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小狼出生了,啼哭声荡漾去了远方,注定小狼命运坎坷。
小狼家在距离边界线两百里外草原上,出了家门就见清河水流向了五十里外的阿古达木镇。
镇里上千户人家过着少农多牧生活。不少媳妇是苏联女人,本地人叫她们洋媳妇。她们是镇里主要生意人,也是镇里医护人员。本地人无法进入医院工作。人们现在对西医一窍不通,只知道西药比草药见效。所以,陶新春人生不幸啊,似乎注定他永远打游击活着。他苦学了多年蒙医派不上用场,只能去大食堂做厨子。
小狼出生的早晨下了大雪到夜里才停。一大片乌鸦盘旋在镇医院上方哇哇叫。看满天雪花洒落和一院黑鸭飞舞,谁敢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白的。只说白黑混在一起是片风景,至于是美是丑反正镇医院只有医生没有病人。不是因为它洋,只因它贵,贵到人们忘了医院是个什么地方。
陶厨子被伊日贵夫妻送进了镇医院。一群金发碧眼的洋医生从财神爷的供桌四方包围了过来。医生稀罕病人是个好事,医院有了病人也是个好事。当然,病人得有钱。有钱人走哪里都受欢迎,重点是医院。
陶厨子偷了塔莉莎内衣差点被警察打死。这事已经传开了。小地方人嘴巴毒,尤其是妇人毒。说什么小地方人善良,那是用这话遮掩她们的毒性。她们最恨比她们日子好过一点的人,好两点的人她们不敢惹。这是从娘胎里滋养的毒性,她们遍地生长泛滥。她们在造谣前首要抓住给她们传话的人。否则,她们不敢乱说话。
陶厨子背上有三个血口是用刀扎伤的。女护士看了两眼认定陶厨子必死无疑。伊日贵恳求别林斯基救活陶厨子。他把金镯送给了别林斯基。
三个女护士看见别林斯基接过了金镯,她们开始施救陶新春。别林斯基看出金镯是个老物件,他认为伊日贵救活陶厨子付出金镯代价太大。
伊日贵认为自己不能对不起陶团长。腾格里不许他放弃陶厨子。
别林斯基好奇伊日贵为何爱护小汉奸,他笑道:“上帝无法拯救汉奸。”
伊日贵不明白上帝是个什么东西,只明白他现在是羊入虎口跪求佛主都省不下钱。他对别林斯基保证陶新春不敢偷塔莉莎的衣服。他看见别林斯基沉默不语他只能提高医疗价格来打动别林斯基。他是个没有多少耐心的男人因此老脸苦恼着。尤其遭到拒绝和当着女人面时候,他很难忍受男人挑战他的地位。他没有接过别林斯基递还的金镯。他以为别林斯基害怕报复。没想到别林斯基狮子大开口,“你知道我喜欢好马。”伊日贵从别林斯基的笑脸看到别林斯基能救活陶新春,却看不懂别林斯基对他别有用心。他强颜欢笑点了头,第一次发现别林斯基是个恶棍。
别林斯基身高一米六,肥嘟嘟的尖猴脸上全是精光。他年轻时为了精湛医术吃了很多苦,导致他变成了谢顶头伴随一生。他是镇里人默认的黑老大,只因他是医生握住了人们性命。这里距离县医院有一百五十里路,常有病重的人死在路上。
伊日贵出门时需要低低头。一张大脸满红光,两条白眉朝天飞。眼大鼻头大。头上扎了两根白辫子拉在前肩。身穿金丝绸蒙袍。脚穿彩绘富贵牛皮靴。他有一米九二身高。体重三百斤。年轻时一拳能打昏一头牛。谁敢和他作对是找死。可惜他现在老了。他只能用十指上的珠宝玛瑙来弥补青春之光。
伊日贵走出手术室看见媳妇哭着,他气恼地咬了咬牙。媳妇和他穿戴一样全身金银珠宝闪耀。“老子怕过谁。大不了一死。”他在妻子面前不是个理智男人,幸好妻子是个理智女人。
多兰撸起伊日贵衣袖看见金镯还在。多兰拉他走到一边说话。“不管是谁有这么大胆子说明不好对付。阿日斯兰也有危险,只能找巴音修理他们。”她看见伊日贵摇了头。
“屁大点事找巴音说明我真的老了。”伊日贵说话时越加气恼了,牛鼻孔里喷粗气。他想让自己威风起来,可是在医院里威风给谁看呢?
多兰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将军肚让他消气。多兰笑道:“苏和不会放过我们。”
伊日贵用深呼吸来缓解心惧,他明白苏和一直没有放过他。提起苏和让他改变了思路。“新春三十岁了没女人也许是他偷了衣服。”他看见媳妇犹豫了他又有些苦恼:“咬人的狗总是不叫。”
“我们和马一先无冤无仇。”
“国家容不下汉奸。”
“就怕是冲你来的。”
“他按兵不动可能是等着调回去这样的话他和我们没关系。”
“你叫阿日斯兰抓紧时间给新春落实户口。”
一说这事,伊日贵发现自己真的老了。“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他苦恼着。
多兰咬牙呛他:“河南帮的户口你全帮着落实了。到了关键时刻你怂了。”
“新时代容不下汉奸。等他醒了再说这事。”
“我恨你逃避的心思对不起你高大威猛的相貌。”
“没有关系撑不下去。”
多兰看他一直苦恼着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别林斯基救活陶新春的报酬是哈布日家的千里马。
“你答应他了?”
伊日贵咬牙闭眼点了头。
多兰冲手术室叫道:“换一匹千里马最少八百只大羊。”
伊日贵拉住多兰走去了一边,小声说:“我们生病了用得着他。我们得罪不起医生。”
多兰看着伊日贵憋屈的老脸她只能妥协。她看见伊日贵眼里起了杀人凶光。她提醒伊日贵,陶团长是个神将会从天而降,哈布日是陶团长的亲信。
伊日贵叹道:“我是狠下心找胡斯乐借钱。我已经不是从老虎山里走出来的抗日英雄了。”
多兰回头瞪了一眼手术室她恨不得把别林斯基撕成碎片。她已经担心伊日贵着急买马满达日娃会加价。
“她敢!”伊日贵威风了起来。
“她烂命一条没什么不敢。”
“我专打烂人。”
“后牧区有规矩。我们不能给胡斯乐脸上抹黑。”多兰看见他无奈笑了。多兰笑道:“我们说借钱救活新春,萨日娜一定不同意。”多兰看见伊日贵点了头:“我们把钱给胡斯乐假装胡斯乐给我们借钱这样混过去。”
“胡斯乐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会绝交。”
“我们被巴音逼的呀。”
“胡斯乐不是小孩子不会信你的话。我们把房子抵押出去装样子。”
“没人敢抵押你的房子。”她打了伊日贵一拳。
“张铁麟想在这里买洋楼。”
多兰认为此人不合适。多兰说:“这事往后拖拖。满达日娃痨病加重了想活命只能贱卖千里马。真是他偷了塔莉莎衣服杀了他活该。”
伊日贵看见周围没人悄悄说:“我们的窟窿越捅越大必须在事发前找好替死鬼。阿日斯兰成为镇长是最好解决办法。我只能干掉马一先。”
“死了一个马一先还会来一个马一先。时代不同了你不服气不行。”
“管不了那么多眼看要炸了。生产队的牲口是有数的。”
“他偷塔莉莎衣服也许是真事。”
伊日贵想了想说:“最好是真事那现在平安无事。”伊日贵笑了:“蔡新生说做人不能做太绝。我们给他留个后算对得起他了。”伊日贵叹口气说:“给小畜生留个后。只有噶乐心疼他。”
多兰笑道:“你想要孙子只能偷着办。我怕新春撑不过去。”
伊日贵认定别林斯基能救活陶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