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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梅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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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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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碧千顷》连载

第二十八章 温暖

“月亮湾”又到了一年时间里游客最多的时候,今年因为渔旅节和音乐嘉年华活动,游客比往年时候更多了,整个海滩都是人群,人们在海水里、沙滩上体验着各种游乐项目。

海潮、海涛在人群里看到了燕子的身影,燕子又在捡海漂垃圾了。

两人窜到燕子面前,像逮住把柄似的问燕子,你怎么又捡垃圾?你不是答应辛茹老师以后不捡垃圾了吗?燕子翻了个白眼说,拜托,今天是放假,好吗?游客这么多,我捡点垃圾卖钱,既能为咱们岛上的卫生环境做贡献,又能赚钱,一举两得的事情,为什么不干啊?说着,将半麻袋瓶瓶罐罐甩到肩头,霸气迈开腿。

海潮海涛急忙跟上。

海潮说,你想赚钱,我给你介绍一个不用晒太阳,赚钱又多的活。

海潮说着,和海涛对视一眼,兄弟俩心有灵犀一笑。

燕子好奇道,什么好事?

去我们家端盘子!

天色还没全暗下来,“海上人家”农家乐的包间就坐满了,海大富还让人在院子里都摆上了白色的简易塑料圆桌,铺一张红色塑料纸的野餐垫,又可以多接纳几桌客人。

“爸,我女同学干得不错吧?”海潮朝院子里正端着盘子给客人上菜的女孩子指了指,得意地炫耀。

海大富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眯了眯眼睛,说:“雷倩倩最近把头发剪了?”

“爸,你什么眼神啊?那是燕子,倩倩是她爸妈的公主,怎么会来端盘子?”被海涛一提醒,海大富也才发现端盘子的不是常常来找儿子玩的雷倩倩,而是另有其人。

“燕子?就是那个和你们打架的燕子?”得到儿子确认后,海大富立即紧张起来,“你们怎么把她给招来了?”

“你和妈不是一直说这几天生意太好,店里人手不够?燕子干活麻利的。”自己的好心没有得到老父亲的认可,海潮和海涛感到挺没面子的。海大富皱眉说:可她手脚不干净。

“你们店里不是有监控吗?”说话的是燕子,她上完菜,一只手拿着空托盘往回走,听到海大富的话,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嘴。那天和辛茹老师误会解开后,她就认清了这个道理,今天的她必须为昨天的她买单,人们会戴有色眼镜看她,这都是现在以及以后很长时间她必须要接受的现实。

见燕子怼完海大富就继续端盘子上菜去,不哭不闹,正常干活,海潮和海涛都觉惊讶,又在心里暗暗佩服燕子。现在的燕子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么沉得住气了。

当燕子又端了几盘菜送到院子里各张散桌上,海潮海涛忙将她拉到了一旁,一个给她递小电风扇,一个给她递纸巾。燕子,看你都出汗了,赶紧吹吹风,赶紧擦擦汗。兄弟俩热情地说。我爸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就算我们家里掉了钱,我们也会帮你作证,那钱绝对不是你偷的。

面对兄弟俩的热情,燕子用一双看怪物的眼睛看着他们,说,你们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面对燕子机敏的眼神,海潮海涛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连连摆手说,绝对没有所图,就是想让燕子挣点钱改善一下生活而已,再说辛茹老师现在可是燕子的靠山,谁还敢欺负燕子啊?燕子也不是绝情的人,毕竟挣着人家家里的工资,便大方说,等国庆假期结束,她领到工资后,再听他们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忙,如果力所能及她肯定会给面子,如果她帮不了也没办法。

海潮海涛见燕子这么仗义,忙说,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燕子愿意,肯定能做到的,举手之劳而已。

就这么说定了,燕子继续端她的盘子。

燕子端着盘子走进一个包间,不由愣了愣:这个包间里坐了五个人,其中有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学校二年级的刘星辰老师,还有一个是刘老师的男朋友,银山镇政府的林滨。燕子一边将菜端上桌,一边偷瞄刘星辰老师,发现刘老师的脸色很不好看。燕子上好菜,不敢停留,急忙退出了包间。包间外站着海潮和海涛,燕子说,你俩干嘛不帮忙上菜,老跟着我干嘛?海潮海涛笑嘻嘻说,他们俩要是把活干完了,燕子不就没钱挣了吗?

燕子无语地看着兄弟俩,问他们,这家店是谁的?店里生意好挣了钱又是谁的?你俩可是主人,怎么在挣钱这件事上把自己当外人了?海潮海涛被燕子教训一通,竟然觉得燕子说得挺有道理,于是跟着端盘子去了。

包间内,林滨觉得压抑,他没想到,母亲明面上说来岛和他聚餐,实际竟是又为他安排一场相亲宴:席上那个衣着很时髦,长相很标致的圆脸女孩是与陈堃有生意往来的谢总家的千金谢小敏。谢小敏坐在陈堃身边,一看就是优渥家境出来的孩子,犹如一朵富贵花,偏偏还温柔可人。

此刻,林滨颇为幽怨地看了父亲一眼,林长明也是坐在饭桌上才发现谢小敏的存在,心里怪责陈堃做事不地道,但面上又碍于情面不好说什么。

“林滨,小敏妹妹不是外人,你们小时候都一起玩过的,只是长大了,好多年没见上面了吧?”陈堃笑吟吟的,招呼林滨给谢小敏盛汤,一边对谢小敏说道,“你林滨哥哥在这个岛上也工作有些年头了,不过他一定会调回市里工作的,到时候你再到我家找他玩就方便了,不必又是车又是船的。”

陈堃发现自己说了半天,林滨也坐着没动,没有给谢小敏盛汤,便皱了眉头质问:林滨,怎么不给你小敏妹妹盛碗汤啊?谢小敏忙站起来,一边给陈堃盛汤,一边人畜无害温柔可人地笑着说,阿姨,我来我来。

给陈堃盛汤,给林长明副市长盛汤,给林滨盛汤,又要给刘星辰盛汤,谢小敏笑吟吟去拿刘星辰的碗说,这位小姐姐你怕不怕辣,敢不敢喝酸辣汤?刘星辰腾地站起身,眼眶一酸,便跑出了包间。

“星辰——”林滨马上追了出去。

林长明丢给陈堃一个不满的脸色,说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陈堃不悦道,我都是为了他好,他是我儿子,我能害他?倒是你,你这个当亲爹的,什么时候关心过儿子?工作和终身大事,你哪样关心过?

眼见着夫妻俩要吵起来,谢小敏忙做和事佬,林长明碍于谢小敏在场不好再和陈堃争吵。林长明不说话了,陈堃就反过来安慰谢小敏,谢小敏却是笑吟吟起身说,阿姨,我出去方便一下。

谢小敏从包间走出来,一直走到院子里,又穿过院子里的酒桌,终于在农家乐门前看到了林滨和刘星辰的身影。林滨正拉着刘星辰说着什么,谢小敏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来,挺直了腰杆子走过去,她的高跟鞋在地砖上发出高傲的声响。

见到谢小敏来,刘星辰脸色一黯,立即要走,奈何林滨死死拽着她的手,转头对谢小敏申明,不管他妈把她约到银山到底有什么用意,他都必须郑重告诉他,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叫刘星辰,是银山中心小学的一名老师。谢小敏点点头,始终保持微笑,似乎早就明了一切。她问林滨,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轮到她说几句。说着,把目光投向刘星辰,依旧用温温柔柔的语气,说道,我觉得刘老师和林滨哥并不合适,谈恋爱或许可以是一时的头疼脑热,但结婚就需要门当户对。刘老师不过是占了个地利,因为都和林滨哥在海岛工作,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岛上工作,难免孤独寂寞冷,刘老师又年轻漂亮,所以林滨哥喜欢你,这是情理中事,但陈堃阿姨说了,林滨哥是很快要调回城里的,到时候刘老师和林滨哥两地分居,常常不能见到面,还能保证两个人的感情一直这么好吗?再说了,陈堃阿姨不喜欢你,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谢小敏,你过分了。”林滨出言制止了谢小敏,谢小敏并没有生气,依旧笑吟吟的,她看向林滨说道:“你和刘老师还没有结婚,我就有机会,我不破坏你们,我就是等着你而已。你们要是征得陈堃阿姨同意真的结婚了,那我就祝福你们。”

谢小敏说着,冲着林滨莞尔一笑。

刘星辰实在受不了,使劲挣脱林滨跑走了。林滨急忙去追。谢小敏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农家乐里,三个孩子拿着三个托盘,愣愣看着门外的一幕。在他们身后是美食佳肴、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他们脸上写满错愕和新鲜的表情,这就是电视剧里演的三角恋吗?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他们也刚好是三个人诶!双胞胎心有灵犀慨叹。燕子翻白眼表示,谁要和你们演三角恋?海潮不乐意了,说燕子成绩那么差,他们能看上她就不错了。燕子不服气表示以后她成绩一定会变好的!海潮海涛还以为燕子会气起来走人,可是燕子却勤快地去给客人端盘子,海潮海涛跟屁虫一样跟着她,燕子说有钱不赚是傻子!海潮海涛认为燕子努力赚钱的样子像极了他们老妈江美桃。

虽然林滨和刘星辰没再回到包间,但陈堃和谢小敏还是淡定吃完了晚餐,林长明副市长全程没有说话,直到回到“月亮湾”客栈的房间里,才发表了不满。夫妻二人自然又争执了几句,最后陈堃委屈哭了,林长明只好安慰她。二人就这样草草睡下。

林滨已经把刘星辰送回了学校,虽然他安抚了刘星辰很久,刘星辰是已经止住了眼泪,但始终心情郁郁。林滨因为第二天还要去渔旅节现场维持秩序,必须早点回去休息,也只能暂时不管她。他回到宿舍后再给刘星辰打电话,刘星辰没有接,而陈堃和谢小敏给他打来电话,他也不肯接,就这么逼着自己睡下。刘星辰却睡不着,躺在床上,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屈辱,忍不住嚎啕哭了一场。哭声成功引来了黄竹和陈昭。二人将刘星辰带到自己的宿舍,又给她煮了夜宵,陪着她吃。坐在饭桌上,看着黄竹和陈昭关心的面孔,刘星辰心里特别不好受,如果陈昭和黄竹是她的亲爹亲妈就好了。她问陈昭校长,对于她想考进城这件事,真的支持,心里没有芥蒂吗?

今天晚上和林滨父母见了面,又听了谢小敏一席话之后,刘星辰知道除非自己考进城,否则和林滨再也没有一点希望了。不管林滨的父母如何反对,不管谢小敏如何,林滨对她总归是有感情在的。林滨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不论是家庭条件,还是自身条件,还是对她的感情,都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最主要,她也喜欢林滨,她不想失去他,所以她也该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

听了刘星辰的担忧,陈昭校长露出慈爱的笑,他向刘星辰郑重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作为一名海岛学校的校长,他当然希望能替海岛留住像刘星辰这样的年轻师资力量,毕竟教育事业是要靠好的教师队伍才能办好人民满意教育的,年轻老师对于一个学校来说意味着鲜活的血液力量。但刘星辰是年轻人,从个人发展来说,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他非常理解也支持她想要参加进城考试这件事。作为农村校的校长,他首先要从思想上认清农村校在教育事业里承担的责任,他不会认为辛辛苦苦培养的肖梦云考进城,银山中心小学就是为别人作嫁衣裳,如果能为全市教育队伍输送教育人才,那也是银山小学的荣幸,只有在农村教育岗位上实践过的老师,她在城里的教育岗位上,才能有更多不同角度的思考,才能把教学工作做得更好,所以市教育局才会在师资队伍建设上实行“城乡交流”,这不仅仅只是为了促进教育资源的均衡发展,也是为了教师能够更好提升教育教学质量。只有让城里教师去乡村支教,乡村教师去城里顶岗,互相交流,教育才能成为一渠活水。

陈昭校长摆完自己的立场,又语重心长对刘星辰说,你迟早要考进城,在海岛的工作和生活经历对你未来的教学生涯和人生发展,一定要起到促进作用,才不至于虚度时光。人生的每段经历都很宝贵,一定要让它在一个人有限的生命里发挥无限的价值才好。

黄竹也向刘星辰说了明小星主任的成长经历,不能光看她如今站得高,要看她是从什么起点一步步走到高处的,希望刘星辰趁着年轻,要多钻研业务,将来能够成长为一位像明小星一样的名师。

刘星辰当然不敢和明小星主任比,她的一向自卑的心理让她不敢有这样的痴心妄想,但陈昭校长和黄竹老师的谆谆教诲让她很感动,与他们的一席谈让刘星辰内心深受触动,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陈昭校长的胸襟与格局,感受到了夫妻俩的善良与平易近人,这让她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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