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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锦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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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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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程》连载

第三章

“要是我的病更重一些,吃公社医院里郎中(在外公家,乡亲们都把医院里的医生称呼郎中)开的药不见好,外公外婆,就会到设在公社里的电话总机房请人打电话给我爸爸。爸爸或妈妈就会请假回来,接我到县城去治疗。

“那时,县城也只有一家医院,叫“铜鼓县人民医院”。县医院座落在县城最中心的位置。在县城主干街道东西走向的右边,也是座北朝南的位置。走上公路人行道,便可转入进县医院门诊部的路。甬路同主干街道一样,也是泥土路,四五米宽的甬路路面上镶嵌了鹅卵石,走在这样干净整洁的路上,人都会觉得更舒服。路两边各绿化了一排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万年青。万年青之中相间长有几棵五六米高的柏树,这条十来米长的甬路直接连通着门诊部的大门。大门上额石灰底的墙面上,刷有一个鲜艳的红十字,门边挂了一块白底黑字的长方形牌匾,“铜鼓县人民医院”七个大字很好看,是不错的楷书体。门诊部是两层楼房,进门厅右边是西药房,左边是中药房,正面上二楼的楼梯间的右边是挂号处。靠药房两边墙跟各摆放一张漆绿色油漆由木条间格制成的长沙发式大靠背椅,可供数人同时坐下休息。这栋两层楼的门诊部,内中间是过道,过道两边是诊室。外科、内科、中医、西医、儿科、妇科、五官科、注射室、换药室都设在一楼。二楼是行政办公室、财会室、院长办公室、化验室和X光透视室。

“如果在门诊就医,爸爸就会带我去找一个姓卢的或一个姓郑的老中医看病。他们开的处方当然是以中药为主,郑医师年轻一些,他有时还会另写一张处方,加开一些止咳消炎的西药丸子。但大多数时候,爸爸会在门诊挂了号,直接带我到住院部找许医师看病开药。就是那个曾经建议我转院去南昌治肺病的许医师。当我爸爸习惯并非常信任他的医术之时,许医师已经是住院部的骨干医师了,那时他是这个县里为数不多的外科大夫,中西医兼治。

“许医师高高瘦瘦的个子,白静秀气而又略显长的温和的脸蛋,一眼看上去,就像个读书人,像个知识分子,像个医师大夫。我爸爸牵着我的手,刚走进他的医师办公室,他就直呼我爸的名字说:“雨生,你儿子又病了?”显然,我爸爸已经和许医师是老熟人了。我爸爸回答:“是啊,没办法了,许医师,又要来麻烦你了!”

“许医师热情地招招手,指指桌边的那把椅子,嘴里说着:“行,行。坐下,坐下。我仔细帮他听听!”

“他让我爸爸抱着我坐到他指示的那把椅子上,又接过我爸爸递过去的那张挂号纸条,随手穿在办公桌一角上的一根倒钉在一坨实木墩中央尖头朝上的铁丝上,右手又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听诊器,解松我的上衣,赛进我的胸脯前。他拿着园形的似一块薄饼的听诊器,在我胸前和背后先左右后上下慢慢移动了几次,然后说,“有点炎症,先吃药,打几天针,就会好的!”然后又摸了摸我的额头,“没有高烧,不要住院!”但他很认真,又将一支体温计,塞进我的腋窝下,靠靠我的手,示意要我爸爸帮着夹紧。

“许医师先填写了病历袋,然后开了处方,都交到我爸爸的手里。接着看了看桌上头顶两个铃铛的闹钟,从我腋下取出体温计,在空中甩了甩,看了看,说:“好,去拿药吧!”

“爸爸牵着我站在一个窗台前,算价,交钱,又到药房拿药。趁他这会儿松开我的手,我就独自跑到门口看风景了。身子靠在住院部漆有铁红油漆,中间木格子之中镶有玻璃的大门上。站在这里往前看,看到这条由门诊部连通到住院部来的泥沙土路是上坡路,住院部原来就建在半山腰上,隔前面建在平地上的门诊部有近百米远的样子。这条坡路也有三四米宽,路两边夹着生长着杨树和柳树。两边路基的斜坡下,一边一口塘,水面上疏懒地贴着片片荷叶,像是谁经意地却又是顺手抛向水面的浅绿色玩具盘子——像现在小朋友玩的飞碟盘子飞落在了水塘里。柳树的枝条弯着腰、低着头,柳叶翠绿的嫩嫩的有我手指那般大小;杨树的叶子也还只有我们小孩巴掌那么大,也是翠绿的嫩嫩的。不像上次我在二楼住院时,妈妈抱着我从窗口,听这树上传来的知了的叫声,看这树上有淡黄色有深绿色的叶子,风吹着还不时地传来枝叶互相摩挲而发出的花啦啦的声响。

“住院部也是两层楼,比门诊部,前后更宽,左右更长,楼内中间是廊道。病房、医师和护士办公室等设施也分布在廓道的两边。一楼铁红色油漆大门的门厅正对面沿北墙,有一宽敞的实木结构的楼梯,楼梯的扶手漆黑油漆,沿楼梯拾级而上至梯台,顺着两边楼梯扶手转弯可从左右两个方向上到二楼,二楼是实木楼板铺成的地面。二楼主要是病房,有单间,二人间,四人间,还有一个大间有六七张病床。这个大间在二楼的东南则,大多数时候是供父母带着儿童来住院治疗用的。我就在这个大间里住院治疗过多次。所以对这个大间病房窗户外面的风景是有印象的。

“此时,医生,不论是乡村医院的郎中,还是县城医院的医师,已经给我的咳嗽病,下了一个定义:小儿支气管炎。并说这个病如果经常复发,一但不能在婴幼儿时候前期发病时治好,就要经过青春发育期靠自身的免疫力不断增强之后,才有望彻底康复。看看,这个病虽然不是一个一发病就要命的病,但却是一个很麻烦很顽固的儿科病。这样我的儿童时期,不但经常去医院看病打针消炎,还几乎天天都在家里备了三种药。一种是止咳糖浆,一种是甘草片,一种是鱼肝油。一开始咳嗽就喝止咳糖浆,服甘草片;鱼肝油作为一种补助治疗药物(后来定性为一种有助于呼吸系统的保健品)早晚各一次,也主要是为了加强我的身体免疫力,有一段时间爸爸妈妈监督我天天吃,不管咳嗽不咳嗽都要吃。就类似于现在的儿童早晚喝牛奶。当然我服鱼汗油是有计量,按规定来的。不是随便乱服的。我喝得更多的是那种乳白鱼肝油,是一种大约二十五厘米高,八厘米宽,偏型玻璃瓶包装的,瓶子的标签上印有一只造型优雅的蓝色的飞跃起来的小鲸鱼或者是小海豹吧。还有一种是清色鱼肝油,是用椭圆型综色玻璃瓶包装的。后一种没有头一种乳白色鱼肝油口味好,不甜,腥味却特别重,非常难下咽。再后一种是鱼肝油胶丸。后来吃的这两种都比乳白鱼肝油要贵,记得要五块多钱一瓶。我前前后后吃了大约三四年的时间。我在外公外婆家,爸爸妈妈就买了寄到乡下来,记得到了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还在吃。

“鱼肝油不但可以帮助婴幼儿提高免疫力,据说主要是补充此时身体某种维生素的缺乏,有助于身体健康和正常发育。记得有一年春天过后,妈妈想我了,就在一个星期天回来,把我从外婆家接到她身边。当时妈妈在石桥公社南边小学(村小)教书。一天半夜,我忽然咳嗽,旧病复发,把妈妈惊醒了,还有一个妺妹和弟弟也醒了。妈妈急忙从床上起来,拿出为我常备的消炎止咳药给我吃下之后,又用调羹喂我喝鱼肝油。是那种更腥更难下咽的清色鱼肝油。因此,我一到嘴里,就呕吐了出来。妈妈急忙拿来毛巾帮我清理干净,继续抱住我,拍着我的背,嘴里不住地说:“不咳了,不咳了,吃了药就会舒服的!”但我还在咳,还在哭,妈妈更加着急,手中一边拍,嘴里一边说:“好孩子,不哭哟,不哭哟。”又把煤油灯的灯光旋得更大一些,但房里还是很昏暗,她又从抽屉里找来一根蜡烛点燃,趁着光亮,指着墙上的一幅画,“看《毛主席去安源》多好看呀,我的毛呀,不哭呵,不闹呵,安安静静,睡觉觉啊!”我被妈妈抱着拍着摇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此时应该的是上午九点了(乡下偏僻,学生离学校远,居住又分散,小学生上学来得晚)。妈妈摇铃去上课,我的咳嗽也好像止住了,我就跟在她的身后,走进一间,坐落在天井右边的教室。教室靠天井一边是木板,其它三边是泥筑的墙。坐在一些陌生的哥哥姐姐身边的一个空位子上,看妈妈在黑板上写拼音字母,听妈妈开始给她的学生们上课。

“长大之后,我才知道《毛主席去安源》这幅油画,创作于一九六七年,那时,我可以说是六岁了。毛主席右手拿伞,左手握拳,迈着矫健的步伐去安源的形象,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留在了我的印象中。

“这一年放暑假,妈妈又带我回到外婆家。暑假之后,我却没有跟着妈妈去她教书的石桥公社南边小学发模上学读书。而是在外婆家所在的公社,带溪中心小学开始上了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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