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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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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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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天空亲吻过大地》连载

第四十三章 告别黑塞

晚上回到家,娄心月还没有走。她坐在床上,嘴撅得老高,脸上没有一点笑的意思;见钟凯南进来,也不像往日那样欠起身,热烈地同他拉扯话,只是眼珠子围着他的身影转,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你回来的真早呀,你还不如别回来了,在外面睡一觉。”

“这是我家,哪能不回来。”

钟凯南看她生气,便凑到床前坐下,嬉皮笑脸地解释。

“我不是背后说小夏的坏话,她有时候办事也太那个了。你看今天下午,叔叔切菜不小心把手划了一道,让她帮忙拿紫药水,她却说什么,‘活该’,叔叔听到都吃了一惊,还笑着问:‘怎么叫活该呢?我把手划了就活该吗?’你听她怎么说,‘就是活该吗。’你听听,她说话一点分寸,一点礼貌都没有,这以后到你们家,还怎么和叔叔相处。而且,你爸在你们哥俩儿心中一直有很大威信,她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合适宜?”

钟凯南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初听娄心月这样说,钟凯南确实也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父亲下午虽然被抢白,可晚上吃饭,他们相安无事,兴致很高,并没觉得受到什么影响,可见那不过是夏梦荷开玩笑说的话,两个人都没把它当真。钟凯南遂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这个我觉得你不用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个性,我相信父亲能理解的。”

“那好,既然说到这儿,我也就不说了,只要你乐意就成。”可明显有些话,娄心月是憋了半天了,非要把所有的话竹筒倒豆子统统说出来,那才叫痛快。因此,她只停顿了几秒钟,就又问钟凯南:“她刚才跟你说过下午我和她的谈话了吗?”

“没有。”

“本来我今天挺高兴的,就什么话都跟她说了。我跟她说,很快我就要走了,以后再也不会耽误你们的时间,你可以尽情同他去玩。可你猜她说什么:我才不和她一起去呢。我又问她:那你觉得她怎么样?她说:他呀,让人讨厌,整天贫里呱唧的,还尽打我。我说:不会吧,他人挺好的,不会随便打人的。她却说:他在你面前当然规规矩矩的,可跟我就不成,我都不愿理他,可他还死乞白赖缠着我------”

钟凯南笑了笑。经过这么长时间接触,他太了解夏梦荷的脾气和秉性,脸上没有流露出一点责怪的申请,可娄心月却不这么理解:

“所以,我对你们特别不放心,她交际的人那么多,而且,而且还有点轻浮。我劝你还是再多接触接触,不要忙着下定论。真的,我绝不是嫉妒,而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所以才跟你说这些的。”

钟凯南看着她态度诚恳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是在哪里,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呢?他想起来了,是在北京图书馆,他刚认识夏梦荷,那时对方正狂热地追求着吕晓华,为了她的同事,娄心月跟吕晓华也说过同样的话。瞬息间,她原来在自己心中美好的形象,黯淡了许多。钟凯南淡淡地笑道:

“我懂,你的心思我都懂,我相信她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因为环境的影响,所以她讲的一些话才让人接受不了。我理解她。”

“成,你理解就成。”

此后,两人再也无话。就像要给他们的关系画上个大大的句号似的,一轮又白又圆的月亮,从窗外夜空升起,那银白色的月光,洒在窗台上、树梢上、房顶上,把冬夜的大地漂染得如冰雪一样明亮、纯净。

夜已经很深了。娄心月没有让钟凯南送她,而是选择了一个人返回大院父母的家,给他最后留下那身鲜艳的藕荷色背影。

一个星期后,钟凯南接到娄心月从学校寄来的一封信。信里只写了两句话:“凯南,我就要上国外生活了,这一去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随信寄去一首我曾经喜欢的诗,应该最能体现我眼下的心境。”他打开一张折叠成仙鹤样的纸,果然上面用十分娟秀的钢笔字,抄录了一首诗:

“我觉得我死了,好像我已冻僵,

好像世界发誓要归于灭亡

我很想在沉寂之中挖一座坟墓,

等待把你的归期加以埋葬。

我的面颊因久等而化成石块,

可是石块也有憧憬的愿望。

我只知道,我不想再有感觉,

那样也许等待就会收场。

风在夜晚的门外呼呼怒号,

好像外面只有不幸产生。

它像一只狗向着虚空哀叹,

老是有渴望和憧憬涌进家门。”

钟凯南忽然一阵心酸,好像自己做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好想攥着这卷诗稿,不顾一切冲到外面的黑夜里,一口气冲到娄心月住的公寓楼下,向她解释。但沉静下来,他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如果说与夏梦荷还没确定恋爱之前,他还可以随心所欲变换各种角色,在喜欢的女孩子中间自由穿梭,给她们以欢笑,给她们以温暖;可自从确定了夏梦荷这个女友,钟凯南就像被套上了爱情的枷锁,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自由,而给这副枷锁上了最后一把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一想到这里,钟凯南莫名其妙就感到伤感,感到难过,仿佛把陪伴自己多年身边最好的一件玩具弄丢了。

他想起小时与娄心月在一起玩耍的日子,想起在图书馆邂逅的情景,想起在湖心亭一聊就是一整天的场面;当然,他也不会忘记,那个仲夏,在她的住所冲动而又幸福的夜晚。可现在,这一切都已成过往,原因没有别的,只因为当这个女孩痴痴追求自己的同时,自己却毫不怜惜地转过头,选择了另外一个女孩。他为他的这种冷漠、残酷、自私,突然感到可怕,开始憎恶自己,咒骂自己;可一方面,他却令人可耻地感到一种解脱,想到娄心月即将到国外留学,这何尝不是更好的生活的开始呢?钟凯南就这样自怨自艾,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在床上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直到月上三竿,夜阑星稀,才迷迷糊糊睡去。

“你知道吗?娄心月前两天给我寄来一封信,她祝我们幸福来着呢。”

几天后,客厅那部劳斯莱斯电话响起,那一边传来夏梦荷清亮亮的声音,听得出她显得很开心。

“是吗?”

钟凯南模模糊糊地应对一句。他可不想把娄心月同时也寄给他一封信,随信还附上一首诗这件事告诉她,以防她又醋意大发,想入非非。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就是形容我们三个人之间关系的呗。如果有一天她不跟你好了,那肯定是因为我;如果她不跟我好了,那肯定因为你;但如果咱们两的关系不好了,那肯定是因为她。现在,你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我跟娄心月本来是很好的朋友,现在弄成这样,全是因为你,哼!”

夏梦荷就像个被宠坏的公主,撒娇似的说着责备钟凯南的话,但他能猜想得出,电话线那边她的表情,该不知要怎样得意呢。

“是,是,全怪我,好了吧。”

钟凯南点头哈腰,嘴上把全部过错都应承了过来,心里像有另外一个在说:那我与娄心月这段感情又如何呢?我们可是从小一起走过来的,还那么谈得来,关系恐怕比一般男女还要亲近些,可如今竟然也落到分手的田地,这又是谁的过错呢?

“喂,喂------”

电话线那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把钟凯南从遐想中喊醒,他急忙冲着电话筒说:“什么,你说什么?”那边传来夏梦荷生气的声音:“我刚才跟你说那么多话,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又想你表姐了?”

“没有,没有,刚才是信号不好,我没听见。”

“那好吧,我暂时相信你一回。我要跟你说的是,我明天就要到电池厂正式上班了,你能来看我吗?”

“当然能。明天中午我就给你送饭去,包你满意。”

“这还差不多。”

放下电话,钟凯南也就把娄心月的事彻底放下了。人总要往前走,去开始新的生活,接触新的人;即便你不愿意往前,愿意停留在过去和悔恨当中,冥冥中也始终有一根看不见的鞭子,在后面督促着你前行,让你不得停步。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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