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济之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与此
南太医带着郎中们夜以继日地在医药典籍上查找解方,虽有类似的记载,但都是些简单病症的描述,能够确定的是这并非邪气,而是一种传染疾病,别的一无所获,对于道之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一个进步了。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聚集在一起总结讨论,比在战场上还紧张,郎中们讨论着:“这种方案是不是不行?”
“是传染病,就必须彻底隔离。”
“我觉得也许是方法上欠妥当。”
“嗯,我也认为可能是有哪里我们忽略了。”
……
南太医最后说道:“只要找到传播途径就能够阻断传染,传染无非是血液,直接接触,空气传播,如果是通过空气传染,死亡人数不会是这个规模,从死状来看,死者未流血,可能是皮肤接触或蚊虫通过血液传染。采取隔离,方向上没问题,现在看来方法上也许有些欠妥当,入城后一个院子聚集了几十人,空间有限,空气不如城外畅通,更容易相互感染,而且城中百姓被感染的风险也高。”
其他郎中觉得南太医讲的有道理,李郎中也赞同,随后在南太医的带领下,又经过仔细讨论后,定出了改进的隔离方法:“所有灾民先暂不入城,用东福军的帐篷在城外搭建一个个独立的营帐,食物由专人负责派送,无论何处的灾民,不管有多少人都来者不拒,先安置在营帐内,保证他们的温饱。在城外营帐中先观察7日,无任何状况后再移致城内安置,再进一步观察7日,14日后如果无任何症状,就不会再有问题了。城中采取禁闭政策,贴出告示各县之间暂停一切人员流动,所有集市等商贸活动暂时停止,各家各户无事不得外出。”
春天已经来了,冬天的风还在吹,天晴却丝毫无暖意,反而更加冷冽,夜间,风在呐喊,篝火在咆哮。道之来到城外,看到堆积待焚的尸体不断增多,忧心忡忡地望向远处的帐篷,大家的心里都很不是个滋味。
李郎中说:“大人,虽然我们找不到治疗方法,但南太医的方法相信可以阻断扩大,只是不会立刻见效,定能把这个病限于此。”
“陈州离东都不远,如不能在这里阻断,东都是东福国的枢纽之地,一旦到了那边就难再阻隔了,到时候恐怕国将不国。”道之望着东都的方向说。
“大人,既然是疾病,就会有药石能医,南太医精通药石,假以时日相信会有办法的。”李郎中宽慰道。
“是呀大人,既然是病,一定有方法医治。”乘刚也宽慰道。
第一次焚烧尸体时袁术士就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这次见道之也来了,突然跳了出来说:“我看未必,邪气非药石可医。”
“以你看,该如何呢?”乘刚问。
“唯有女刺史死了,方可去邪气。”袁术士还是那一套。
“死,死,死的还不够吗,朝廷命官,岂可是你这种妖人妄断,来人,把他拉下去斩了。”索索命令道,大家心情本就不好,袁术士的话让人愤怒。
“算了,他也是陈州百姓,陈州阴气已经很重了。”道之拦住。
“此地必将生灵涂炭……”袁术士还不识相继续说着。
“你闭嘴,再不闭嘴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索索抽出剑。
安静了片刻,烧尸体的火亮起来,袁术士拿起一根树枝手舞足蹈挥动着,嘴里一边念叨着:“日吉时辰,天地开张,鲁班制屋,不敢停丧,一把宝剑白如霜,老君久炼成钢,差吾弟子拿在手,端斩凡间病死亡,人驾丧,丧下死,邪师驾丧丧下亡,此丧不是非凡丧,化作熬鱼吞尸藏,弄我丧者丧下死,挡我丧者丧下王,弟子今日发出去,千年万载无祸殃…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祖师腾云起……”
大家静静看着火光,袁术士舞完后,一个将士报告: “大人,每次我们抬尸体来焚烧,他都会来,说要给死者超度。”
“就让他超度吧。”道之。
火光显得格外刺眼,原本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切都在火中归于尘土,覆盖在遍布死亡的土地上。
刘幕僚一直没有进入城内,他选择留在城外安抚灾民。7日后袁术士被强制送入城内,索索把他单独关在隔离区,还是没有关住他的嘴。每天都听到哭泣声,每天都有郎中匆匆而来,每天都能听到抬尸体时重重的脚步声,每当听到有人靠近,不管是巡查的守兵,抬尸体的将士还是送饭的人,袁术士都会说他那一套女刺史引起邪气的歪理邪说,若有人停下来就会询问死亡人数,接着要求出去帮助超度亡灵,后来守兵离他远远的,经过的人也会快走几步。这次道之他们前来查看,袁术士听见有人来,又开始喊:“逃不掉的,女刺史不死,邪气不去,大家都得死……”
苏苏停下脚步,守兵报告说袁术士见有人来就这样喊,索索上前说:“将军,这人若放出去不停的胡言乱语也不是办法,干脆还是杀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
道之突然想起当初查南部游行时有人提到过陈州的术士,莫非就是这个人,道之想了一会说:“不管他,他有力气,就让他喊。”
“将军,会不会影响不好?”乘刚问。
“没死的百姓都不会相信,能有什么影响。”道之说。
“就这样任由他乱喊吗?”索索又问。
道之想了好一阵:“让他喊,关着也挺憋屈的,他不累就让他去喊吧。”
南太医从其他古籍中查到:“关中大疫,上烧兜末,西王母降,疫则止…兜末香由兜末草研磨而制…灼香宫门,香气延绵百里,烧去恶气除病疫,见奇效。”又查到有月支香的记载:“东都大疫,宫人得疾众,烧之辟疫驱邪百里,福王然之……”
南太医命人立刻寻找兜末草和月支草,随后研磨制成香,在城外帐篷四周及城中家家户户门前点燃,又用兜末草和月支草放入温水中泡制成药水,洗手洗脸,涂在蒙面的布和衣服上,接着用青石烧制成灰粉(石灰),把灰粉撒在帐篷周围和城门及沿街的路上,然后洒水。
微风中,陈州城内弥散的香气,上空轻烟缭绕,给人一种哀伤,又像是在悼念,整个陈州似乎成了墓地,而日日都是清明重阳。
城外前来的灾民一天一天减少,直到没有人,势态趋于稳定,道之打算出城查看。
“大人,我愿前往。”刘幕僚自告奋勇。
“这里灾民需要你,他们信任你。”道之。
“大人,我想回去看看午县百姓。”刘幕僚坚持,难得一个心中挂念父老相亲的人。
李郎中也主动要求前往,道之没有让苏苏去,苏苏很是坚持,道之明白她是因为内心的愧疚感,苏苏伤感的离开后,乘刚问:“将军,苏苏也是一片赤诚之心,为何不让她一同前往?”
“你可注意到,前来的灾民青壮年和孩童居多。”道之语气低沉。
“将军是怕苏苏见到沿途的死亡,心里难以承受。”乘刚语气悲伤。
“苏苏毕竟没有经历过沙场。”道之。
乘刚便去找苏苏商议安置灾民的事,他们把经过观察后的灾民安排到田圃社去耕种。
一身黑衣,白布蒙面,没走多远就看到路边的尸体,他们把沿途的尸体堆积焚烧后,并在附近撒些灰粉。越往前死尸越多,心越重,乌鸦在树梢不停的哀叫,声音刺破长空,穿过万物,像是在召唤亡灵。
魏震WillNox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