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安慰了别人,似乎也安慰了自己!虽然况院长说了,这次发现我的病和我妈妈的一样。要知道,如果一但确诊我自己也是得了肺纤维化,人生寿命恐怕就不长了!惊恐之余,我还是如曾经住院的那样,每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等待着护士来打针,医师来查房。打针,吃药;吃药,打针。天天如此。
“打针的时候,我看着吊瓶里的药液在一滴一滴往下走,又一个一个地往上冒泡泡。心想这些冒起的气泡泡的数量和往下的点滴是不是相等的呢?想不明白,就望着天花板数花格,瞧着墙角或是门框看线条。认真看出整个病房的装饰线条要是横线是平行的,竖线是笔直的;看整个房间的对角线,角对角,缝咬缝;看上去该斜的地方是斜的;该方的地方是方的;该圆的地方是圆的。那么就更加觉得,整个房间,上下左右,平平整整,方方正正,亮亮堂堂。心里就会说:嘿!装修这间屋子的师傅,是个内行,是用了心的,花了功夫的。
“本来嘛,病人躺在这样的病房里,才会感觉到也有别样的一种舒服。这是有助于养病,有助于恢复健康的!这是来助于心理对角线的平衡哟!
“我现在躺着的这间病房,是一栋再后做起来的住院楼的靠西头的一间。虽然已做成使用也有数年了。但从先后时期来看,人们还是习惯地称之为:新住院楼。所以这栋楼的病房,给病人的环境印象还是比较新,比较舒服的!
“这是一栋按装了电梯的较高层楼的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当我此时躺在这里,想想、算算,应该是自有县人民医院以来,第三栋住院部大楼了。在我的记忆里,第一栋住院部,建筑时间,据说是在铜鼓县刚解放的时候,新中国建国初期,即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的时候就建成了。建成后是两层土木结构的房子,到六十年代了,那是我小时候也见过的;第二栋住院部是七十年代末跨八十年代的时候在第一栋的原址拆旧建新的钢筋水泥混凝土结构的五层楼的建筑;现在入住的,这第三栋住院部建筑就算是电梯房了。是在进入二十一世纪二零一二年前后,延山坡地势继续上移在新拓展开来的地盘上建起来的。
“这栋带电梯的新住院部起来了,那第二栋院门朝西开的五层旧的住院部楼就拆了。恰好给这栋新电梯大楼门前留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这第三栋新的住院部大楼又恢复了当年第一栋二层楼老住院部,座北靠山、正门朝南、东西走向的那种被人通常认为的最理想的地理风水格局。
“住院大楼是新楼又代替了旧楼。在这里工作的医生护士,也新老接续,一代又一代了。 “况医师(副院长)也就是县人民医院第三代骨干主任医师之一了(第一代、二代是许副院长和陈副院长他们。主管业务的院长大概前面都是要带个“副”字的)。
“况院长这个人,”在心里,我这样地认为:“他和老一辈许院长他们一样,好像生来就是块做医生的料!”你看他的脸孔,修修长长,文文静静,睿智中透着秀气;发疏、额高、眉宽,没有戴近视眼镜的眼睛里,透出柔和清澈的眼光;面貌慈祥,一开口说话,就能让人感觉到那嘴唇上自然流露出的一种和善的微笑!所谓,医者宅心仁厚是也。一举一动,也同样见得出这是一个有着典型中国式的儒雅的知识分子的那种味道和形象。
“在他们身上,我还感觉到有一种相类似的纯粹、简洁、率真、厚道的性格。
“那是去年,我的父亲已经八十岁了,因病住院,也在四楼况院长主管的这个这科室里治疗。老人家躺在病床上,已有不少日子,日常解手,大小便都必须需要人服侍,才能顺利完成。我们兄妹很有默契地轮流着,确保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一个致亲的人在他的床前。当然他的儿媳、女婿;孙女、外孙、外孙女也抽空余时间,常来常往。每到周六周日的时候,他的病床前自然亲人来到的就还更多些。记得有一个周六的上午九时左右。这时候,在这个住院部五楼内科做护士的他的外生女纳敏下班了。她来看看外公,她问问外公的病更好了没有。
“看到在这楼上当护士的外孙女来到自己病床前,我爸爸他格外地高兴,脸上放出红光,又显出一种欣慰和自豪的笑容。纳敏走近他的身边,先看看他打吊瓶的针管里点滴的快慢进展和配药单,又看看心电、血压监测仪,再又仔细地看了看他做血透留在另只手上绑着的纱带敷料。
“她告诉他说:“外公,都正常,挺好的!放心啦!”
“这时我爸爸带着脸上绽开着的笑容和透着的红晕,细声却清楚地说:“纳敏下班了。你又来看我啦!你昨天晚上值大夜班到现在,很辛苦的,快回家休息吧!”
“纳敏摇摇头,微笑着告诉外公:“值大夜班也不辛苦,习惯了,现在刚交班,还不想睡。外公你今天早上,吃得还好吗?”
“好!好!好……”我爸爸连声地说。
“说着说着,他忽然像个小孩子似地喊道:“我要解手。我要拉屎,我要拉尿!”
“纳敏非常麻利地从床底下抽出塑料便盆,又熟练地一只手掀开盖在我爸爸身上的被子,当我们刚好帮他拉下裤子,纳敏速捷地把塑料便盆放入了他的屁股底下。数分钟之后,我爸爸又说:“没有,没有,又没有了!”
“这时纳敏又掀起被子,从床上,又帮外公拿出便盆,还没放下。刚好被进来查房的况院长在门口望见了。
“纳敏!”只见况院长正要朝病房走过来却听见他脱口说道:“你是护士!这些非专业的事,就让你妈妈你舅舅他们去做好了!”话音刚落,又见况院长迈着紧聚的步子,带着一种师长独有的权威和自信,已走近来和纳敏护士并排站在我爸爸的病床前,开始行使他对一个病人的查房程序!
“此时,纳敏手里的便盆还没有来得及放回到床底下,脸上微笑着却又同时透着敬畏和诧异的眼光望着身边的老师说:“这个不但是我外公,还是一个病人,不是吗!”
“纳敏反应得快,”我在一旁见状,就笑着打趣而又解围似地说,“外公一喊‘解手’,就数她的动作最快!况院长说得是,以后呀,这些事让我们来干,你就听况院长的没错,只需给我们指导指导,发挥你的专业力量就是了!”说完,便听到大家都高兴的“哈哈……哈哈……”发出朗朗的笑声!
“这时,纳敏又朝大家竖起一个食指放在嘴边向大家示意:“这里是医院,是病房。安静!安静!”
“……至今天,我躺在这病床上,我还这么觉得,也还是这么地回味到,又还是这么地认为:这不就是一个大夫率真的性格和一个护士善良的品行吗!
“想着,想着,手机想了,是爸爸来的电话:“树芝,你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吃饭怎么安排呀?”
“爸爸你自己身体也不好,就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早餐吃什么?中饭怎么吃?”
“早餐,我会到街上店里去买着吃;中午呢,我就到岳母家吃了,因为她也打电话来了,把我的饭菜一起做了。”我如实详细地告诉他。
“那当然好!”他又关切地问道:“你岳母身体好吗?中午、晚上,你到她那里吃也一样。医院门口右边有家早餐店,质量卫生都还好,你就到那家店里去吃早点啦,我也在那里吃过的!”
“好的,好的!”我只乘下这两个字,鼻子发酸地连声答应道。
“他抱病在身多年,已经只能以这种方式传达着他对我——一个已五十七八岁的儿子的关怀了。
“好的。爸爸你就放心好了,你安心在家养病,注意多保重!可以不要再为我操心了!”我想用这句话,来终止这个电话。
“那是呢,我坚持天天吃药,争取多活一天,就能多想着你们一天啊!”他还是用了这样一句话来既安慰又鼓励着我。
“这时,八十二岁的老爸,心脏里已经放入了四个支架,之后又开始出现肾衰的症状。现在需要每隔两天做一次血透,来维持生命。他很乐观。肯遵医嘱每天不忘准时服下多种药物,来狙击疾病的恶变和发展,维持着还能活着的不是健康的健康。所以在他心脏病并发肾衰开始多年后,还能坚强地活下来。
“有好几次病重,极时送医院住院治疗,恢复后,他总是对亲人说:“我是不想死的,我要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我相信,人的心里不想死,就不会死的;有病积极治疗,对症并按时坚持下药,就不会死的,就能延长寿命的。——尽管是这样病病歪歪的活着,我也舍不得死,我要活着!我要和疾病作斗争到底!”
“——他就是这样坚韧地活着,尽管身上有多种疾病!他和疾病作斗争,事实已经说明,胜利已经是属于他的了,——因为患重病十多年后,他还这样坚强地活着!
“有时候病重,眼看就没治了。就用救护车把他送往省城南昌的医院。每每这时候我弟弟必定丢下手头的工作,也急匆匆地从南京赶回来陪在他的身边。到十天半月之后,或者更长一点时间,他又从省城医院回来了,又回到县医院继续后期的恢复治疗。这里的况院长和其他医生护士也每每感概道:“他又回来了!奇迹,真是奇迹!”
“有一次病危。眼看他话都不会说了,昏睡过去了。是常说的那种,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在他病床边所有的亲人,都惊呆了!况院长带领其他医生和护士,已经在我爸的嘴和鼻子上带了呼吸罩,在胸前和手脚上连接上了许多软线和管子,开启了床头所有的急救设备,并实施了人工心脏复苏抢救!最后还打了强心针,有一刻时间都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了,况院长这时候不得不说:“看来这次真的不行了!你们家属子女去帮他准备准备吧!”
“刚说完这句话,不过十几秒钟。我爸又奇迹般地醒来了,慢慢地回转过来了!不但医生护士,所有在场的人都一齐喊道:“醒了!醒了!他醒了!他回过来了!奇迹,真是奇迹!这个老人家,又活过来了!又回转来了!真是太好了!”
“同病房的病友说:“真好!真好!这个老人家,真不错!真有福气!”
“这正是:人生有回程啊!
“头一天,见这间房里有病人病危,便转到隔壁病房里的女病人的家属,听说我爸活过来了。也过来问迅:“这个老人家活过来了!那就真是命大,真是有福气!我娘同他住在这个房间里,几十天了呢!昨天忽然一变症,他那个样子真吓人!又活过来了,又回转来了!奇迹!奇迹!”
“我这时却在想,我爸爸就是心中有他那个“不想死!”的坚强信念,他才又一次回活过来的啊!
“我更加相信了:内心强大,是治愈一切的良方。
“从这一次之后,他到医院里来住院治疗的次数和日子都明显增多了,在三女儿瑶瑶(我的三妹)的坚守陪伴下,血透也由先前的每隔两天一次,增加到只每隔一天就血透一次了。尽管这样艰难,他还是心怀着“不想死,不要死,不能死”的信念活下来。并且还越活说话的声音越宏亮了!
“常言道:“人将死,声先枯!”
“爸爸进入到老年,似乎就是为了与病魔作斗争而坚强地活着、存在着。因此,每当我去探望他的时候,总是希望听到他说话时,这声音仍然和前一次的声音同样宏亮。每次临别的时候,我不忘安慰和鼓舞他的一句话就是:“爸爸,你说话的声音很宏亮,说明你体质好,有这种气息之声是长寿象征,预示着你长命百岁呢!要加油啊!”
“他从前——七十岁——平时身体还健康的时候,经常念叨:“我们家里。先辈们,过世的时候,寿命都不算长,年岁都还不算高!我希望我们的子孙后代,人寿都越来越长!我自己带个头,要争取多活几年!我满了七十岁就信心十足了;就要再活到八十六岁;过了这个坎,就有望活到九十多一百岁!”他说:“为了长命百岁这个晚年的人生目标,和疾病作最后的斗争!起来!——起——来——!”说着,说着,只听他还缓缓地哼起了《国际歌》的声调!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含着眼泪,暗暗地想:“要是我妈妈,和他一样也还活着,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