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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笑读书期间一直很努力，虽然没有升入高中，但能读上中专还是觉得不错，因为初中到高中一个班仅仅就只有那么几名。三个好朋友中吴好上了高中，自己也读了中专，只有秀明名落深山。他想自己也要像秀明的大哥能以最优秀的成绩在中专毕业后继续深造，进入大学学习，所以格外珍惜学习的时间。假期，别的同学都回家，他除了两次回家，而且很快就回到了学校，一是家里人都怕那个姓钱的小姑娘知道了找上门来，因为院里的人都说开了他与钱姗的流言蜚语；二是家里的人太多，太挤，假期回来更是弟妹一天到晚的吵闹，使他无法静下来读几本书，所以又匆匆回到学校。假期的学校虽然冷清，但没有干扰，无论读书还是画画都格外感到安静。他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书，大部分都是在学校假期读完了。
学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会绘画，而且是全校同学中画得比较好的。既然他有这个特长，那么学校领导和团委就把学校的板报和班里的墙报任务交给了他。让他去改变下过去那种死气沉沉的板报和墙报的气氛。刚开始他还只是画些插图，变换些标题的字体，从美术的角度使它们耳目一新，使看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有时新的一期出来，学校板报前围满了学生，啧啧称赞。从那时开始，李笑笑不光是板报墙报的美工，还渐渐成了实际上的主编，因为团委和学校把任务交给他都非常满意，非常放心。从排版到内容都既不离大的原则又格外生动，又有艺术性、可读性。过去的板报，墙报，基本上都是报刊文摘，当裁缝一样或学校动态及校里的活动安排，表扬好人好事，缺乏些文艺气息，所以他向团委的领导提出来自己的建议，团组织也认为很好，让他调整一下内容，增添一些文艺，文学性的东西。他就在每期设置了一个文艺栏目，选编些普希金的诗句，白桦的散文摘要，魏巍的名句选，巴金的名言录，鲁迅的文集摘要等。居然引起学生的好奇，一下子轰动起来，都认为过去那种裁缝似的报章摘要太简单，太呆板了。现在有了文艺的气息，有了青春的活力。
对大家的评价和称赞，他感到高兴，然后又感到苦恼，怕花去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影响自己的学习。所以他现在采用的方法就是利用休息时间和假期的时间提前制作小样。一个假期就可以制作出好几期的小样，交给编委的手中去审查批准，然后每次再找几个热心的同学来作校对，书写，美工当然还是自己亲自担任。所以在同学中间，他又有了个才子的名号。他听到这种称呼，其实内心忐忑不安，言过其实，自己并不是那种多才多艺之人，还肤浅得很，只是一点爱好和想法而已，他怕往后树大招风，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然而不能去责怪那些这样称呼自己的人，别人也只是表达对自己的尊重而已，他根本想不到这些问题为他日后不久埋下了祸根。
现在正是假期，全校留在学校没回家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家庭困难，或远在山区的学生留了下来。上千人的学校只剩下百十号人。李笑笑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清静，争取多制作几期的小样，供开学后使用。饿了就到端过饭碗，食堂都不去，而是去学校外边的小摊，打一碗米饭，偶尔要一碗豆花，为了省钱有时连豆花都不要，要一小碟豆花蘸水，因为蘸水不收钱。是豆瓣捣碎在油锅中炒熟，加了酱油，格外香。他的每餐饭就是如此简单如此节约，当然开学时候还得在学生食堂吃饭。
他在学生宿舍制作小样，喜欢关了门，喜欢清静，不喜欢有人来造访打扰。而他住的宿舍恰好同学都走光了，只剩他一个人。当他正一心一意地伏在案桌上画小样时，忽然听到外边有敲门声音。
“谁敲门？”他侧过头去，看见窗外有个女同学正在叫他。
“笑笑，是我，向红玉。”那女孩说。
“是红玉姐。”李笑笑只好起身去开了门让她进来说：“你不是回家去了，跑到学校来干什么？”
向红玉是他的同班同学，又是班级的团支部委员。父亲是省里的厅级干部，家住在省城，周末还有轿车开来接她回家。因为她年纪比他长几个月，所以平时称呼她为红玉姐，以示尊重。
“回家好无聊啊，家里空荡荡的，就一个阿姨。天天你看我，我看你，从小看到大，我都看厌烦了。”向红玉心直口快地说。
“你爸妈他们平时不在家吗？”李笑笑问。
“他们不是上班就是开会，哪顾得上我。白天基本不在家，偶尔周末也不在。”向红玉说。
向红玉不仅是班上团支部委员，而且还是文艺积极分子，唱歌、跳舞都好，每次学校举办演出活动都有她参加，是女生心中的明星。由于是干部子女，平时在同学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但她为人性格爽快，人长得还算出众，皮肤白晢，穿着也不同于普通同学，所以在同学中又有个冰美人的称号。
“有人的时候你叫我红玉姐，现在鬼都没有一个你姐啊姐的叫，你不怕把我叫老了吗？”向红玉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说。
“姐就是姐，不叫姐恐怕不好吧。”李笑笑说。
“没人的时候你就叫红玉，或者直呼其名嘛。”向红玉突然说。
李笑笑经她这么说，突然想起临离开家乡前，钱姗也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总感到改变称呼很不习惯，而且也怕改变称呼改变彼此的关系。何况眼前这位同学，不仅落落大方，家庭显赫，还是自己班里的领导，他更不敢。站在她的面前，他觉得自己非常寒酸，非常自卑。因为同学都在议论，她的眼光很高，经济富足，出手阔绰，毕业后肯定进机关工作。而自己呢，能到什么地方工作都说不清楚，按照分配的政策，最多到一个企业去当个小技术员。所以他觉得这就是他和她之间的雷池和鸿沟，不允许自己有非分之想和跨越。所以他不愿轻易改变对她的称呼，哪怕是没人的时候，他也不敢。这不是他的胆怯，而是现实中的差异，一旦那样，同学中的流言蜚语又会四起。他不想有人说他往后靠了某人的关系，毕业后谋了个好的差事，他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自己往后的生活，家庭中那么多的姊妹，还那么困苦。现在凭自己的努力和才能已经在学校有了好评，绝不能在与她的交往关系中把自己的努力淹没了，葬送了，毁了英名。
“红玉姐，我都叫习惯了，改过来好拗口呀。而且往后同学听到我改口叫你，肯定要说三道四。”李笑笑羞涩地说。
“行，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向红玉无可奈何地坐到他旁边的床沿上说：“没回家去，放了假也不去城里玩。”
李笑笑简直无言以答。省城，是个多么诱人的地方。只是囊中羞涩，想去而不敢去。坐车花钱，逛饿了吃饭也要花钱。只能想，只能从书上找到对省城描写的记载去看，而不能轻易动念头跑去。他怎么好意思对她说自己为什么没有去玩过呢，说不出口呀，说出来怕她笑话。
“我想趁假期多搞几期小样出来，往后不影响上课。”李笑笑只好找理由搪塞说。
向玉红其实从内心就喜欢他这种刻苦认真的学习和工作态度。虽然李笑笑貌不惊人，但举止言谈落落大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气质，和许多男同学不一样。除了课程的专业知识，而且还读了很多文学文艺的书籍，涉及面广，知识渊博，眼光独到。挑选的诗歌、散文、摘要、名句、警句总是受同学们欢迎。过去大家都讨厌那种刻板的板报墙报，他一弄，大家都喜欢他那活泼的排版形式和富有吸引力的栏目内容，厚重而富有的美感。
“今天休息好了吗？我带你去玩。往后我来帮你一块弄。”向红玉对他说：“我也来学习，锻炼一下自己，拜你为师。”
“不敢当，去什么地方玩？”李笑笑没有控制住问，但又马上补了句：“我还有好多都没弄完。”
“说了回来我帮你弄。走，陪我去玩，行吗？”向红玉边说边伸手去拉李笑笑说。
幸亏宿舍里没人，就这样，李笑笑的脸马上红了。这是又一次被一个姑娘拉了自己的手，第一次好像是个叫钱姗的姑娘。他的心跳了起来，这种感觉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而这只手是那么地细嫩光滑，那体温瞬间传导到自己的全身。他赶快缩回手，把课桌上的东西整理好，跟着她出了门，把宿舍门锁了，跟她一道往学校外走，他怕别人看见，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她的后边，她还时不时笑吟吟地回头看，就像怕他跟丢了似的。
他跟她去到了省城的最热闹的市中心，那儿商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街面上是拥挤的人群你来我往，摩肩擦背，熙熙攘攘。这是李笑笑从来没见过的繁荣景象，这种景象他只在书中的场景描写中读到过，能亲眼目睹，他算是开了眼界。也是家乡城中不能相比的。家乡的城市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冷清，人都好像永远是慢悠悠的不慌不忙。他虽然感到新奇，又好似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那些商品，五花八门都永远不属于自己，有可能永远都买不起。他不理解向红玉哪有那么高的兴趣，总要跨进那些感觉豪华的店铺，问问它们是什么价，偶尔还会试试那些看起来很名贵的服装。那些服装的确样式新潮，面料质地很好，但不菲的价格使他大吃一惊：一件衣裳就足可以花掉父母半月或一月的全部工资，居然还有人购买，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他跟着她一路走，一路逛，才真正体会到身无分文、囊肿羞涩、寒酸这些词的真正含义。
唯独向红玉带他去的两个地方李笑笑兴趣很高，很兴奋。那是他久闻其名的“杜甫草堂”和“武侯祠”。是他向往很久的地方，虽然也是在其他书上读到过，但今天能目睹它们的尊容，终于身临其境。他立在那破旧，经历史沧桑的茅屋跟前看了很久，他联想到了读过的《茅屋为秋风所破之歌》的诗句，联想到杜甫那忧郁的情怀，想到那“安得广厦千万间，庇得天下寒士尽欢颜。”的心声吐露，感慨万千。在武侯祠他更是对他那些楹联兴致盎然。当他看那对文采照人，颇富哲理，怀古寓今，抒发情怀的：“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非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时，立在那儿久久不想离去，默默地记在心中，感叹不已，写得太妙了，简直是千古绝唱。
“走啊，那对联有啥好看的，我肚子都饿了。”向玉红不停地催促他说。
李笑笑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与那些尚未看完的楹联告别，跟了她出去。他一路走还一路想如果有机会和时间再来，一定要好好逛逛，慢慢走，仔细地把那楹联看完，看遍那些能令人醒悟的古代文化瑰宝。
周末那天，向红玉又跑来宿舍找李笑笑，又要带他去城里玩。
“不去了。”李笑笑直接回答。
“为什么？”向红玉不解地问他。
“我想多看会的地方你又没兴趣。”李笑笑直话直说；“而且都是花你的钱，我又没钱招待你。”
“原来是因为这些事情，你多心了。”向红玉对他说：“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我不会计较这些，你这人咋这样爱面子。”
“但我心里头感到不舒服。”李笑笑说：“男人要女人花钱，你说我心里头好过吗？”
“我都把你和我的事告诉我爸爸妈妈了，他们今天想见你一面。”向红玉说。
“我们的事情，什么事情？”李笑笑不明白地问。
“朋友的事啊，我跟他们说你是我的朋友，是好朋友。没说是男朋友，你该相信了吧。”向红玉笑着说，她怕说男朋友吓着了他。
“红玉姐，我们是同学不假，但是朋友恐怕还谈不上吧。”李笑笑说得有些迂腐。
“认识就算朋友吧，你这人真犟，要什么样才算朋友呢？”向红玉看着他，看他这较真劲，还真喜欢他这副傻傻模样。
“朋友，严格意义上说应该是彼此能交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那种人。”李笑笑说。
“我们算不算交了心？我都把我爸妈和家里的事对你说了，还陪你逛，免得你孤单，不算吗？”向红玉眼睛瞪大了看着他问：“你这人还真是个书呆子，你还说我们不算朋友，气死我了。”
李笑笑一时间没了话说。
“走，出去我慢慢跟你讲。”向红玉又伸手去拉了他的手。
李笑笑只得无奈地又缩回手，锁了宿舍门。
校园格外宁静，四处都见不到人影。往日吵闹，学生穿梭的校园由于放假，变得空荡荡的。向红玉领着他故意走到林木茂盛的小道上，看看四周没人，突然双手拉住他的手臂，抬头望着他那张清秀的脸庞，靠的很近，似乎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看他羞涩地脸红了。向红玉这种突然的举动使李笑笑手脚无措，想挣脱而又没有，而是任她把头靠近自己膀脖，听她急促地气喘声，感觉到一种暖流传遍了全身。他还是第一次让一个姑娘这样紧紧地挨着自己，虽然紧张得不得了，但她身上体肤透出来的气息使他有些陶醉了。
“笑笑，我们都快毕业了。”向红玉走得很慢，贴紧他说：“毕业后我肯定分到机关工作。我让你去我们家，如果我爸对你映象好，肯定也会把你想办法留在机关工作。所以我才要你去我家见见我爸妈。”
“你爸当那么大的官，他肯见我吗？”李笑笑问。
“什么官大官小，在家里他就是我爸，何况我还跟他讲了你是我的朋友。”向红玉说。
李笑笑只听说向红玉讲过她的父亲是省政府的一个什么主任，副省级干部，主管的是全省的经济和工业工作，是个老红军干部。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只见过街道居委主任和学校校长之类的领导，而且见了连话都说不上。现在去见这么大的官员，他心中难免胆怯，听向红玉这么一说，他心里又稍稍平静了些，但依然还是忐忑不安，让她依偎着自己慢慢地走，直到快走到学校大门，向红玉才松开了他的膀脖。
李笑笑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确实有些愚钝，反应不过来。而且同学中都知道向红玉的家庭背景，如果换了其他同学，巴结、奉承的多了是，恰恰是李笑笑对她不冷不热。其实李笑笑心中明白，如果自己与向红玉关系好了，对往后的工作分配或者是继续读书都会带来很多的方便，得到很多的照顾。李笑笑也这样想过，但是与她在一起，他感觉都是她在照顾自己，都是她在花钱，总是她在怜悯自己，总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失去自信和自尊。如同一个小弟跟着一个大姐姐一般，变得没有了自我。起初一两次，他还觉得没啥，但时间长了呢，他不敢想。他在想如果将来工作了，首先要考虑帮助父母解决一些家里的困难，也许三元五元对家庭都很重要。那时候他和向红玉之间还能这么和睦相处，还能有这纯粹的友谊而维系下去吗？他也在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向红玉现在或者以后，只是把自己当作一段人生经历的朋友、同伴。所以当向红玉向他说明是朋友关系、同学关系去见她的父母，他才考虑、犹豫了一阵子才跟她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