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午饭,我看了一下,还不到一点钟。就对妻子说:“我看,老爸也不准备另加陪床和我在一张床上挤挤。估计还有两点以后的班车,你就争取下午回去吧,省得在这病房里多呆一个晚上!”她说:“好像还有二点二十的末班车,不知赶得上啵?我走了,我真有点不放心呢!”我老爸也说:“我来了,你就放心回去吧!打个的,到车站。赶得上的!”我心里很矛盾地说:“要是没有车,再返回来,等明天再走更好!”
“那我就赶紧收拾东西,赶得去试试。”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要是搭上了车,我就打电告诉你。”
“她又扭转头对我爸爸说:“老爸你在这里也要多保重哟!你不要着急,树芝会很快好起来的!”老爸微笑着说:“不着急,不着急!着急也没有用不是?!”
“几分钟后,她就挎着包,向病房门口走去。到门口停了停,又返回来到床头柜前,拉开屉子,说:“这个住院卡和交费单子在这里,收好啦。如果还不够钱,就打电话告诉我!”我躺在病床上,没有答话,也没有点头。只用不舍的眼光望着她不转眼。她刚一说完,又转身向门口走去,我的目光追随着她走动的身影,看着她这一次走到病房门口,并没有回顾我的动作和表示,径直地走出门去!我爸爸对她说,“你路上注意安全”的时候,她已经出到走廊了,我没有听到她回答的声音!
“爸,你放心吧,她会注意安全的,”我对爸爸说。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最放心不下的是我自己。我真想等过一会,不要接到她的电话,说她回去了。而是赶不上了车,没回家。而是在傍晚的时候,她又重新出现在病房在我的床前!
“想着想着,只听爸爸坐在床前说:“你妈在家里总担心你的病,我来了她就更落心了!”我说:“我就打个电话给老妈,叫她放心!”又说,“爸,你到卫生间洗洗,中午上床瞇瞇眼吧!”他说:“大热天,不上床。坐在这里靠靠,打个瞌睡就够了!”说完他上卫生间去了。
“我一个人的时候,就习惯拿过一本书来读读。这时在床头随手能拿到的正好是昨天没看完的谌容中篇小说集《人到中年》。我一翻开,便是小说《人到中年》中作者描写主人陆文婷在病床上梦呓丈夫傅家杰,他们当年热恋时期傅家杰在她耳边吟哦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那首著名的十四行爱情诗:《我愿意是溪流……》
“读着读着便也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当年与妻子恋爱时的情景自言自语起来:
“最美的标志,是你的发丝!
“不只是在秋天的时候,
“我是这样对你说的。
“还有:在镜前,在月满的窗边,在胸前,
“吻了你的时侯,也不忘凝视着——对你说:“最美的标志,是你的发丝!”
“靠过来,靠过来!
“用高高的鼻梁,挨着你的发,
“吻着、吮吸着……
“是春天的花美?还是夏天的果香?——都有。
“但最浓烈的是青春的芬芳!
“尽管花儿月月鲜艳,季季芬芳——
“我还是那般的坚持:
“——最美的标志——是这由青转黑,由黑变白的发丝!”
“想着想着,自己不觉发出笑声:要是自己也是个诗人就好,我也把这几句话视作是一首十四行爱情诗,也要加上一个题目,就叫《最美的标志……》。
“扯蛋!”我又用否定的口气对自己说,“人家诗人艺术家都写情人最美的标志是眼睛,你却说爱人最美的标志是头发,这本就是个俗人吗!怎么会是个诗人呢?好笑!好笑!”不过我还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妻子不但眼睛漂亮,她的头发是更加漂亮。她的发丝之处,确实有那双眼睛里没有的那种美丽、芳香!因比我还有一种体验,从她的身后看到她飘逸的头发,似乎总会知道她脸上的神情。
“正想着说着笑着,老爸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听到我的自言自语,就问:“你病成这样,还‘好笑’?有什好笑得!”他回坐到床前,顿了顿,又说:“不过呢,你这病最终不是那个癌症,还是很值得欣慰的。否则,你这小命就呜呼了,我眼看就要少一个儿子了!万幸,万幸!”
“我安慰老爸,就回答说:“人躺在病床上,好好笑一笑,病就好得更快了!”他说:“是了。人在这种时候更要乐观些!”
“老爸又问我:“今天是动手术后的第九天了吧?”我说:“应该是的!今天是九月六号,要明天能拆线就好。”老爸说:“那要听医生的!”我说:“我第七天就起来,走动了。然后,我又到卫生间马马虎虎洗了一个澡。护士也说我恢复的比较快。不过,之后觉得很疲倦!就赶快躺到床上就睡下了。”
“他传授经验似地说:“要多吃点东西,尽快补充能量,你就有力气起来活动活动。不过没拆线之前还是要悠着点!”
“我说:“医生计划让我十天以后才能拆线,已经是很保险的!一般情况下,都是七天拆线的。所以,我到第七天的时候,就起来,下地走了走,试了试。虽然刚下床的那一刻有点晕,但还是扶着墙,在外面走廊上来回走了有二百多米。之后再下床走,就不头晕了!”
“老爸又说:“要不要跟医师说一下,加输点营养液吧!”
“我要了。”我告诉他说,“手术后的当天就输了一袋血,接着又输了一千五百毫升的蛋白乳。应该够了!”我又指着对面病床上,正在输蛋白乳营养液的老年病友,告诉我爸爸说,“就是那种大塑料袋里装着的,像牛奶一样的蛋白乳营养液。不过他这个是最大的,是三千毫升。他年纪大了,又做了手术,他每天输一袋呢,已经几天了!我只输半袋这个营养液,以后医生就没有要我再输了!听说很贵的,这种大袋的要两千多块钱一袋呢!”老爸点点头,走过去仔细瞧了瞧,那个盛在一个长方形塑料袋里,挂在吊杆上延着一次性输液管往下点滴的蛋白乳。
“这时候,陈教授进来了。他径直走到我的床前。说:“小伙子!听说你没拆线就下床走动了?是不是恢复的很好呀,我来看看。”
“他叫我“小伙子”的时候,我心里舒坦,脸上却又有点发烧的感觉。因为自己毕竟四十几岁的人了。但在他眼里,我还是小伙子!
“我赶紧解开病号服,趟开腹部。陈教授伸出右手,用四个手指先轻后重地缓缓地有秩序有节奏地从腹部外围向刀口处按过来,边按边问我:“痛吗?”
“我摇头。
“这里痛吗?”
“我又摇头。他揭开刀口上的膏布和一块大纱布下的伤口敷料贴,看了看刀口,然后又敷贴回去,在纱布上面按了按,问我:“痛吗?”
“我摇摇头说:“有点痒!我自己用手挪一挪的时候,很舒服。”并用右手掌在纱布上做着顺时针绕圈圈的手式。
“陈教授说:“明天拆线吧!”他又转头对在一旁的何护士说:“今天先把他那个胆汁引管也拿下来。”何护士说:“好的!他手术之后,引流袋子里几乎没有看到胆汁!”
“陈教授说:“说明体内十二指肠引流是很成功的!”
“他朝我饶有兴味地说:“小伙子,我告诉你:我帮你看了,你的肝脏很好,没有患过急性肝炎!”
“我惊奇地问他道:“那前些年,我在家里,医生帮我治了黄疸肝炎,还吃了四十多天的中药是怎么回事呀?”
“陈教授告诉我说:“实质上只是你这个胆上的毛病!”他又从专业的角度对我解释说,“吃那四十几剂中药的治黄疸肝炎的药,一是消了炎,二是维持了你这个胆总管病变得慢了一些。当然你这个胆最终会出问题,而又要解决问题,也是必然!”
“我似懂非懂地理解道:“那我吃下去的那几十包治黄疸干肝炎的中药,也为我今天治这个胆,垫了一点底啰。”
“陈教授又点了点头,带着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的睿智和一个长辈的慈祥笑了笑说道:“我说过哟,小伙子!你运气好嘛,福气大啊!你这个胆要是生长在其他人身上,到今天是个什么结果,真是很难说的!但在你腹内至今没有恶化甚至癌变,这已经是一个奇迹啦!所以,对治疗你这个病我非常感兴趣哟!”
“我惊喜地连连点头,又接连说了三个:“谢谢您!”
“这时我才仿然大悟,原来那个从手术室里间走出来的、精神矍铄的、高高个子的为我主刀的大夫,就是陈教授!我心中有无限的感激还是只迸出四个字:“谢谢!谢谢!”当他起身走向门口的时候我才说出一声:“谢谢您呀!陈教授!”他朝我摆摆手,健步地走出病房去了!
“拆线的当天,我不但上下午起床各活动一次,每次都坚持了半个小时以上。当天傍晚还痛痛快快地小心翼翼地淋了一个冷水浴。又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胃口也好多了,食量也增加了!
“拆线后,医生还是要求我至少再在医院恢复一周的时间后方可出院。到九月十一日,对于我是个值得记住的日子。在我的再三要求下,拆线后的第四天,医生终于同意我办理了出院手续。我康复出院了!结帐的时候看看,还好,一共花了一万六千多块钱。动了一个较大的手术,切除了我一个疑似胆癌的老毛病;也解除了我自己胸痛,全家人都忧心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