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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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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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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秋殇花凋谢》》连载

第二十九章 又遇不幸

钱家办完了父亲的丧事,家里的门有两天都没开过了。周围的人都觉得奇怪,这家人是怎么了,既没人开门,也不见生火做饭,都在议论纷纷,猜测,又没人敢去敲门。

母亲一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失去丈夫的打击已经完全把她摧毁了。无论钱兰和钱姗守着她哭,她还是不哼一声,只是长吁短叹,命运如此不公,老天硬是在这种时候把丈夫的命拿走。再挺几年,两个女儿都该出嫁了,日子眼看着要渐渐好过起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撒手人寰。

锅里的饭还是那天下葬回来钱兰煮的,母亲不吃,钱兰、钱姗也不敢吃,也不敢动。无论钱兰和钱姗苦苦哀求,母亲还是不吃不喝。两姐妹饿得饥肠寡肚,肚子一天到晚都咕咕地叫,连走路都歪歪倒倒,哭的眼泪都干枯了,母亲都还是坚持不吃饭。幸亏这个时候吴英跑来了,她一进屋见屋里的情况,就冲着躺在床上的钱母大声吼叫起来。

“钱妈妈,你真是没点良心。你想死,总不能把兰姐和姗姗姐一块拖了去死。你如果想死,爬起来,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一家人都烧死算了,何必把两个姐姐折磨成这样呢,不死不活呢?”吴英叉了手瞪着两只大眼睛对钱兰母亲说。

“我吃不进,没叫她们两个不吃.....”钱母低声断断续续说。

“钱妈妈,你不吃她们两个敢吃吗?你忘了秀明妈妈吗?她病成那样,你还为她找医生,熬药喂她,劝她吃饭。轮到自己就忘了,把两女儿也忘记了,你不想让她们活了?”吴英越说越气。

“吃......”钱母说了句,就闭上了眼。

靠在床边,坐在地上的钱兰这才爬了起来,和吴英一道,赶紧往锅里冷饭添了瓢水,灶膛里塞进了柴火,划火柴点燃,把锅里的饭熬成稀饭。熟了后盛了碗,喂了母亲吃,完了才和钱姗狼吞虎咽般地吃了起来。

“钱妈妈,反正这几天我都要过来,你只要不吃饭,我就要说你。我反正文化不高,说的道理不多,我和两姐姐都是好朋友,你们家的事我就要过问。”吴英说。

“小英子懂事了。”钱母说了声。

晚上钱兰和钱姗送吴英出门的时候,钱姗拉着吴英的手紧紧不放,流下泪来,说不出话。

“小英子,谢谢你了,你要不来我和姗姗都犟不过我妈,不知道该咋办。”钱兰说。

“谢啥,我明天还要来,一直到等你妈妈好起来。”吴英说。

“英子,路上小心点走。”钱姗这松了手说。

“没啥,你们回吧,晚上再熬点粥给你妈喝。”吴英这才朝她俩招手走了。

吴英这几天几乎天天都过来和钱兰、钱姗一道做饭,洗菜,洗衣,看着钱母吃饭,看着她脸上有了血气,有气息了,才放心了。

钱母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她感到能走动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了那根扁担,带着两姐妹,到了木匠铺,重新定制两只卖豆腐脑的木桶,幸亏那木匠还留了父亲上次换桶的尺寸,所以半月的时间就把两只木桶作了出来。

这一次,钱兰和钱姗坚决不同意母亲一个人去出摊,毕竟挑子有几十上百斤重,担上它在城里走街串巷地叫卖,母亲一个人的身体肯定吃不消,但全家人的生计又维系在这副挑子上,所以母亲也只好答应了两个女儿的要求。白天全家人一块出摊,收摊回来再一块做家里的事。和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道出摊,挑子由母亲和钱兰换着担。一开始,钱兰的肩压得疼痛,红肿,过后时间一长,这肩也不疼了,挑着担子比母亲还走得快。钱姗跟着母亲和姐姐,除了帮忙吆喝一下就是逗那些来买豆腐脑的小孩说说笑笑。母亲也没想到生意居然比往常好了许多,准备好东西一到下午就卖完了,不再像过去要很晚才收摊。

现在每天收摊回家已经有足够的时间生火做饭,磨豆浆,作其它的准备工作。丈夫死后,钱家的生活又逐渐恢复了正常,但长期的劳累和走街串巷,日晒雨淋,使母亲刚刚恢复的身体又逐渐衰弱了。母亲时不时感觉头晕,脚步不稳,变得沉重了,也渐渐地感到力不从心。

“妈,你怎么了,又病了还是哪儿不舒服?”钱兰见母亲脸色不好赶紧问。

“没啥。”母亲回答。

“妈,不舒服我们就早些回去。”钱姗也说。

“咋早回去,卖不完东西就浪费了,我们吃不完就得倒掉。”母亲心疼地说。

豆腐脑这东西还真不比其它东西,卖不完,隔夜就全坏了。如果今天没卖完,剩的少,还可以供家里当饭菜吃,吃不完剩了就得倒掉了。这么多年了,钱兰和钱珊以及父母都常常吃卖剩的,简直吃得发呕。

所以母亲和父亲那时都坚持多卖会时间,多到处担着挑子走走,尽量少剩和卖完最好。现在母亲依然坚持这么作,累点苦点没啥。

没过多久,母亲终于撑不住了,额头上的汗珠直往外冒,一收摊回家就赶紧躺到床上。

“兰兰,赶快弄饭给姗姗吃了,妈不舒服,先睡会儿。”母亲上床后说。

过了一天,母亲的病依然没有好转,而且连床都起不来了。她坚持吃饭,但吃了也起不了作用,她也总想赶快好起来,但是长期月积日累的劳累使她这一病不轻,连下床都困难了。

“妈,你在家里休息,我一个人去出摊,姗姗在家照顾你。”钱兰含泪对母亲说。

“不行,你一个人肯定不行,你担不了多一会,等妈病好些了,我们再一块去。”母亲劝阻她说。

“妈,到医院去,先去把病治了,病好了再去。”钱姗趴在母亲身边说。

“有多少钱去医院,花光了钱怎么办,往后还过不过日子?”母亲说。

钱姗、钱兰都拗不过母亲,只好每天守在家里悉心照料,祈求母亲早日好起来。但是当吴英带着她爸妈请的医生来家里替钱母看过病后说,除了缺乏营养,劳累外,钱母患了轻微的脑溢血,才造成她现在行动不听使唤,当吴英、钱兰、钱姗都围着医生问有什么办法治疗时,医生说只能是吃吃药,在家调养,因为在现在的年代还没有更好的办法治疗中风,哪怕是轻度的中风,恐怕只有找中医看,吃点中药什么也许可行,但治愈的可能性不大,有可能长期卧床不起了。

医生的话无疑是打了钱兰和钱珊两姐妹一闷棒。父亲才走不久,母亲又从此卧床不起,简直祸从天降,如大难临头一般。不幸往往伴随着不幸接踵而来,早已成为了社会生活中的常态。只是不同的家庭不同的人生,所遇见的不幸和噩运各不相同。因为我们那个时候还不具备躲避这种不幸和噩运的抵御能力。一个贫困的社会和一个贫困的家庭,如果接连碰上不幸的噩运,就犹如天崩地裂一般。钱兰和钱珊此刻正是这种感觉,毕竟她们是两个弱小的女子。

居委会陈主任听了钱家邻居反映,她就正想去钱家看看情况,还没出门,就碰到碱厂的张干事来了。还是带了工会办公室的年轻的女办事员。她这次过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听到姓钱的那个女子再次拒绝,那么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服师嫂叫刘纪明娶了自己的侄儿媳妇。当然她这点私心不敢跟带来的人讲,只好跟着陈主任往钱家走。

钱家这几年还是没变,一副卖豆腐脑的挑子,而且还是新的,还是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只是少了屋里男主人,而多了个卧床不起的瘦削脸色蜡黄的女人。那姐妹虽然愁容满面却还是那么美丽,楚楚动人,更加窈窕妩媚。难怪刘纪明这小子至今还念念不忘,痴情,张干事心想。

“钱大嫂,碱厂的干部又过河来看你们了。”陈主任进门后就大声说。

钱母神志还算清醒,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干部他们过来,还是说你们家小钱姑娘的事。人家厂里那个工人还惦着你们家钱姗呢。”陈主任说。

张干事也没有说话,她压根就不想说话。有陈主任说,她和这位带来的年轻女子只要听到拒绝的话就足够了。

“你看,你也病了,钱姗也该有个婆家。先解决一个人的问题,家里的负担就轻些了。你也好安心养病,不然这两个女儿的婚姻大事也够你担心了。”陈主任一做起工作就停不下嘴说。

“我妹妹不喜欢,前几次来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钱兰知道母亲不方便说话,便抢过话说。

张干事心里不高兴陈主任说的话,听钱兰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了。

“大妹子,你这就不对了。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女子大了迟早要嫁人,何况人家是正式工,每月都有固定工资。嫁过去了,家里少个负担,还可以帮衬下家里,这哪点不好。”陈主任又诚心诚意,热心地作起工作来说。

陈主任这种说法是真心实意为钱珊家考虑。眼下这么难,男人又死了,女人又病了在床。两个女儿,反正迟早都要出嫁,现在就有现成的找上门来,有何不好。何况在这一带,两姐妹的名声在外,她就是努力也帮不上忙。她不知道张干事此行的目的,只是按她关心群众,排忧解难的方法做促成工作。所以她尽量说些嫁过去,答应这门亲事的好话。

“我去,我嫁给他。”钱姗突然开口说,而且是留着眼泪说。她知道目前家里的困境。

屋里的人都惊了,钱母流泪了,张干事却很不高兴,但又不好表露出来,弄得非常尴尬地立在那儿。

“小钱懂事,体谅你母亲,嫁过去是好事。”陈主任满是高兴地夸她说。

钱兰听妹妹这一说,连话都说不出来。一旁的吴英更是睁大眼睛,疑惑地望着钱姗。

“张干事,你们也听见了,小钱答应了,我们就不用多作工作了。你们回去叫那个工人赶快过河来提亲。男女自由恋爱,自由婚姻嘛。”陈主任心情轻起来了地说,感觉像完成了一件意义非凡的工作。

张干事点点头,带着那年轻女办事员气恼地走了,话都不多说一句,因为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张干事她们一走,陈主任又说了些关心的话,临走时还叮嘱钱姗有事到居委会来找她。

“姗姗,你要想清楚啊,这么快就答应,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人一走,钱兰马上就追问她。

“姗姗姐,你真答应嫁过去,那人你不喜欢呀?”吴英也着急地问。

“我也不知道,妈这种情况,姐,我们咋办嘛?”钱姗流泪说。

“妈,你说句话,姗姗是不是疯了?”钱兰望着母亲说。

母亲闭了眼,泪水从眼缝中流了出来。

“姐,小英子,我想过了,我嫁过去像陈主任说的,还可以帮衬些家里。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喜欢的人又见不着,不喜欢的人又追上门来。姐,小英子,别替我担心,我嫁过去一定想方设法挣钱替母亲治病,那边好找零工打,不行我还可以去捡煤渣挣钱。”钱姗说。

“姗姗姐,你走了我好难过,嫁个不喜欢的人。”吴英抹着泪说:“笑笑知道了肯定也要难过。你明明不喜欢那个人,你还答应嫁给他,你把我都气疯了,姗姗姐。”说完吴英哭得更厉害了。

“他难过啥,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钱姗说。

这天,钱兰和吴英都围着钱姗,要她冷静再好好想想。她们也知道钱姗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犟得牛都扭不过,眼下确实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都望着母亲长吁短叹。当然如果那个姓刘的真对姗姗好,真喜欢她还没啥,如果稍有不对,她们都替钱姗提心吊胆。

母亲动弹不得,更是无可奈何,只得默默伤心。谁都知道,同自己不喜欢的人过日子,那日子有多难过啊。

“姐,小英子,你们哭啥,我又不是去死,答应嫁过去,又不是马上结婚。你们哭得我简直是想疯掉了,想跑去跳河了。姐,小英子,你们想过吗,爸走了,妈又病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妈这病医生都说了,一时半会好不起来。我得想方设法挣点钱给妈妈治病,我就是这么想的。那边好找零工做,捡煤炭渣也可以挣钱。姐,小英子,我求你们别哭了,好不好。”钱姗也是悲痛欲绝地,几乎是哀求她们说。

钱兰和小英子见钱姗发脾气了,这才让止住了哭泣,擦着眼泪,把钱姗拉到床上躺在母亲的身边,依偎在一块。大家都没有再说话,也都没话可说了,各自都在心里边想事情。钱母虽然动弹不得,但她们说话,还听得见,她自己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蠕动着嘴唇,泪水从眼缝中流了出来,只是感叹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生不逢时,生到了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之中,只是当娘的没本事,委屈了她们。

钱姗其实心里的想法十分简单,根本就没考虑喜欢和不喜欢的问题。她只是想到眼下在城里找个工作十分困难。姐姐比自己大都还安排不上,旁边周围的男孩也有比自己大的,都还没有工作,挣不了钱。这城里真是,两口子生两个还算少的,笑笑他们家就是七姊妹,周围邻居生五个、六个的多得是。长大的还没工作,小的又长大了。居委会陈主任哪去找那么多工作来安排这么多疯狂生育和增长的人口。而且经济、生产还十分困难。钱姗想至少碱厂是国营企业,找个临时工,或捡个煤渣总能挣几个钱,她还没有希望刘纪明能拿钱来补贴,她想的是过去想方设法自己挣钱。父亲一死,母亲一病,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了。她幻想着挣了钱拿回家来,母亲的病就能治好,一家人又能快活地过日子。自己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也就无所谓了。

而且她也渐渐明白,这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夫妻,有多少是相互喜欢的。她还记得上了点年纪的人讲过,那时结婚,好多人素不相识,结婚前连面都没见过,相互都不知道对方长啥模样,是啥脾气。一块头盖遮了脸,进了洞房,揭了头盖,才知道对方是啥模样。是麻子,是睁眼瞎,你得认了,因为你拜了堂,结了婚。往后就是吵吵闹闹,不顺心,也得一块过日子了。想想那时候才真正可怕。现在好多了,至少可以看得见了。至于喜欢不喜欢,说得清楚吗?钱姗现在想的是先过去看看能否找得到工作,挣得到钱。如果真像陈主任和那姓张的干部说的有照顾,能找到工作,挣钱回家有啥关系。不喜欢,往后脾气不对,过不下去,离婚呗。反正婚姻法她也听说过,结婚自由,离婚自由。到时候她才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反正这辈子都在被别人指指戳戳。钱姗现在至少是这么想的,她也没把这些想法告诉姐姐和小英子。她怕她们知道她这些想法更加替她担心和难过。她反正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大人了,她还不相信刘纪明一家能把自个儿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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