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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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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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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秋殇花凋谢》》连载

第二十章 千里来信

过了大半年后,吴英拿了封信来找钱兰和钱姗,说是秀明妈妈叫她送过来的。

“写的谁的信?”钱兰问。

“是秀儒大哥写给你的信,装在秀明妈妈的信中一块寄过来的。”吴英说。

“写给我的信,你看过吗?”钱兰惊喜万分地说。

“没敢看,伯母说亲手交给你。”吴英说。

“姐,拆开看看秀儒大哥写信给你说了些什么?”钱姗说。

钱兰往四周一看,好几户门口坐的人都在盯着她们三个,便马上收了信,锁了门。

“姐,到哪去?”钱姗问。

“到水西门,没人的地方去看。”钱兰小声说。

“看封信跑那么远,姐,你怕大家看见你高兴吗?”钱姗也小声说。

“讨厌,不想去呆家里,我把钥匙给你。”钱兰掏出钥匙说。

“我才不,我要听秀儒大哥跟你说了哪些见不得人的情话。小英子去不去?”钱姗说。

“当然要去,我也想听。”吴英说。

钱兰带着她俩,兴致很高地跑到水西门的城门楼子上。城门楼子上空无一人,钱兰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喜形于色。秀儒大哥能亲自写信给自己,简直是她这么久以来梦寐以求天大的事情,今天终于实现了,终于一扫心中的惶恐不安。这么久了,她终于在此时才如释重负般地心情轻松起来。信虽然还未打开,还不知道写了什么,但这厚厚的一封信,足以使她掂出了信的分量。

信纸是装在寄给秀明妈妈的信封中,她小心谨慎地从信封中取出信纸,钱姗和吴英两个人的头就伸到她的胸前,争着要看。

“坐好,我读给你们听。”钱兰翻开信纸说:“脑袋缩回去,别挡着我看信。”

“姐,你赶快看嘛,赶快读嘛,烦死人。”钱姗说。

钱兰开始翻开信纸,信中的字写得笔画端正,字迹秀劲有力:

“小兰妹妹,你好!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

我母亲近两年写信都跟我提到你,说你是个单纯、可爱的姑娘,说你善解人意,落落大方。我和你虽然没谋过面,但我见过你的妹妹,永远都记得你妹妹天真、乐哈哈的模样,还有她一笑就有酒窝的样子......”

“秀儒大哥还记得我,夸了我。”钱姗高兴地说。

“别打岔,让兰姐读下去。”吴英说。

“......我有时在想,你一定像你妹妹,那么可爱,那么天真无邪,那么美丽漂亮吧。

小兰,我母亲叫我别再去相亲了,别再去自找难堪和烦恼了,她说家里有个姑娘在等我,说那姑娘比谁都漂亮,叫我等两年。两年的时间不算长,现在已经到了,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已经失去了跟你谈朋友的资格。

小兰妹妹,我已经不是大学老师了。我被押送到这边一个农场进行思想教育改造,每天干的是艰苦的农活:挑粪、挖地、除草,日晒雨淋。农民能干的活我也能干了。我不知道这种改造劳动的时间有多长,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从事自己的技术研究工作。我辜负了你的期盼和等待,我罪孽深重,给我的亲人和你们造成了不幸和灾难,希望你原谅我,彻底忘掉我,我是个不值得你牵挂的不争气的背时的兄长。

我要永远感激你和你的妹妹,还有小英子。你们在我母亲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常常去陪伴她,谢谢你们关照,代替我们三个兄弟在母亲膝下尽孝。

也许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会有一种山崩地裂的感觉和打击。但这封信我必须写,而且是想了很久。因为你太年轻了,太单纯了,太善良了,不能因为我背负如此重的负担,为我天天担惊受怕,因为我而葬送了你长久而美好的人生。

小兰妹妹,我还要告诉你件事情,我在北京的一个远方表妹,知道我的消息后,毅然丢掉了在单位的工作,放弃了优厚的工资待遇,拿着单位的介绍信,跑过来和我结了婚。她是奋不顾身,不顾道德和世俗的束缚,不顾任何耻笑和非议。她是个烈女子,是我现在唯一的安慰和精神寄托。我们这种畸形的婚姻不会有任何人的祝福,因为我们俩都很孤独,是世人眼中的变态。我把你的事情跟她讲了,她当即就哭成了个泪人,说你太勇敢了,太伟大了。说要永远把你当作我们的小妹妹,亲妹妹,叫我永远都不能忘记你。

祝福我们吧,有你的祝福,我们会一辈子记在心里边高兴。

落款写的是亏欠你的大哥大嫂。”

钱兰读信的时候早已泪流不止,泪水滴落在信上,浸得信上的有些字迹模糊不清了,自己仿佛跌落到冰窖之中,周身从上到下冷得瑟瑟发抖,瘫坐在那儿,脸色惨白。

“姐,你伤心干啥?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不值得为他难过。”钱姗不服气地说:“你等了那么久,就一封信打发了。”

“你凭啥说大哥忘恩负义?”吴英瞪大眼睛冲着钱姗说。

“还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我姐等他时间还短吗?”钱姗反问吴英。

“姗姗姐,你根本就不懂大哥。伯母读过大哥写给她的信,都说大哥的婚姻说造孽,是伤风败俗,要断子绝孙。你就不知道大哥现在有多难。”吴英说。

“小英子,这话是伯母说的吗?”钱兰抹着眼泪说。

“当然是伯母说的,我骗你们干啥。我把大哥的事说给爸妈听了,他们也是这么说的。说大哥这辈子就毁了。我也不知道爸妈说这话是啥意思,只是叫我别到外面去说。我看出来我爸妈都在替大哥惋惜。”吴英说。

“伯母现在怎么样?”钱兰又问。

“收了信一整天连饭都没吃,只是叹声叹气,说是上辈子造的孽。”吴英说。

“你就不会想办法让伯母吃点东西吗?”钱姗对吴英说。

“我有啥办法,我在家熬了稀饭送过去,走的时候还凉在桌上。伯母肯定是伤透心了。”吴英说。

“小英子,姗姗,我们看伯母去。你们俩也别吵了,我没事。”钱兰抹干净眼泪说。

梦破了,喜欢的希望也没有了,思念也被瞬间斩断了。钱兰此刻内心如五味杂全般翻涌、悲痛。但一听吴英讲秀明妈妈说伤风败俗,断子绝孙,是什么意思,她不懂。但又焦急万分,毕竟是自己喜欢过,长久思念过的人,怎么会沦落到断子绝孙的地步。那话是社会上最恶毒的咒人的话呀,秀明妈妈怎么用到自己儿子的身上,用到自己爱慕已久的人身上。

她把那几页已经滴满了眼泪浸湿的信纸折叠好,装进信封,揣进裤兜就带着吴英和钱姗朝“叮咚”井方向走去。她已经缓过气了,虽然满心的希望破灭了,但大哥和秀明妈妈还在造孽,还在受罪。一路上钱姗都时不时瞅着姐姐,生怕她再难过又哭了起来。钱姗和吴英都不约而同地牵着她的手,大家都没说话,只顾朝前走。

还是像往常一样,还没走到,远远地就看见秀明妈妈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坐在家门口的矮凳上,目光无神地望着远处。满头花白的头发变成了满头银发,仿佛是一夜之间全白了。钱兰一见就赶忙跑了过去,扶起秀明妈妈,一进屋就抱着哭了起来。钱姗和吴英也跟着跑进屋一看,那碗粥还搁在桌上,已经凉透了。

“兰兰,伯母对不起你,不该跟老大说你的事。”秀明妈妈说。

“不关你的事,妈,是我自己喜欢大哥。”钱兰脱口喊了声说。

“你刚才喊我什么?”秀明妈妈惊讶地看着她问。

钱姗和吴英都惊呆了,一道看着钱兰。

“妈。”钱兰流着泪哽咽着说:“大哥信上说了,我是大哥大嫂的亲妹妹,我就是你的女儿了,往后我就叫你妈了。”

“唉,兰兰真懂事了,既然你叫了妈,你就别哭了。”秀明妈妈喜极而泣地说:“是我家老大背时,造孽,他这辈子要断子绝孙,他命苦呀。”

“妈,你咋这么说呢?”钱兰含泪吃惊地问。

“兰兰,不知道,老大这表妹周怡才刚过三代,她身上还流着祖上的血缘,刚刚过。往后他们连小孩都不敢生,你说这婚姻是咋回事。这不是断子绝孙是什么?老大娶了你,多好,年轻,人又好。”秀明妈妈说。

“妈,你别说了,是大嫂知道了大哥的事自己跑过去的,她心甘情愿的。好歹大哥总算有人照顾了。”钱兰说。

“你懂事,明事理。”秀明妈妈说。

“妈,那你赶快去把饭吃了,身体重要,往后没事我会经常过来看你。”钱兰说。

“我去把饭温热了端来。”吴英端起桌上那碗粥往家里去了。

也许钱兰还不懂得喜欢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喜欢。其实喜欢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好了,就喜欢上了,也不等同于拥有和占据。钱兰虽然喜欢了,但没有得到,只有感觉,从此她的心里就蒙上了一层阴影。喜欢的又失去了,心理负担愈发加重了,隐隐痛苦了好久,好久。从此变得少言少语,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和少女的光彩。

从那天开始,钱兰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她只有靠不停地做事来掩饰心里的痛苦。家里的事几乎她一个人包揽完了,使钱姗都插不上手。捡烂黄豆时,钱姗来帮忙,她喝斥妹妹碍手碍脚,烂黄豆都捡不干净。磨豆浆时她又怨妹妹把豆子舀多了,磨出来的豆浆粗糙。她的脾气那些天显得特别暴躁,为什么,她也不知道是种什么心情。

“姐,你有气往我身上发,我惹你了吗?莫名其妙。”钱姗遇上了只好嘟咙埋怨说。

“姗姗,对不起,姐心情不好。”钱兰不好意思说。

“才多大点事,姐,你就这样了,往后比秀儒大哥好的人多了是。”钱姗只能这么说来安慰姐姐。

“姐怕是再也碰不到这样好的人了。”钱兰无不惋惜地说。

有时钱兰也自言自语说这句。大知识分子,有文化,有品位,这样的人是有。可人家瞧得上自己这么个小商小贩的文化又不高的女人吗,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再有这样的人遇到了。如果不是秀儒大哥相亲被别的女人瞧不上,自己也不可能暗自喜欢上他。如果不喜欢上他,自己也不会被折磨这么长的时间。接近三年,自己长大了,希望落空了。苦盼三年莫非就是自己的人生宿命。这三年,虽然时间长,但她觉得有种神秘的力量在支撑自己,也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幻想和期待,也伴随自己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现在一切都重新归零,她只能听天由命。她还是相信总有一天要走出这种生命中的一段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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