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的第八个日子,是八月五日。没想到,我的刀口又开始剧痛了。我妻子又不得不去请护士来帮我重新加上了镇痛棒。我问何护士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刀口还会痛呢?
“一个手术后刀口恢复时新生的肌肉组织也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因为时间比较短你提前停了止痛药,就可能会有反复!如果,连续镇痛到它完全愈合,就不会有回痛的感觉了!再加上你这个刀口有十多公分来宽,你暂时觉得不痛了,可能你在床上活动量大了些,刀口又拉伤了,当然又会更痛啰!”她这样耐心地向我解答道。
“我觉得她给我解释的合情合理,便向她连连地点头,表达我的理解和感激。她看着我忍着剧痛的样子,又强调说:“所以医嘱,你手术之后要恢复十到十五天后才可以拆线!”
“我妻子听她这样说,也连连说:“就是,就是!他不这样好强,接着多打几天镇痛棒,就不会痛了!”何护士说:“没关系,我又帮你打上这个镇痛棒,忍一会就不痛了!”刚说完不久,我的痛感就平复多了!
“我妻子的手机又响了。是单位里领导催她回去的电话。今天这是第三个电话了。离九月九日纪念秋收起义八十周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催我妻子回单位的电话越来越紧。好像打仗阵地上少不得一个人似的!我劝她说:“省得她们总打电话来催,你就明天回去吧!”她对我说:“要我回去!不就是工程拨款的事吗?不就是老板要早点结帐的事吗?我有一个病人在这里没人陪护,我怎么放心先走!我们局长会有办法的,你放心吧!老板催要工程款只好请他们自己先想办法解决,要结帐的就请他们等等吧!”说完,就挂了机。
“九月九日,”我理解道,“往往会有天大的事!你还是得提早先回去。这里有护士和医生我就不怕了。饭菜有妹妹每天会送得来,早点我就会请病友的家属帮我顺便带一点。”
“她又有点生气的样子说:“你是不想我在这里的,那我就走啦!”我用一只没有打吊针的手拉住她:“不是!不是!只有你和我在一起,我的心里才安,身上才舒服。我怎么会舍得你走呢?”
“正说着,她的手机又响了。她一看,说:“是你妈妈的电话。”她敏捷地放在耳朵边:“妈,你好!……树芝恢复的还好……您放心吧!”我妈妈在电话那头说话的声很清楚,她说:“手术都过去一个星期了吧……好孩子!……你也辛苦了!我叫你爸爸来陪陪他,帮帮你,接接你的手。……恐怕还要十多二十天才能出院吧!”
“我妻子说:“老爸都七十的人了,……还来医院陪儿子住院,怎么吃得消……?”
“只听我妈在电话里的声音:“你爸的身体和精神都挺好的……吃得消……没关系……他说,要来南昌陪陪儿子……也帮帮你……他会早点好起来的……早点出院的……!明天搭早班车来……可能中午就会赶得到了……!”
“听见吧!”我趁机说,“明天我爸爸要来了,正好你就后天赶早班车回去上班吧。秋收起义八十周年这么大的活动,我们能出多少力就尽量出多点力!这是件大喜事,难得的,去吧!”
“她点点头,摸摸我的脸,说:“你想好了?听你的。反正你是最敬仰毛主席的!毛泽东就是你的偶像!等明天爸爸来了,我看能走不能走。能走的活,也替你给秋收起义纪念活动尽点心意!”
“我笑着说道:“这就对了!这样才好!这是我们不忘先辈,牢记历史,应该做的!”
“隔壁的熊阿姨,显然听到我俩的说话,便问:“你老婆就要回去啊?”我说:“你看她今天都接到几个催她回去的电话,不是。等明天我爸爸来了,她再走!”
“熊阿姨又说:“我也听说过秋收起义呢,只知道是毛泽东领头起义的,但真没想到这事发生在你们县里!”
“我高兴地向她解释道:“熊阿姨你也听说过啊!这是一九二七年九月中秋节前后发生的大事哟!毛泽东提前几天就从长沙出发经浏阳赶到了我们县里,就住在县城肖家祠里。他作了周到的准备之后,又召开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到那一天毛委员就宣布起义了,带领部队从我们家乡出发了!当时还有修水县的,浏阳县的,萍乡安源煤矿的工农革命军都同时参加了!所以叫: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到一九九七年九月五十周年纪念的时候,我们县里有了一栋最高级别的建筑就是‘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纪念馆’!当年我是中学生,还在纪念馆建筑工地上参加了义务劳动呢!今年我们县里要搞八十周年大型纪念活动,又新修建了秋收起义纪念广场、纪念碑,还开发了毛泽东脱险福地等建筑项目。我老婆在建设局上班嘛,所以任务非常重。熊阿姨你也听到了,今天单位领导和那些搞基建的老板就打来几个电话,总要催她回去。唉,有什么办法呢?”
“熊阿姨仿然大悟地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她顿顿了,接着又说道:“她一个女子,单位里这么多人,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应该没有关系的。自己老公住院做了这么大的手术,线还没拆,伤病还没好,做家属的是不能走的!”
“我告诉她:“她做会计啰!她一出来几天,估计是资金不能及时进出周转,可能有些项目就怕要停工了!会计业务,别人临时是不好代替的。”熊阿姨连连点头,又连说了两个:“那是的!”
“尽管我舍不得她走,也没得其他办法,只有让她先回去啦。”我又补充说道,“不过,等我爸爸明天来了,她才会回去的。”
“其实,此时我心里却在想着,那怕妻子能在自己身边多呆一分钟都是好的!
“熊阿姨说道:“只要有个亲人在这里陪你,她要是回去了,也更放心!”
“我回答她道:“那还不是。只能这样了!”
“我妈妈来电话的第二天,八月六日上午也是十一点多钟,我老爸就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出现在我住的这间病房里。我和妻子一眼见到老爸进门来,都惊喜地齐声问他:“老爸!你真的来了!这么早就到了!”
“我妻子接过他的一个小行李包放在床头柜上,又从床底下拿出一张小方凳让爸爸在床边坐下。只听老爸说:“坐今天早上五点二十分最早的一班车来的!”接着他问我的第一句话是:“树芝,你更好点了吧?这次又病得不轻啊!”我告诉他说:“更好多了!老爸你不要来可以的。你这么大年纪了,赶这么远的路,坐五六个钟头的车,多辛苦啊!”他摇摇头,笑道:“没什么辛苦,吃得消,出来走走也好!”
“听罢,我的鼻子发酸,眼里噙着泪水。心中自问:“父亲对儿子能做到这样,儿子对父亲能做到这样吗?”其实他是专程来医院陪我的,却说自己要出来走走。无非就是要求个心安理得啊!
“这时,我妻子正在给她妹妹打电话,告诉她,我爸爸来了,要她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我老爸听见了,就说:“不要再麻烦你妹妹了,我们就到医院食堂吃一点就是了。”隔壁十五床的熊阿姨急忙解释说:“这里食堂吃不惯的,还是家里弄来的好!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现在连早上都不想吃这个食堂里做的早点了。”
“我爸爸听了,向她招招手,说:“阿姨也是在这里陪自家病人吧!你说得对哟,还是家里弄的比食堂弄的更好吃啊。只是,现在南昌又这么热的天,家里人送饭更辛苦啦!”
“熊阿姨笑笑,点点头,连声说道:“是的!是的!反正要送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是送啦!”
“我妻子说:“是哩!爸,你就放心吧,我妹妹弄饭菜很拿手的。她总是每天要跑两趟的!”
“我爸爸笑道:“有个自己人在这里,就是更方便多了!要谢谢她哟!”
“她对爸爸说:“自家人不用谢了!你总是这样显得客客气气。我们出门在外,正好她又在这里。她能帮一点,就会帮一点,她乐意的!”
“我爸爸也连声说:“好得她,好得她在这里!”
“我在这里住院这么久,都是妹妹她每天送饭呢!”我接着告诉他说。
“她真是个好人!难得,难得呀!”我爸爸连连地夸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