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钟凯南和夏梦荷又在家里温习了一上午的功课,钟礼成上单位加班去了,秦岚到同事家串门,一清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了。小翠,也不知又跑到外面,找哪位同乡去聊天,家里只剩下弟弟和姑婆两人,他们一般都躲在自己房间,轻易不到客厅来。因此,整个家空空旷旷,安静得有些吓人,这却给了他们俩个人独处的机会。
夏梦荷先是跑到客厅,把电视机的旋钮逐个转了一遍,看看没什么好节目,又抱起电话,跟最好的姐妹刘媛媛山南海北闲扯了一顿,然后,往卧室的床上一躺,揉着脑筋打起哈欠。
经过这一段交往,她来钟家早已不像初时那样拘束、紧张,而是放松了许多,似乎把这里完全当做是自己另外一个家。而钟凯南也乐见其成。他喜欢看着她疯,看着她闹,尤其喜欢看她躺在床上的姿势,觉得格外妖娆。只见她侧卧在那里,把个柔美的身子躺成一段性感的曲线,那窄细的腰肢,凸起的臀部,起伏绵延就像一列待人攀登的山峰。它一下子让钟凯南想起西洋画里的情景,想起那些袅袅婷婷睡在侧榻的裸女,直叫人好想伸出双手,悉悉索索把她的衣服褪去,也到里边抚摸一回。
夏梦荷看不出钟凯南的眼神已经迷离,仍旧在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你知道,我因为什么跟你接触吗?”
“因为什么?”
“还是在吕晓华那里,我就听说,每次娄心月只要去他那里,都要说一通:‘钟凯南家是高干,与一般家庭不一样’之类的话,惹得他暗地对你有意见。我当时就想,高干有什么了不起,就我们旁边那个外交部宿舍,一个个都让我给驯服了,我就不信驯服不了你。结果怎么样,这一下可真‘服’了,咯咯咯。”
什么话只要一从夏梦荷嘴里说出,就没有正经。往常依照钟凯南的脾气,一定乖乖认输,甘愿臣服;可此刻他突然来了一股邪劲儿,不愿就这样让对方小瞧了自己,便硬起头皮倔强地说:
“谁呀?我才不服呢,服的是你吧?”
夏梦荷撅起小嘴,说着拒绝的话,可一双媚眼却娇滴滴地斜视着他,让人心旌摇曳。
钟凯南忍不住扑将过去,假装双手掐住她嫩白的细颈,笑着用恶狠狠的语调说道:“你说你服不服?”夏梦荷笑得花枝乱颤,拼命摇晃着脑袋,四肢在床上乱扭乱舞,快活得像一条刚蹦到岸上来的白条鱼。“不服”,她的“宁死不屈”,愈发助长了钟凯南的嚣张气焰,见一时片刻制止不了她,钟凯南就动用最毒辣的一个绝招:一低头,厚厚的嘴唇就压在了她湿润鲜红的薄唇上。这一招果然见效,她只来得及“哼”一声,就彻底投降,停止了无谓的挣扎,两条胳膊环绕对方的脖颈,死死缠住。钟凯南顺势一迈腿,借着热吻的良机,身子也半卧到床上,一只手紧搂对方的细腰,另一只手穿过蓝绸布衫的衣领,就像穿过最后一道封锁线,直捣对方的乳房。
夏梦荷的乳房明显还未发育成熟,只是在平扁的胸脯上隆起一块,但嵌在上面的两粒樱桃,却鲜红欲滴,无限惹人爱怜。而且,她的皮肤如孩童一样光滑细腻,总让人想起安徒生笔下的《豌豆公主》:就是隔着一层被褥,在下面放置的一粒小小豌豆,也会把躺在上面娇嫩皮肤的她,硌出红印。钟凯南压抑已久的荷尔蒙,终于在那一刻爆发。他不顾一切地揉搓着,掐捏着,惹得她又是笑又是叫,扭动着腰肢试图挣脱束缚,可他哪里舍得,又伸出两条壮实的臂膀,将这条带有野性、活泼乱跳的白条鱼紧紧抱在怀中。
“我现在再问你,服还是不服?”
等她稍稍安静,钟凯南又一次把这个话题抛给她。
“我服,我服。”
夏梦荷喘着粗气,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然后,她用无限柔情的眼神看了钟凯南一眼,便将绯红的脸颊靠过来,他就觉得嘴唇一湿,一条舌头伸进口腔;同时下身一紧,一只至柔至美的小手又在那里活动了。
“噢,噢。”
此刻不是她,反倒是自己发出迷醉忘情的呻吟声。
过去,钟凯南总认为女人身上的一切都是极美的,极好的,她们的坐卧站姿,她们的千娇百媚,她们的一颦一笑,足以让世间所有男人为之癫狂,为之陶醉。可时至今日,他才发觉,她们最温柔的地方,不在她们身上任何一处,却是在十指纤纤、羸弱瘦削的一双玉手上。就如同此刻,钟凯南在尽情享受那手掌的温度,手指的纤细;手背不经意的掠过,就像夏夜里徐徐吹过的一阵凉风,从里到外都让人那么酥爽。也就在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美妙意境。
突然,钟凯南就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这种冲动没人教他,他相信它是自禽兽演化成人之前,就已存在的冲动,是人类繁衍早已就有的那种感觉;只不过过去一直被礼教和所谓理性深深打压了下去。可如今,他的身子已经不由自己了。
钟凯南睁圆一双暴红的眼睛,说道:
“梦荷,我想进去。”
“嗯——不好。”
对方害羞地摇了摇头,双腿自然并拢成一条直线。
“真的,我求求你了。”
钟凯南变换了一种声调,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血液在他的身体里燃烧得不行,胸膛也能感觉一颗心脏,像只大锤“砰砰”地跳着,仿佛随时能破开胸口跳出来。一口火山如同埋葬身体里某个地方,随时准备找到一个出口,喷发出来。
“我求求你,求你啦。”
夏梦荷没有作答,只是把绯红的脸庞扭过去,不再望向他。
此刻,钟凯南已迫不及待等着爆发。他只当做她默认,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两个人身上最后的防御,一条长蛇游过浓密的草丛,便探进最为幽深隐秘的洞穴。那里是潮湿的,也是狭窄的。但那条长蛇像是被卡住,又像是本来满怀着冲动和激情,可是爬到洞穴深处,却发现并不像预想中的那样。
它停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这也难怪,这是它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场所,难免感到手脚无措。但它的主人,那个小男孩却不肯放弃,他学着以前他的同伴,一个小女孩挑逗长蛇的模样,也撮起几根手指,在那里爱抚长蛇。那长虫果然听话,摇头摆尾又重新获得生命。
“你手不要动,让它自己上下动动看。”
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那个小女孩,她就站在高高的洞穴之上,如同一个指挥官在下达命令。
那个小男孩听从了她。
他听从了她。
顷刻间,金蛇狂舞,百鸟朝凤,天门洞开,霞光万道;钟凯南听到空中吹奏起世间美丽的仙乐,他嗅到天国众神身上膏油的芬芳,一个簇新的天地在他面前展开;在此之前无古人,在此之后无来者,眼睛里只有天地初创时的一片混沌,只有穿过隧道漫长黑暗中的那一束白光。二十分钟以后,他就如同一个不谙人事的少年,在那个女孩的帮助下,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次成年礼。
事毕,钟凯南模仿当时小说中的主人公,习惯性地掀开薄被,寻找这次激情留下的证据,却见印花褥子上仍是雪白一片。夏梦荷半娇嗔半羞涩地拉过他的手,笑着说:
“你放心好了,放心好了。”
说来也奇怪,钟凯南就真的不再追问。尽管也明明知道那依然不可能,也明明知道那话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但他仍然怜惜眼前人,伸出胳膊,把那精致得像个芭比娃娃的酮体,拥入怀中,细细咀嚼刚才美妙的一点一滴。
欲望的大门一旦开启,就会变得无所顾忌。
钟凯南承认,在那个蔷薇花开的五月,在那个清风徐吹、柳枝摇曳的初夏,他狂热地迷恋上夏梦荷的胴体。即便是日头当空的白昼,只要他独处一室,脑海里总不由自主跳出一幅幅艳情纵欲的画面:那猩红的印花窗帘,那横躺着犹如一幅名画中的裸体少女,那娇嫩得像个孩童的吹弹可破的肌肤,那让人欲仙欲醉隐秘的处所-----这一切,都让他浮想联翩,欲罢不能。
有时,夏梦荷补习功课,弄得晚了,眼见得错过最后一班车,他就撺掇父母让她在家里住下。父母无法,只得安排在姑婆的房间搭一个行军床,让夏梦荷勉强在那里过夜。
这时,钟凯南便逮着一个绝佳的机会,也是色胆包天使然,乘夜半三更,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光着脚悄悄溜进姑婆的房间,钻进夏梦荷的被窝。初始,夏梦荷还象征性地抵抗,怎奈架不住对方死气白咧地耍赖和央告,她最终顺从了对方的心意。等钟凯南“嘿咻嘿咻”干完那事,也顾不上满头大汗,有被风吹时刻感冒的危险,又鬼鬼祟祟退出姑婆房间,躺回自己被窝,做一个再香甜不过的美梦。
钟凯南自认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但他和夏梦荷在行军床“咯吱咯吱”发出那样的响动,不可能不惊动别人,姑婆年纪大了,耳聋,自然听不到这一切,可架不住屋里还有一个小翠躺在那里。这个机灵鬼儿似的家伙,尽管还未谙男女情事,但钟凯南夜里偷偷闯进她的寝室,她却是知道的。
不出所料,消息很快传到父母的耳朵。
又是一个星期日,俩个人不知不觉又复习得很晚,外面的天空墨一样漆黑,行人都变得稀少,只剩下孤独的路灯发出惨淡的光。在客厅中间,父母看着执意要把夏梦荷挽留下来的钟凯南,一脸愁容;对于这个固执的儿子,他们现在才算明白,对待他比对付单位里任何麻烦事还要棘手。
怎么办?
“要不还是让凯南送你回去吧?”
“这么晚了,公交车已经都没有了,怎么回去?”
“不行就打个车呗?”
“现在都快夜里12点了,出租车根本打不着,就让她睡家里又怎么了?”
钟凯南有些不耐烦。
“可是,可是小夏不回去,她们家里人不担心吗?”
秦岚见说不动儿子,转而向夏梦荷讨要主意。
“我已经跟家里人说过了。”
“可你明天还得上班呢?”
“没关系,明天一早我就从这里走,赶第一班车。”
秦岚耷拉着脑袋,无话可说。
小翠一直站在夏梦荷身旁,歪着个脑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脸上始终露着诡异的笑。眼看双方陷入僵持,急忙站出来:
“既然如此,夏姐就别走了,就让她跟我住一个屋子。”
“看来只能这样了。不过,你可给我看好了,别让凯南去打搅人家休息。”
秦岚话是冲着小翠说,眼睛却一直瞪着她的儿子。
钟凯南当然明白母亲话中的真实涵义,她是让自己注意分寸,注意他们是诗礼传家,讲究在未婚之前,男女授受不亲,她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毁了家族的声誉。
小翠显然领会了秦岚的意思,她一把抱住夏梦荷,仿佛生怕她被哪个野人掠了去:
“您放心,我会一直看着她的。”
可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钟凯南却恍若看到站在那里的夏梦荷,向自己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她的眼角弯弯的,两个深深的笑靥充满了诱惑和妩媚。就是这样一个眼神,愈发坚定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阻挡他的决心。
屋内的白炽灯早早便已熄灭,可被兴奋激情挑逗的一双眼睛,却迟迟不曾阖上。
家里人都已各回寝室,沉沉睡去,黑黝黝的屋内静寂无声,只有从南窗射进来的两道月光,银亮亮地铺设于床前,像汪着两泓清水,有几支户外桃树的影子,在那片清水里摇曳生姿,快活得如几尾黑色的鱼。钟凯南始终大睁着双眼,望向天花板,焦急等待这里的夏夜再沉一点,这里的人儿睡得再酣一些,好进行这一生当中最重要的冒险。一想到有一个心爱得不行的女孩子,玉体横陈在隔壁房间,在等待着自己,中间仅隔一堵薄薄的墙,他的心脏就砰砰激烈地跳个不行。难怪当年即便冒着被乱棍打死的危险,张生也要跳过花墙约会崔莺莺;唐伯虎假扮成书童,也要闯进私宅娶到秋香,男欢女爱,鸳鸯戏水,离家出走,私定终生,自古皆然,它在过去就不是一个“礼”字可以束缚得住的,何况今乎?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他终究抵不过梦魇的侵扰,还是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可到底心中有事,约莫只睡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他又猛然惊醒,看看周围三星高照,月上栏杆,揣度应该是一夜中人们睡梦最酣的时分,便匆匆爬起身,打开房门悄悄走了出去。
隔壁的房间很静,沉沉的黑夜难得掩盖住一切,唯一倾洒下来如银的月光,也被猩红色的印花窗帘遮掩住;屋内只能听见姑婆如牛的呼噜,小翠细微的喘息声,这样的氛围正利于搞些人不知鬼不觉的名堂。钟凯南悄悄摸上夏梦荷的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把将个美人揽抱于怀。铁丝网编织成的单人床又窄,又不结实,如今一下子承受两个人的体重,压得它“吱吱扭扭”乱颤,但早已被欲望挑拨得猴儿急忙慌的钟凯南,那里还顾得这些,七手八脚褪下夏梦荷的褒衣,免不了又裹挟着她往天堂走了一趟。正快活间,忽听底下有一个人的床铺响了一下,钟凯南慌忙停止大动,警觉地竖起耳朵,生怕小翠被吓醒,真如她所说从床上跳起,抱住夏梦荷上演一出丫鬟护主的壮举;幸而,那鬼精灵儿只是翻个身,呓语了一句什么,又陷入甜甜的酣梦中。就这样,他在半是惊吓、半是刺激的作用下,度过了这价值千金的春宵一夜。
次日一早,全家人还在熟睡,夏梦荷黑着眼圈,已梳妆打扮好准备上班;钟凯南也装作夜里什么也没发生,早早起床,陪她一同走出家门。
外边的部委大院,像被月光漂染过了一样洁净、纯白,不闻人声的喧嚷,没有汽车的笛声,只见几只蓝尾翼的喜鹊,飞到树梢不停呱噪。在这一片难得的静寂中,疏疏密密的一排丛林,攒尖带檐的亭台,水池上几座汉白玉小桥,就像一幅倪瓒笔下的盛夏晨居水墨图,从远至近,由上到下铺展到自己眼前。钟凯南搂着夏梦荷纤细的腰肢,穿丛林、涉小桥地正欲往大门走去,亭子下忽然慢条斯理走过来一个中年妇人,手里端着浅紫的竹筐,里面盛着两根油条,一个油饼,两个茶鸡蛋;钟凯南定睛看时,却是住在大院的娄心月的母亲陈怡。
“您这是去买早点吗?”
尽管娄心月出国后,钟凯南与她家已甚少来往,见到长辈,尤其是从小相处多年的邻居,打个招呼还是必须的。
“啊。”
陈怡大约也没料到会与他们迎头撞上,也有些尴尬。她侧过脸,瞧了一眼显得紧张的夏梦荷,似乎有意又似乎无意地问道:
“你们这么早上哪儿去?”
“嗷,她要上班,我去送送她。”
陈怡不再言语,而是扭身走了过去,但钟凯南注意到,就在她走过去的一瞬间,她的眉头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