实,我没洗过衣服,我不会用洗衣机。再说,安迪家的淋浴器我不会用。可是,我不敢当作安迪的面说出来,我觉得自己很丢脸。我其实已经脸红心跳,我差一点又要尿裤子,我急急地将安迪推向浴室外。鼓足心气说:
“我知道啦。”
“哦,知道啦,那我去准备不加冰的冰激凌。有烘干机,你烘干裤子。”
安迪像我姐姐一样,还在关心我唠叨我。洗澡间空气稀薄,我已经喘不过气了。我想让安迪快点离开,我早已经丑态百出了,我就想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安迪离开了洗澡间。我脱光衣服,站在浴池里。我摸摸水龙头,再看看淋浴器。淋浴器和我见过的不一样,我不会用它来洗澡。我又摸摸迷你洗衣机,安迪说用迷你洗衣机洗裤子,再用烘干机烘干裤子。可我研究来研究去,还是弄不明白。我怵在浴室间,光着身子干着急。我现在才知道,我需要学习的,太多太多。安迪比我优秀,他一个男生,会洗衣服,会烘干衣服,会烘培不加冰的冰激凌,还会整理房间。而我,什么都不会,我对自己很失望。
我在浴室间墨迹了很久不出来,安迪站在浴室外问我:
“毛毛同学,你怎么样?你不会掉进浴池里出不来了吧。”
我听见安迪的笑声,是一个大男孩清爽迷人的笑声。笑声很阳光,很灿烂。我却急得直跺脚,我待在洗澡间不出去,也不是个办法。我支支吾吾的,脑袋迷迷糊糊的,整个人就像是被洗澡间稀薄的空气凝固了。
“毛毛,你怎么不说话?”
安迪怕我有事,他说话的声音很急。我知道我这样很傻,我让他为我担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安迪还在浴室外,问我到底有没有事,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我急得恨我自己,恨我的亲爹亲娘。我恨谁都没用,我自己的丑态,只能我自己面对。隔着浴室门,我可怜兮兮的向安迪坦白,我不会用淋浴器,我不会用洗衣机,我更不会烘干衣服。
我知道安迪一定在笑话我,像我这样白痴女生,他可能是第一次遇见。他一定会后悔认识我,后悔和我这样的女生做最好的同学朋友。
就在我胡乱猜想的时候,安迪问我,“我能进去吗?”
安迪要进来,我没穿衣服呀,我光着身子。怎么办?我慌了神。我拽着浴巾想裹住我的光屁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像我姐姐那样光着屁股丢人。
“能,能进来。”
我已经裹紧浴巾。
“我真的能进去?”
“嗯。”
我回答安迪,又下意识的看看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我的肌肤就像煮熟剥了壳的鸡蛋,光洁、柔滑、水嫩。
我一手护着浴巾,一手拉开洗澡间的门。安迪进来了,他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他。他帮我打开淋浴器,淋浴器冒着雾气腾腾的热水,我在雾气腾腾的浴室里,呼吸急迫,眼看就要断了呼吸。
“可以吗?”
安迪问我,他轻柔的话语,就像一杯诱人可口,酸酸甜甜的苹果汁。
“嗯。”
我也是轻轻柔柔的,用碎了的话语回答安迪。
“洗完澡,你不用洗衣服,我来洗。”
我“嗯”了下,又哼哼一句,“谢谢你,安迪。”
“嗯,我在客厅等你。”
安迪说完,急促地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我整个人都懵了,恍恍惚惚洗完澡。洗完澡,我忘记要擦干湿漉漉的长头发,更不记得要擦干湿漉漉的身子。我身上还冒着热气,冒着湿润润的热气。我傻傻的,手忙脚乱穿上安迪为我准备的白体桖和卡其短裤。
恍恍惚惚出来洗澡间,我来到客厅。安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演什么,我的眼睛看不见,我的眼前一片朦胧。我整个人轻飘飘的,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我的身子颤栗的抖个不停,“我要死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