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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梅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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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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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碧千顷》连载

第四十一章 驶入那片属于她的港湾

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辛茹见到了王桂香。他端着餐盘在辛茹那张桌子上坐了下来。辛茹说,真的没有想到你还会回来,校长他们应该高兴死了,这段日子为招聘不到校医,校长和教导他们都愁死了。

“是啊,王医生,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呢?”鲁洁凑过来问。

同桌的刘星辰也竖起了耳朵,只有辛茹莫名有些心虚,不敢看王桂香,垂下头自顾自吃饭。王桂香也埋头吃饭,没有给鲁洁和刘星辰答案。他要把答案说给辛茹一个人听。于是,午休时间,他专程来到五年级教室外。“午托”的孩子们正在教室内午休,辛茹坐在讲台桌前批改作业。

听见海潮海涛偷偷喊她,辛茹抬起头,向兄弟俩的方向投过目光来,一边皱眉,一边示意他们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午休,却见兄弟俩朝着门外的方向指了指,辛茹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向门口看去,赫然看到了王桂香的身影。于是她起身走了出来。

王桂香穿着白大褂,手里捧了个药箱,他说二年级有个小朋友身体不舒服,他到班上给那个孩子做检查,现在孩子吃了药,正在休息,已经通知家长来接人了。辛茹点点头说,谢谢你,王医生,学校没个校医,真的不行,还好你回来了。王桂香说,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我知道,辛茹答。王桂香没想到辛茹比他还要坦承。于是他问,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不待辛茹回答,他又说道,你目前单身对不对?

这个问题是肯定答案,于是辛茹点了头。王桂香就眉开眼笑起来,你是单身,那所有人都有机会,我也有。你放心,我会好好把握机会的。王桂香说着,捧着医药箱,雀跃着走了。他一米八多大高个,此时竟走出了轻盈的步伐。

辛茹回身正准备走进教室,一时愣住了,不知何时,孩子们都醒了,正坐在位置上,各个都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滴溜溜看着她,也不知是谁先起哄了一声,全班同学都哄笑起来:辛茹老师和王医生谈恋爱了。

“你们别胡说!”辛茹哭笑不得,此刻浑然没了师者的威严,像个出糗羞赧的小姐姐。

婚后,跟着连俊生住进了银山镇政府的家属宿舍楼,近距离看着连俊生每日忙碌的工作,江新男愈发觉得自己无所事事。连俊生希望江新男能通过自学,弥补一下没有上过大学的遗憾,于是给江新男找来一套成人高考教材,并帮她制定了学习计划,一到下班时间就帮江新男补课。

趁着连俊生去上班的工夫,江新男将作业拍照发给了辛茹,辛茹点开照片,看着满纸的红“ × ”,一口水喷了出来。她一边用纸巾擦拭水渍,一边给江新男回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过去,江新男的视频电话立即就打了进来。辛茹一接通电话,手机屏幕上立马就出现江新男咬着笔头苦大仇深的模样。一看到辛茹,江新男立马大吐苦水,哭诉自己的苦逼自学日子。辛茹安慰她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一个学霸老师免费为她补课,她该偷着乐才对。

为了鞭策江新男,辛茹找了很多夫妻没有共同成长,差距越来越大,最后闹掰的案例供江新男参考,听得江新男头皮发麻,咬咬牙表态自己一定会发愤学习,提升素养,绝不做那个原地踏步,被嫌弃、被抛弃的人。不想被连俊生甩,只能发愤考上大学。江新男万丈雄心用力过猛,没做几道题就困意袭来,等连俊生加班到深夜回来时,看到她正趴在作业本上呼呼大睡,那小猪一样的睡相让连俊生忍俊不禁。

连俊生蹑手蹑脚走过去,正准备抱她去睡觉,她却突然说起了梦话:我不想被甩!我不想被甩!我要好好学习!我要好好学习!

犹如一顿电闪雷鸣,好不激烈,唬了连俊生一跳。

再看江新男时,她又睡着了,还吧唧着嘴,活脱脱一只好吃贪睡的小猪了。

连俊生浑然未觉自己弯身在妻子面前时的样子,涌现了难得的温柔。他突然意识到这段日子自己对江新男太严厉了,以至她都魔怔了。

周末,连俊生不用上班,通常是江新男狠狠刷题的时光。闹钟依旧定到早上六点,一听到闹钟声响,江新男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等她从浴室洗漱完毕出来时,连俊生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

江新男不解问,你周末还有公干吗?穿得这么笔挺是要去干吗?

陪老婆散心。连俊生说着就进了浴室。

江新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想向连俊生确认什么时,浴室门已经关上,浴室里传来水龙头流水哗哗的声音。

这个周末,连俊生竟然放了江新男假,不用刷题,不用背书,还带她去天湖泛舟,喂鸟。奔跑在春天的万亩草场上,不用做功课的江新男快乐得像一只出笼的小鸟。连俊生看着那么快乐的江新男,脸上再也掩藏不住笑容。

夫妻俩从天湖山下来时,太阳已经爬得高高的,经过一个渔村,看到一个村民正在做直播带货,小伙子的皮肤黝黑发亮,一看就是海里来浪里去的渔民。他卖的是岛上特产的虾米,可是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下单。小伙子累了,喊他的妻子来救场,他的妻子接替了他的位置,手里抓着两袋虾米,扯着嗓子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银山特产的虾米,只要今天在直播间下单的运费全免……

依然无人下单。

江新男依偎在连俊生怀里,两人站在路边看了那对夫妻许久,连俊生想说什么,江新男突然离开他怀里,径自走过去。连俊生见她向着那对夫妻说着什么,边说边比划,最后干脆抓过他们手里的虾米,对着镜头手舞足蹈地直播起来。那么活灵活现、熠熠生辉的江新男是连俊生过去不曾见过的,与刷题时的苦逼学渣赫然判若两人。

连俊生带着抹宠溺的笑,远远目注着妻子,没想到她贪玩成这样。但他也没有出手阻止,只静静看她表演。她眉飞色舞着,用一种清脆高亢的声音吆喝着,很快,连俊生便听见那对夫妻和江新男一起惊叫的声音。

是有人下单了。

江新男离开镜头,走回连俊生面前时,整个人神采飞扬,像花儿盛开到最浓烈时如火如荼的模样。她的眼睛亮晶晶亮晶晶看着他,像一个考了满分等待大人表扬的孩子,不过连俊生没有说话,只是牵起她的手,准备离开。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叫他,是之前那对卖虾米的渔民夫妇。夫妻俩一人抱着两包虾米赶上来,他们认识连俊生,所以嘴里激动喊着“连书记”。他们说,没有想到刚才这位小姐就是连书记的老婆,太感谢她的帮助了,因为她,直播间今天才能成功开张。连俊生自然不会收渔民的虾米,他们就解释,这不是给连书记的,这是给连太太的,感谢她今天来直播间帮忙。他们说着,把虾米硬塞进江新男怀里,江新男连忙塞回去,诚惶诚恐说,自己是镇委书记的家属,绝对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还请他们不要让他们犯错误。

走在回家的路上,连俊生突然侧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新男,他的目光里满含赞许,还伸手摸了摸江新男的脑袋,江新男知道他是在为她帮渔民卖虾米的事,而肯定她。就这么一个眼神,一个摸头的动作,就让江新男开心得找不着北了,觉得自己聪明得不得了,但到了晚上,连俊生开始辅导她的功课,江新男又开始一脑袋浆糊了,她觉得自己笨死了。

连俊生安慰她说,术业有专攻,别气馁。

江新男就问,术业有专攻是什么意思?

正说着,就听到宿舍外有人拍门,竟是白天遇到的那对渔民夫妇。他们问江新男明天还能去直播间帮他们卖虾米吗?在虾米面前,江新男找到了自信,但她还是要征求一下连俊生的意见,连俊生说不能收取村民的费用,免费去帮忙带货,就支持她去。江新男一口答应了。

连俊生便正儿八经告诉她,刷题不行,但带货可以,这就叫术业有专攻。

刘星辰走进书法功能室。这是银山中心小学成为F市课后服务试点之后的“四点半”托时间。功能室里摆了几排专门练习书法的桌子,桌子上书画毡、笔墨纸砚等工具一应俱全。书法班的孩子们正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刘星辰刚想说话,手机又响了,是李砚秋。

因为刘盼盼不肯回家去,也不肯接李砚秋电话,李砚秋最近只能每天电话轰炸刘星辰,不是命令她把刘盼盼带回家,就是对她破口大骂,把刘盼盼不接电话不回家的窝火都撒向刘星辰。上课在即,刘星辰原本不想接李砚秋电话,但是一个不留神竟然滑错了按钮,登时李砚秋咄咄逼人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刘星辰没有开免提,但李砚秋的骂声还是在安静的教室里听得一清二楚。

功能室内二十来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刘星辰,刘星辰的脸颊热辣辣灼烧起来,母亲的骂声将她的自尊在学生们面前击碎,她慌里慌张去拿毛笔,又慌里慌张去研墨,想要掩饰那份心虚和不自在,可是双手却不听使唤地抖着,只听一个小女孩“哎呀”一声惊叫起来,刘星辰猛地回神愣住了:她竟失手打翻了墨水瓶,整瓶墨水倾倒在第一桌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兰兰家的小象。

第二天上午上班时间,陈侨声像往常一样来到教育局办公室上班。一在位置上坐下来,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陈侨声拿起电话,公事公办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这是教育局吗?我要投诉!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气鼓鼓的,隔着电话线,陈侨声都能感觉到她的怒气。这是欧阳兰兰和陈侨声彼此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也是生平第一次交集。陈侨声认真听完欧阳兰兰的投诉内容,并做了记录,按照流程反馈给了银山中心小学校长陈昭那里。

陈昭校长很快把江胜教导喊到了校长室。

从陈昭校长手里接过那份关于刘星辰的投诉件,江胜教导看完,面色凝重起来。

“是你的徒弟,你找她了解一下情况吧,我直接和她谈,怕她心里有压力。”陈昭校长善解人意地说。

江胜点点头。

刘星辰正在班上上课,心不在焉的,目光时不时飘向座位第一排的小象身上,小象今天换了一套衣服,不是昨天那套在书法室被墨水泼脏的衣服了。不管是昨天那套,还是今天这套,都是专卖店的童装,看得出来价格都不便宜,一套至少也得好几百块。欧阳兰兰如今是海岛民宿业的领军人,早不是曾经那个苦哈哈的离异单亲妈妈,或许因为曾经让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的她在吃穿上尤其优待孩子,小象和小圭也是岛上打扮得最光鲜的孩子。

正是因为小象的衣服都很贵,所以被墨水弄脏,刘星辰才会那么慌,她第一时间就带小象去水龙头冲洗衣服上的墨渍,可是莫说那么一大片墨水,就是零星一点墨水沾在衣服上,要洗干净也是不容易的。

刘星辰忧虑重重地看着小象,若是在往常,老师目注她的时候,小象一定会很开心地冲刘老师笑,可是这次,小象也心事重重的,因为昨晚放学回家后,欧阳兰兰看着她那条沾满墨水的裙子大发雷霆,还动手揍了她。

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她了,所以小象不开心。但是即便妈妈揍了她,她也没有把刘老师供出来,所以妈妈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翻墨水弄脏衣服的。

教室门被敲了几下,刘星辰抬头向教室门口看去,江胜教导正站在门口。他说,星辰,下课后来教导室找我一趟。

江胜教导表情严肃,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下课,刘星辰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教导室,江胜教导请她坐,并给她倒茶,看着她端着一次性茶杯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样子,江胜教导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刘星辰改变了很多,不再是过去那个得理不饶人,伶牙俐齿,甚至带了点尖酸刻薄的年轻人了,她已经很少和他唱反调,甚至现在可以用“乖巧”来形容她,他还为他这个徒弟终于开窍而欣慰,没想到他没有高兴多久,她就又闯祸了。

“你被人投诉到了教育局,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吧?”江胜教导开门见山的。

这着实有把刘星辰吓到,她以为欧阳兰兰顶多找陈昭校长或者江胜教导反应情况,没想到她那么决绝,将她投诉去了教育局。

这是第一次被家长投诉到教育局,刘星辰不知道事情会有多严重,她胸腔里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起来,双手也紧张地发了抖。江胜教导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便放缓了音调安抚她,你也别紧张,就是一次投诉而已,你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和我说说,我和你一起想办法,咱们有问题就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有错就改,无则加勉。

刘星辰于是在江胜教导的开解下讲了昨天课后服务时间段,在功能室里发生的事情,江胜教导听了一声叹息,问她,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家长呢?咱们虽然不是故意的,但的确有错,有错就应该道歉,弄脏了孩子的衣服,洗不干净就赔一件,这有什么可逃避的呢?要让家长投诉到教育局?

刘星辰垂下了头,羞耻得难以启齿,但是江胜教导是她的师傅,是学校里她最可信赖的人,她必须坦陈心迹。师傅,刘星辰说,我不敢,我害怕和小象妈妈坦白后,对方会要我赔一件衣服,一件衣服要好几百,师傅,我舍不得钱。

是因为缺钱,所以才会舍不得钱。自从刘辉结婚后,母亲又屡次三番打电话给她,说嫂子怀孕了,让她这个当小姑子的攒点钱,将来给嫂子坐月子用,小侄子生出来后,奶粉、尿布样样要钱,她拗不过母亲的死缠烂打、电话轰炸,又像过去那样,每个月领了工资就往李砚秋的卡里打了大头去。

你真是个糊涂的孩子,一念之差,结果闯更大的祸,更不可收拾。

听着江胜教导责备的声音,刘星辰心里很不好受,她当一只缩头乌龟,以为自己逃避就能躲过赔偿,不过是赌一把,赌小象不会向欧阳兰兰说出实情,那孩子平日里“刘老师”长“刘老师”短,对她这个老师爱戴有加,昨天事情发生后,她也暗示了小象,不要把她供出来,但孩子毕竟是孩子……

刘星辰并没有怪责小象,只是为欧阳兰兰投诉到教育局这件事而懊恼。实际上,刘星辰误会了小象,小象并没有出卖她,欧阳兰兰是直到今天上午送小象上学的时候,才在上学路上偶然听其他孩子和家长说起的。毕竟昨天的书法课,众目睽睽,可不只有小象一个人,还有二十多双眼睛看着,二十多张嘴巴可以发议论。

不管是谁说的,总之现在欧阳兰兰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还投诉到了教育局,篓子已经捅了,刘星辰要做的是面对和解决。

江胜教导让刘星辰先写一份检查材料,好让学校按流程答复给教育局。此外,江胜教导让刘星辰去欧阳兰兰家里一趟,和欧阳兰兰当面认个错。衣服的钱你拿不出来,师傅先借给你。江胜教导无奈,对刘星辰有些恨铁不成钢。

刘星辰的事也不知怎的,很快就在学校传开了。刘星辰觉得脸上挂不住,一个人猫在宿舍里,午饭也没去吃,辛茹来宿舍看她。刘星辰问辛茹,如果昨天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处理?辛茹说,第一时间联系家长,在电话里向家长道歉,放学了,再和学生一起回家,当面向家长认错,会主动赔偿衣服的钱,取得家长的谅解,如果没钱就借。辛茹的思路和江胜教导一模一样,刘星辰越发感到惭愧,觉得自己不成熟,遇事缺乏清晰的头脑,甚至还有畏难和逃避的劣根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师也是普通人,我陪你一起去“兰兰家的客栈”吧。辛茹说。

刘星辰点点头,于是和辛茹一起到了“兰兰家的客栈”。客栈里此刻没有新的住客办理入住,难得的清闲,但欧阳兰兰正在接待访客。辛茹和刘星辰走进来时,欧阳兰兰愣了愣,失声惊呼起来。那访客原本背对着门口,听到欧阳兰兰的声音,也扭头向门口的方向看过来。几个人面面相觑,全都愣住了。

那访客不是别人,正是阿狸。

阿狸是从刘盼盼那里知道刘星辰被家长投诉到教育局的事,他向辛茹了解了前因后果,便自行来到“兰兰家的客栈”,找欧阳兰兰说情。

不等刘星辰说话,欧阳兰兰倒是先道起歉来,说自己一时冲动了,刘老师也不是故意的,她不该向教育局投诉,还说她生气也不是因为小象衣服被墨水弄脏,而是因为小象说谎。刘星辰此时才知道,小象并没有向欧阳兰兰告状,甚至小象都没有告诉欧阳兰兰是刘老师打翻墨水瓶弄脏她衣服的。

“小象一直都很喜欢刘老师你,她今天放学回来听说我投诉刘老师的事,很生气,把自己关房间里,连饭都不吃呢!”

欧阳兰兰看着刘星辰,一时感到很难为情,反复说,对不起啊,刘老师,等教育局上班时间,我会再打电话过去,和他们澄清一下,这是误会。

刘星辰突然眼眶发酸,她不知道自己是感动,还是怎么地,总之很想哭,阿狸也好,小象也好,辛茹也好,都让她感受到了一份人与人之间一种叫“温暖”的情谊。

小象躺在床上,听着咕咕叫的肚子,扁着嘴角。她饿了,但是为了刘老师,她必须和妈妈抗争到底。敲门声响起,小象拉过被子,将自己头脸都包了起来。有人走进了房间,伸手来拉她的被子,小象使劲拽住被子,但孩子的力量终究抵不过大人的。被子被拉开了。小象闭上眼睛,不愿意看来人,嘴里嚷着:我不吃饭!我不吃饭!除非你跟刘老师道歉!刘星辰站在床边,鼻子越发酸了。她的可爱的学生!

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说,小象,谢谢你。

竟然是刘老师!小象猛地睁开了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刘老师,我没有告诉妈妈你打翻墨水的事,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孩子充满了抱歉,眼泪汪汪的。

刘星辰的眼睛湿了,她抱住小象,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小象,是老师的错,老师不好,所以老师向你和你妈妈道歉来了。

刘星辰从小象房间出来时,阿狸已经离开“兰兰家的客栈”了,客厅里只有辛茹坐着等她。

我先回学校吧,我觉得你应该去“月亮湾”客栈看看你父亲。

辛茹善解人意地笑,刘星辰知道辛茹是什么意思,于是和辛茹分别,不过并没有去“月亮湾”客栈,而是径自去了月亮湾的海边。刘星辰预感得没错,阿狸就在那里,面朝大海,远眺夕阳。刘星辰走向他,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阿狸却给这两句诗改了一个字:夕阳无限好,只因近黄昏。

他扭头看刘星辰,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和他的性格一样,腼腆的,含蓄的,内敛的,内秀的,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薄薄的白雾里岁月静好,悄悄馨香。他带着这样的笑容看着她,夕阳和黄昏,与这尘世的风景,本无不同,朝霞与清晨有多美好,它们就有多美好,但只因那个黄昏,他来到海岛,她与晚霞一起撞入他的镜头,从此,这岛,这山,这海,这夕阳,这黄昏,与这尘世的风景便有了不同,在他的心头有了非凡的意义。

“你要拍夕阳吗?”刘星辰问。

阿狸点头。

这一次,刘星辰主动说,我来当你的模特,可好?

阿狸微笑着,并没有拿出照相机,而是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刘星辰伸出手也抱住了他。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宁静的,像一只小舟终于驶入那片属于她的港湾,从未有过的祥和、安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在与林滨的恋爱关系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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