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人们睡下了。冯老实临走时带了手枪和这几年攒下的工钱。他和曹远走出院门上了马车。赶车人是个十八岁蒙古小伙名叫乌兰巴日。他不知道坐在车棚里的男人是通缉犯。他是个老实人听从管家指挥。
冯老实问曹远去哪里?曹远说往北走见了河叫醒他。冯老实看他闭上了眼睛忙问他走大路小路。他呛道一直往北就行。
冯老实看出曹远心里另有盘算。他怕自己跟着曹远丢了命。“你不说走大路小路我们不敢走。”他看着曹远睁开一只眼睛下瞧他。他皮笑肉不笑说:“你跟个下人过不去说明你良心坏了。我家老爷对我说了你的赏钱可能是纸钱。我四十几岁还没活够。”他佯装下车看见曹远伸出一条腿拦住他。他无奈笑道:“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不敢去总有个原因吧。”
冯老实小声说:“你是快死的人了。你别想拉我陪葬。老虎山一带被军队封锁了。来了两千号警察你能藏住吗?”
曹远惊道:“我的钱都在老虎山!”
冯老实心知曹远说的是假话是为了套他的真话。他掏出钱袋递给了曹远说:“这是老爷给你的路费六十块钱。我把你送到边境口岸你以后多保重。”
曹远气急败坏摔了钱袋,叫道:“他娘的六十块钱打发讨吃货啊。”
“今非昔比了曹爷。现在有人关心你是你的福气。”冯老实看见曹远无言以对,他叫乌兰巴日赶车去边境口岸。
“不去不去。”曹远呛道:“走小路去矮坡林。”
“你一个人去。”冯老实看见曹远掏出枪威胁他。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叫乌兰巴日赶车去矮坡林。
陶旺民他们闹肚子耽误了行程住进了炮楼旅店三楼。司机和保镖住在隔壁房间已经准备好下手了。就因闹肚子才延误了时间。
陶旺民和王启住一个房间。他俩盘腿坐在两张床上面对面说话。借着窗玻璃外的月光看着对方模糊不清的脸色。
王启接过了陶旺民递来的一支雪茄烟。他闻了闻烟草味道,笑道:“你也被马一先搞蒙了吧。”
“巧合的话说明马一先是个好人。”
“来这里的路线是你在路上临时定的。他俩没有离开我们半步。不过,李太平能想到你来这里。”
“噶乐说镇里话务员的父亲是聂新副司令。我和他当年是死对头。我和他在一个团。我是团长,他是政委。他总想压着我却一直被我压着。后来组织把去苏联学习的名额给了我,他来找我干了一架。”
“你不信任他?”
“我不信任当年的他。现在的他我不了解。”
“住店钱不便宜。一根蜡烛都舍不得给。”
“他们想不到副州长会光临本店。我看他们是看人下菜单。我们吃坏了肚子不是噶乐说的水土不服。”
“你是说?”
“我是工兵肚地雷都能吃。”
王启琢磨了一下咬牙说:“狗日的乡巴佬。”
“穷闹坏心。可以理解。”陶旺民咬牙说,“这亏吃得好。”
王启小声说:“公立医院搞成了私立高价医院,这是我们的地盘,那些苏联医生不怕挨打吗,一定有人在背后给他们撑腰。”
陶旺民咬牙点了头。
王启接着说:“一个百姓一年有十块钱医疗补助金,这里五千人就是五万块没了影。边界地区有十万人口,他们贪得无厌。”
陶旺民小声说:“马一先权力小罩不住大买卖。他不上报有一种可能性他遇到了拦路虎。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他的先进公务员是李太平送他的好处费。”
“你倾向哪个?”
“我说不好。”
“他两年前在表彰大会上当众说李太太仗势欺人这是事实。他被打入冷宫也是事实。他儿子是个才子扔了前程来照顾他这还是事实。”
“我们暂时信任他。”
“我们现在处境也许危及生命。司机和保镖我不熟悉。我们的车快没油了,司机没说这事不对劲。”
“你怎么不早说?”
“我没有实权我怕冤枉好人。”
“他们是好是坏我们都要离开平良州。”
王启看见陶旺民掏出个东西发出咔咔两声,他知道是手枪上膛。他跟着陶旺民走来了房门后。他也听见门外有动静。陶旺民打开房门见是个女孩。“大爷赏口饭吃。我陪大爷乐呵。”女孩低着头流泪,双手里抓着半根蜡烛。
两个男人听后大惊失色,一时间变成了哑巴。
谷宁玉躲在楼梯口窥见女孩进了房门。她回来二楼房间对庆格尔泰笑道:“你等着收钱吧。”
庆格尔泰喝醉了。他用割肉小刀指住了谷宁玉说:“你不是个好鸟。”
谷宁玉见了刀子会怕,她佯装理直气壮:“你不信我去问黄小妹。”
庆格尔泰落下了刀子,笑道:“这里没有人敢骗伊日贵。你赚钱太心狠了。”他有些难过说:“你是女人帮助女人才对。”
谷宁玉坐在庆格尔泰身边的木椅上,呛道:“我赚个屁钱。钱都到你手里了。她们是你花五百块钱买来的。你卖一筐肉包子不如她们陪一个男人赚的多。”
“丧良心的钱最好不赚。”
“没钱才丧良心。”
“你不了解蒙古人。”
“人饿了都会死。”
“呼斯楞家族势力仅次于我们。他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不会放过我们。”
“你姑父是伊日贵你怕什么。”
“我怕给姑父脸上抹黑。男人活的是脸面。”
“嫖钱偷着赚没人知道。等赚够了钱我们搬到县里生活。”
“这里好。”
“一个公厕都没有好个屁。”
“我看马一先的能力是吹出来的。”
“本身是个穷地方再有能力的人来了都会饿死。”
“军爷不能碰。”
“你个胆小鬼。”
“军队有纪律。”
谷宁玉懒得在这事上较真,她笑盈盈点了头说:“那群讨吃货说这里有黄金是真的吗?”
“热河村有个牧民捡到了一块金子有拳头那么大。”
谷宁玉来了天大兴趣:“热河村在哪里?”
“老虎山下热河村。村里人被鬼子屠杀了。”
“到底有没有金子呀?”
“这是个迷。”
“你姑父和胡斯乐谁厉害?”
“最厉害的人是巴音。”
“为什么?”
“塔莉莎是巴音相好的。王苁蓉是巴音的合伙人,他们在市里搞养牧。”
“王苁蓉是谁?”
“她公公是边界部队司令。”
“我们拉拢了噶乐就能分到肉吃。”谷宁玉看见庆格尔泰点了头,笑道:
“这里过十年会变成县城。到时胡斯乐一定得大势,姑父一定沾大光。”
她看见庆格尔泰喝醉了拉她上床亲热,这恰是她最痛恨男人的地方。她叫庆格尔泰等她一会儿,她去找女孩收钱。
司机和保镖严密监视隔壁房门。他们听到女孩叫了两声后才放心了。
保镖认为陶旺民是个嫖客一定会被收买。司机认为他们必须完成任务才有锦绣前程。
房门被敲响了。一个女孩站在门外。保镖看见女孩长相漂亮动了色心。
司机不敢掉以轻心,可他不好劝说保镖。他走来了楼梯口撞见了谷宁玉,他一眼认出了谷宁玉。谷宁玉手里的蜡烛被楚平吹灭了。“黑着好说话。我看你混得不错。”谷宁玉听他说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谷宁玉带他来了二楼一个房间叙旧。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这里的老板娘。我嫁给他三个月了。”谷宁玉递给他一支烟被他推开了。
“他不在家吗?”
“他喝醉了和死人一样。”谷宁玉笑道:“看来你混好了忘了我。我现在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我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如果你有良心就该感谢我救过你。我虽是个窑姐但待你不薄。”
楚平拿过了她手里的烟,她划着火柴给楚平点了烟。
“你那时候做梦都想睡我。现在是时候了。你不会瞧不上我吧。”她骨子里有股浪劲,总想用语气挑逗男人。
“我从没有想过睡你。这里有人知道你之前的身份吗?”
她想起了哈斯乌拉。“只有我的丫鬟黄小妹知道。她现在做了人贩子生意。我感觉你想利用我。我需要个依靠。”
“我现在是个小干部。”
“我看出来了。那俩老男人是你的领导。说吧,我帮你干什么事。”
“我听说庆格尔泰在这里是个小地主。”
“他是伊日贵老婆的侄儿。他没脑子只会蛮干。”
“人们为什么贫穷?”
“他们遭了集体制度迫害。他们除了放牧以外干不了别的。”
“这里人口不少都一样穷吗?”
“大部分人是讨吃货。聚在我家外面的人没手艺没关系养不活自己。”
“你在这里见过一个左颧骨上长了黑痣的男人吗?”
“我才来了三个月没见过几个男人。”
“你想荣华富贵找到这个男人和金矿地点。”
“金矿现在是个迷。我想你不会亏待我。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三十七岁了,你应该结婚了吧。”
楚平摇了头笑道:“我刚缓过来。你不能把我原来的身份告诉黄小妹。”
“你放心好了。”
楚平发现谷宁玉的心性没有变化自然亲近了许多。他笑道:“谢谢你当年救了我才有了我的今天。我们还能遇见说明缘分深厚。”
“我以为你早死了。”
“我侥幸活了下来。”
“我明白你原来的组织现在是过街老鼠。”谷宁玉叹惜:“你是我见过唯一的好男人如今也变坏了。就算这里有黄金肯定没有你的份。”
他们听见了脚步声。谷宁玉一个人走出房门看见一个女孩走来递来了钱。“辛苦你了。快去睡觉。”她笑道:“两位大爷对你满意吗?”
女孩低着头点了头走了。谷宁玉没发现女孩不对劲。
谷宁玉听见庆格尔泰在叫她,她害怕庆格尔泰出来找她她无奈回去了卧室。
陶旺民和王启溜出了炮楼。藏在了炮楼对面的暗处。他们窥见司机和保镖赶出炮楼找他们。
“我们回去死路一条。”王启带着怨气对陶旺民说:“李太平必须除掉我们。”
“我连累了你很对不起。你怎么不对上级汇报实际情况?”
“他控制了全省通讯设备我没有机会。他生意铺这么大我认为边界部队不保险。”
“我感觉走大路小路都没机会逃出平良州。我们只能沿着边界线去东北省。”
“噶乐说来了狼群。”王启擦了脸上眼泪:“他们知道你在边界打过仗熟悉边界地形一定会去拦截。”
“你哭说明你是软蛋。”
“我哭我辜负了党对我的信任。”
“做教导员出身的人只会咬文嚼字。”
王启生气了:“我在车上提醒你别来镇里你偏不听。”
陶旺民听后恍然大悟,无奈地说了声躲不掉的。
“你来了四天你着急看透你活不了。”
“你说现在怎么办?”
“只能躲进山里。”
“你不怕狼了。”陶旺民笑呵呵说。
“狼没你可怕。”王启呛道:“人不吃盐会死。”
“用不了几天就回去了。到时你为民除害的光荣形象会照耀平良大地。”
“州长犯罪显然拉拢了许多妖魔鬼怪。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
陶旺民笑道:“上级一定会派莫日根来找我。”
“你轻易相信人会被人轻易害了你。”
“我们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陶旺民看他耷拉下头叹口气像似认命了。陶旺民笑道:“你这个样子怕是要喂狼了。”
“我提醒你莫要轻敌。你认为藏个几天就能发光发热。往往在大事上结果是相反的。他们早已形成了一方势力。”
“想要杀敌就不能怕敌。”
“你枪里只有七颗子弹不够突围。这时候装孙子都未必能苟且偷生。”
“教导员只会咬文嚼字。”
王启看见保镖开车走了。心急地说:“你快说去哪里?”
“我们躲进山里会被军犬发现。”
“藏哪里?”
“我有熟人。你去偷匹马。”
“我动枪可以抢到马。我不动枪会被狗咬死。”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陶旺民越想越气:“你背我走。”
“我拉了一天我走路打摆子。有车我就能打着火。办公大院里一定有车。马市里也许有车。”
陶旺民手指了一下对面三辆货车。王启认为货车拉满了货跑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