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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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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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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秋殇花凋谢》》连载

第三十章 凋谢

张干事回到碱厂并没有去刘纪明家,而是支使那个年轻的女办事员去刘家,告诉她们过河的情况。她非常后悔不该带人去,现在连撒谎说钱家不答应都不行了。她心中那股子怨气憋得心慌,后悔又不好流露在脸上。

“我对刘家又不熟,到了我怎么说呢?”那个干事问她。

“就按你看到的,听到的照实说。钱家死了个男人,病了个女人,叫刘家考虑好是娶还是不娶那个女子。娶了刘家就背了个大包袱,看他们怎么决定。”张干事不耐烦地说。

那个办事员跑到刘家去的时候正好刘纪明和他母亲都在家,她就把过河去钱家看到的事都告诉了刘家母子,还特别按照张干事的嘱咐,想好是娶还是不娶,背不背包袱的问题都交待清楚了。

刘母一听犹豫起来,死了个男人,病了个女人,这病了的人往后就是个负担,就是个无底洞,怕成儿子往后的拖累重。而刘纪明一听就兴奋不已,终于要弄个美人了,朝思暮想就要唾手可得。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负担呀,拖累呀这些的。他只想赶快娶回家

“纪明,这事恐怕不好,往后你的负担可重了。”刘母对儿子说:“光吃药就得花不少钱。”

“妈,人家挣工资不是要养活全家几口人吗?我有固定工资,养得活他们家一个病人。”刘纪明急了说。

“纪明啊,你要想好啊,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刘母苦苦相劝说。

刘母无法说服儿子,又怕耽误了他的婚姻,怕往后东不成西不就,再过几年真就成了光棍汉,只好依了儿子,遂了他的愿。她和儿子商议过两天过河到城里的钱家去提亲,再定个日子,到厂里来订个亲,使大家都知道儿子有对象了。为了去提亲,刘母还费尽心思,准备了些礼物。那个年头最好的就是冰糖,桔饼之类的东西,考虑到钱家有病人还特别买了几瓶水果罐头。

到了钱家,刘母一见钱姗果然眼睛一亮,出脱地漂亮,落落大方,还有几分羞涩,难怪儿子如此痴迷。刘母当面还送上一个装有二十元的红包说是提亲的见面礼,也是跟钱母治病捡药的一点心意。并说好过几天叫纪明过来接上钱姗去厂里订个婚,订完婚后再商议结婚的日子,她把这一切都说得妥妥帖帖。

刘纪明反而说没说一句话,只是眼巴巴地瞧着钱姗,听从母亲的安排。

钱兰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看母亲又看看妹妹,希望她在这个时候能说点什么,是答应是拒绝。如果是拒绝就可以马上把这些礼物退给人家,送人家走。可是钱姗依然是犯傻般地坐在母亲的旁边,好似发生的事与她无关一样,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到了约定过河去订亲的日子,刘纪明又穿了那件中山装,借了部自行车,也是擦得呈亮,还带上熊明和平时的好朋友各自骑了辆自行车,到钱家来接钱姗。每辆自行车的车把中间还扎了朵小红花,十分引人注目,一过水西门,四辆自行车后边就跟了一大群小孩跟着跑,四周住户的大人也跟了出门看热闹。

上次提亲走后,钱姗就要用拿红包里的钱去找医生来给母亲看病,钱兰不准,说那钱是别人的,要用就用家里的钱,如果妹妹反悔,那钱是要退还人家的。钱姗的理由很简单,那钱是他送的又不是自己要的,送的钱反悔了也不退,何况现在还没反悔,有啥不能用。钱兰还是拗不过妹妹,才让她去找了母亲请去看秀明妈妈的那个中医到家里来,替母亲号了脉,看了病,按照医生开的处方去配方部捡了十多副中药回来,每天就守着火炉熬药,又亲自喂母亲吃药。因为她相信那中医说的长期坚持服药调养,母亲是会好起来的。所以她明知道刘纪明他们今天要过河来接她过去订婚,她还是照常地熬药,甚至把下午晚上要喝的都熬好,分别盛在碗里。告诉姐姐,温热下好喂母亲。还把那张笑笑画的像翻出来又看了看才放回原处,连衣服都不换一件,仍然穿着往几天穿的衣裳。

“姐,帮我把画板这些东西看好,笑笑回来就交给他。”钱姗交待说。

“姗姗,你在说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明天早些回来。”钱兰说。

“姗姗姐,你走了我会难受。”吴英也是一大早就跑过来了。

“我明天就要回来,小英子你难受啥?”钱姗说。

门外已经是人声鼎沸,自行车铃铛声、笑声,说话此起彼伏。

“妈,我走了,明天一早就回来,你要按时吃药,你要早点好起来。”钱姗抱着母亲,泣不成声地说。

“快出来,快出来!”门外又传进一阵起哄声。

母亲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眼里流着泪水。

钱姗开了门,走了出去,看的人都吃惊了,这哪像个要去订亲的新人,依然是那穿了很久的衣服,依然是那双破旧的布鞋,一点新人的感觉都没有。

“走不走?”钱姗对望着自己发呆的刘纪明问。

“走,怎么不走。”刘纪明赶紧将自行车调了个头,架稳说:“坐上来。”

“姐,小英子,我走了,明天回来。”钱姗跳上自行车后架坐着招手说。

钱兰和小英子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钱姗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没见到了。她俩流着眼泪立在门口,一直看着那几辆自行车走远,一直还见钱姗坐在自行车后架上朝她们招手,直到几辆自行车过了水西门,看不见了踪影。

刘母一直在家门口,见到那几辆自行车骑了回来,就兴高采烈地进屋去把准备好的糖果用个盘子端了出来,等刘纪明簇拥着钱姗和几个朋友进屋,逢人就撒几把糖,笑得合不拢嘴地说我儿子订婚了。但她心里也不愉快,请的几个厂里有头有脸的人一个都没有来,尽是围着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的大人小孩。就连那个张干事也不见踪影。她本来是想她来帮忙主持这个订婚仪式。只有刘纪明班组的几个人跑来凑热闹。于是她把看热闹的打发走了,就进屋连话也顾不上说几句就进灶房准备饭菜,准备让来的人喝上一杯,吃点她炒了家常菜,就算是订完婚了,让儿子在厂里也抬得起头,不再怕人家说老大不小连媳妇都找不着打光棍。

几瓶从商店买来的高度白酒早已使刘纪明和几个工友喝得烂醉,几碗煎炒炖煮的肉菜早已被他们狼吞虎咽吃完了。趁着醉意有人打赌刘纪明敢不敢趁钱姗熟睡的时候在今晚把她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弄成个奉子成婚。这伙人你一言我一语刺激着二十五六岁还没碰过女人的刘纪明,激起了他想马上占有钱姗的念头。

酒壮英雄胆,刘纪明趁几个工友一走,悄悄经过母亲睡的房间,来到钱姗早已和衣熟睡的床前,看着睡着的样子和勾魂的身段,拉熄了灯,脱了衣服,光着身子爬上了床,伸手去摸钱姗的胸部。

钱姗早已被折磨得疲惫不堪,晚上饭都没吃几口,也不说话搭理任何人,就独自按照刘母的安排和衣睡了,睡得正香,一双大手在胸部乱摸惊醒了她,她立刻坐了起来,模糊中看见眼前是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扑向自己,她使足了劲,一脚把那个人踹下床滚到地上,穿了鞋,拉开门就朝外跑。外面早已很黑,道路都看不清,她仍然是害怕地胆颤心惊地奔跑起来,高一脚低一脚疯狂乱奔,消逝在黑暗中。

刘母听见儿子摔在地上的叫声,起床开灯一看儿子那傻乎乎地惊吓的样子,还光着身子,大惊小叫起来,叫刘纪明赶快穿了衣服出门去追,自己也赶快披了件衣服,拿了手电筒追了出去找,边找边喊。

刘家的喊声惊动了家属区的人,也惊动了厂里,大家都打着手电筒帮着找,订婚当晚人就不见了,成了新鲜事。找了好一会,宿舍区、厂区都没见人,问大门的门卫,说没见人出去过,因为一到晚上十一点工厂的两扇铁门就关了。

就在大家举着手电筒四处没找到人的时候,有人提着只破烂的布鞋来了,问这鞋是不是那个钱姗的。

“是,就是她穿的鞋,在哪捡的?”刘母惊慌失措地问。

“这就对了。”治安主任判断说:“那个时间正是废水池开闸排水的时间,那闸一开,水流汹猛,肯定跌到沟里被冲到清水河中去了。”大家又赶紧往河边跑,用手电筒往河水中照,高声呼喊早已不见了踪影的钱姗。

厂里循环废水排泄非常大,平时的循环废水都储存在那儿,满满一池。每到那时候才开闸放一次,每次都如同泄洪一样的凶猛,水流湍急。如果人不小心跌落进排水水沟,肯定会被冲进河中,没有生还的可能。而且那条沟又是明沟,周围光线很暗,既然在那找到一只鞋子,说明人已经跌进沟里冲到河中去了。

治安主任把刘母和刘纪明弄去做了询问,刘纪明早已六神无主,吓得浑身打颤,又不敢说实话。刘母只说她突然跑出门就不见了,他们立即追了出去找,就再也找不到了。治安主任说:“毕竟失踪个人,先登个记,至于钱家的问题,由你们刘家自己去解决。”

刘纪明和母亲回到家的时候,那几个还酒醉未醒的工友已经立在门外等候。一听说人失踪了,有可能冲进河里淹死了,个个都大惊失色,吓得面如土色,不知所措。都开始后悔 吃了酒多嘴,出馊主意,都围着桌子坐在那儿你看着我,我瞧着你没了话说。桌上那些酒杯碗筷还乱七八糟地摆在那儿,杯盏狼藉。

“我的小祖宗们,你们说话呀,这怎么去跟钱家交待啊?”刘母着急地催问。

“赔钱吧。”这时张干事推门进来说。

“赔钱,赔多少钱?”刘母瞪大眼睛说。

“赔多少你们自己拿主意,人是你们接过来的,这人没有了,总得跟钱家一个交待。我也是才听说才赶过来。还有你刘纪明就是个好色之徒,就喜欢美色。这下我看你们怎么向人家交待,还有你们几个肯定出了不少馊主意。”张干事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我早就说过那个姓钱的女子不是个善茬,不跟你们惹祸才怪。”

刘母早已是魂飞魄散,浑身哆嗦。弄个人过来定亲,本来满心欢喜,没想到人不见了。一想到如果不小心跌进沟里,被冲进河里淹死,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她更吓得六神无主,失去了主意。造孽啊,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啊。她现在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变成了傻子一般,再看那几个工友都一个如痴呆了一般。指望不上这帮人了,她只好看张干事能不能那个主意,究竟怎么办,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

“他师妹,其它你别说了,你是干部,快跟我们拿个主意,我们该怎么办。你见多识广,我和纪明都听你的。”刘母恳求说。

“都听我的,这话师嫂可要记住。”张干事看了那几个垂头丧气坐在那儿的人说。

“我和纪明都听你的。”刘母又赶紧说。

“那好,你们明天先到晚报社去登个寻人启事,一早到工会来我跟你们开个证明。”张干事说。

“人都死了,寻人还有用吗?”刘母又问。

“你说死了,见了尸体吗?现在只能算失踪,登完报,你和纪明亲自到钱家去,就说是她自己深更半夜跑出去的,人不见了,全厂上下都找遍了,没见过人影。至于带多少钱去,你们自个决定,根据你们的能力。”张干事说。

“如果钱家不依,非要找我们要人呢?”刘母又问。

“你叫他们来厂里治安组,他们有办法解释。你们几个最好把嘴巴闭紧点,出了岔子一个都跑不脱。不信明天你们看,厂里说啥的都有。”张干事最后狠狠地看了那几个人说。

刘纪明和那几个工友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再说半句话。

张干事这才满意地离开了。她在想,过些日子等厂里的舆论平息后,等大家都淡忘了,在把侄儿媳妇说给刘纪明,看你还敢嫌弃是寡妇、二婚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逼钱姗跑出去,但肯定是刘纪明和那几个人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才惹她愤怒而跑走,这就是抓了刘纪明的把柄。她本来以为刘纪明把那个姓钱的女子弄来订了婚,只等时间结婚了。自己的侄儿媳妇从此就再守一段时间的寡,还得白吃白住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甩掉这个包袱。她根本没想到,这么快那个活蹦乱跳的女子就没有了,消逝了。订婚变成了噩讯。她虽然替那女子惋惜,命太薄了,如花的年纪,原本要成别人的男人同床共枕,说没就没了,这也太离奇了吧。她原本想到自己那侄儿媳妇嫁给刘纪明的机会一点都没有,却因为这种离奇的事情机会来了,而且是真正来了。一想到这里,一想到自己妹妹求自己多次,在这种时候可能实现了。

钱姗跑出去的时候惊魂未定。她只是觉得有恶魔的爪子在乱抓自己,她吓得疯狂地奔跑。黑暗中她吓得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到处都是黑暗的恐怖。她的鞋掉了,脚被碎石子扎得钻心似的疼痛。瞬间,一大股臭味,不,那是她挣了钱捡了药熬药的味道,中药熬的时候冒出来浓浓的味道。那一刻,她看到母亲吃了她挣钱熬的药,脸色好了,有笑容了,在朝她笑,在唤她。顷刻间,她周身冷了,冷透了,冷得浑身发抖发颤了,笑笑来了,抱住了她,笑笑也是周身冰冷和她冷到一块,没有感觉了,麻木了,飘飘然了。什么也想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飘浮着轻轻朝漩涡中沉去了。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含着美好未遂的心愿逝去了,从此离别了人世。她又曾有过许多美好的憧憬,美好的追求和愿望。也曾有过不一样的童年时光,也曾遭受过与别人不一样的歧视和诽谤,就因为她长得比别人好看和漂亮,或许她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如纸一般地薄吗,红颜自古多薄命,莫非钱姗短短的一生又应验了这句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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