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一辆小轿车,吓得人们一起往后缩。一些胆小的人逃命去了。一些惊慌失措的人们躲在了胆大的男人身后,这些个胆大的男人都是老人。庆格尔泰赶来招呼车里四位军爷进店。军爷的称呼让陶旺民想起了噶乐的话,这里没有解放。陶旺民想用拳脚教训庆格尔泰在平等社会甘愿做狗奴才,却发现自己在庆格尔泰的笑脸里不够资格。这很憋屈,尤其对军人。
马达茂骑马来给庆格尔泰送信,他一眼认出了司机楚平。他看出其余三个男人不是一般人,他赶回去给父亲报信。
陶旺民下了车门看见人们是乞丐模样他心里急得打雷。他终于相信了噶乐的话是事实。王启被人们的乞丐样子吓得大睁双眼。他想不通镇里的干部们是什么人。司机和保镖也不敢相信人们变成了乞丐。他们感觉这里不属于夏国地界。
人群里有一个老人认出了陶旺民,老人赶去了苏和家报信。
哈斯乌拉赶来对陶旺民叫道:“你给我烟。”
庆格尔泰推开了哈斯乌拉挨了陶旺民一个白眼。庆格尔泰捧上笑脸说哈斯乌拉是个疯子。陶旺民掏出烟盒递给了哈斯乌拉,他心里认出了哈斯乌拉是伊日贵的儿子。他看见哈斯乌拉身上的破衣服扛不住寒冷天气,这引爆了他心里的怒火。“他的家人都死了啊。”他对庆格尔泰叫道。他的叫声吓哭了哈斯乌拉。
庆格尔泰赶紧抱住哈斯乌拉哄孩子一般哄好了哈斯乌拉。庆格尔泰告诉陶旺民他是哈斯乌拉的表弟。庆格尔泰称呼他们军爷。王启笑道:“新时代没有爷了。”庆格尔泰说着好听的话护送他们进店。陶旺民边走边记住了人们狼吞虎咽的吃相。王启不动声色走在陶旺民身后,他明白纸包不住火了要出大事。
陶旺民停住脚步问一个小女孩:“你怎么不去学校读书?”
“我家没有名额。”
“包子够吃吗?”
“噶乐天天来我就够吃了。”
陶旺民惊道:“这么多包子全是噶乐买给你们吃的吗!?”
小女孩说:“噶乐从这里路过总会被我们扒一层皮。”
陶旺民看见人们开心笑了。他咬鼓腮帮低下头走进了饭馆。王启留意着陶旺民的脸色,他心里害怕陶旺民惹来杀身之祸。此刻,他的心情比陶旺民难受许多。
谷宁玉以为四个男人是军人。她认识司机楚平。她有些害怕躲去了二楼。她叫来了庆格尔泰。她说在饭菜里下泻药能留住他们住店。庆格尔泰不敢招惹军爷但拗不过媳妇花言巧语。
饭馆里没有一个客人。陶旺民要了一桌酒菜付了两倍钱是为了庆格尔泰说实话。庆格尔泰为了留他们回头客说了镇里情况。集体制养牧是大好事能够繁殖更多牛羊,到了年底给人们分红。随着日子延长牛羊会增多,人们收入会一年比一年多。镇领导只挑选他们信任的牧民养牧。其余大部分牧民变成了现在处境。人们签了集体制合同因此挑不出领导的错只能认倒霉。
陶旺民笑道:“你们为什么不反对?”
“反对领导会坐大牢。”
“你不能这样想。”
“都这样想。”
陶旺民听后笑而不语,心知哈斯乌拉说的是事实。古往今来当官的有两张嘴,一口咬食,一口咬人。
庆格尔泰说:“好官不来这里。这里没油水捞。”
陶旺民笑道:“你敢说实话说明你有实力。”
“我姑父是上任镇长。”
陶旺民笑道:“看来你姑父是罪魁祸首。”
“现在的镇长更不行。”庆格尔泰说,“没有我姑父领导他们他们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
王启说:“我们听说这一带有马贼。”
庆格尔泰笑道:“来往的车主住我店里最安全。”
“你是说这里很乱?”
“这一带的马贼现在专劫外地人。前些年马贼经常夜里来绑人。这些年人们穷疯了敢抢马贼。”
王启笑道:“镇里警察没有枪吗?”
“指望呼斯楞不如指望鬼有用。他是警察头子他比马贼坏多了。现在的镇长是从县里调来的大能人,他上任快两年了这里还是老样子。我们这里算好的了。有的地区全是饿死鬼。”
王启叹气说:“看上去很太平。”
“太平的话不会有这么多讨吃货。一些快饿死的人要么做了马贼。要么去了市里犯罪是为了吃牢饭。”庆格尔泰无奈说:“乱世只能混日子。能吃饱是能人。穷极必反,这里人最穷。”
一句穷极必反让陶旺民彻底看清了现况。他决定吃饱了去消灭敌人。
老人敲开了苏和家的大宅门,他对开门男佣说有大事上报。男佣看在他是苏和家族老辈人份上勉强放他进门。前院里有四个男佣杀了两只大羊。中院里有三个女童玩踢毽子。四个女佣在一边候着。男佣带着老人走过前院来到了中院东排房。男佣隔着门板请出了管家冯老实。
冯老实四十几岁,戴着近视镜,个头不高,头发梳着中风。他在苏和家做工五年了,一直以娘娘腔形态活着。院里人们只知道他是平良市人,是苏和老爷的亲戚。外人不知道他是谁,从没有见过他。
冯老实走出房门是个笑脸,他一眼瞧出报信人眼神不对劲。他支走男佣去拿来十斤白面送给报信人。报信人对他说了陶旺民在炮楼饭店的事。他问哈斯乌拉的情况。报信人认定哈斯乌拉是真疯了。他叫报信人去盯住陶旺民。
冯老实赶来后院东排房一间门外,也是隔着门板对苏和老爷说了陶旺民来了这里。
苏和心里预感不好。他了解陶旺民是个神将。他八十几岁,身子骨还算硬朗。他叫冯老实进家耳语了几句话。他赶来后院西排房敲开了一扇房门走了进来。房子里残留着大烟味。开门的男人名叫曹远,是个大烟鬼,一直躲藏在苏和家生活。苏和对他说了陶旺民来了这里,也说了自己预感不好。
“你想赶老子走你直说。”曹远叫道:“老子不白吃白住你的。老子有的就是钱。”
苏和笑道:“你留点口德也许能生出儿子。我八十岁了已经不怕死了。你才五十岁路还长着呢。”
“我和他无冤无仇他惹毛老子弄死他。”
“你这些年弄死了几个。”苏和不耐烦呛道:“你另找安身处。”
曹远看他要走赶紧拦住他,笑道:“你送我去苏联。”
“你去苏联活不了。你离开平良州找个地方躲起来。”
曹远叫道:“我左颧骨上的黑痣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冯老实敲响了房门说:“老爷。小姐托人传来了消息,新政府即将派来两千号警察搜查曹远。陶团长亲自指挥。陶团长已经来了炮楼饭店。”
苏和跪求曹远离开他家。曹远有些害怕了跪求苏和救命。曹远看见苏和额头磕破出血了逼得他只能相信是真事。他现在只想保命他愿意付出一半身价。苏和坚决不要他的钱,只求他赶紧离开。曹远说自己的财产藏在热河村苏和家的地窖里。苏和心知他说的是假话。苏和掏出手枪威逼曹远离开。曹远跪求苏和看在他爹的情分上救他性命。苏和犹犹豫豫收了手枪,对曹远说去香港需要一大笔钱。
曹远笑道:“你说个数。”
“十万打点费。”
“你说的价钱说明你对我是个好人。”
“我不会让你连累我的家族。”
“是坐飞机去吧?”
“苏日娜说从这里到了南方渔村坐轮船去香港。”
曹远心想苏和说的应该是实话。他叫苏和晚上和他一起去拿钱。苏和说自己年事已高走不得远路。他叫冯老实陪同曹远去。曹远说钱财埋在地下十米,需要七、八个大汉刨地。苏和说人见了大钱会变的狼心狗肺。他叫曹远自己想办法。曹远看着苏和走出了家门,他认为苏和说的有道理。他叫来冯老实商量此事。冯老实说自己的力气只够提马灯。他看着冯老实娘娘腔的嘴脸对钱不感兴趣倒让他彻底放心了。他认为给他送饭的男佣乌兰巴日是个老实人。他看见冯老实说了推脱的话。他亮出手枪吓得冯老实慌忙点头答应。他的手枪顶住了冯老实的额头吓得冯老实跪下身求他饶命。他冷笑道:“苏和现在有多少钱你说实话。”
“我只知道老爷有的是钱。”
“多少钱?”
冯老实佯装想了想说:“老爷比你有钱。伊日贵比老爷有钱。你有能耐杀了伊日贵夺了他的家产和女人,我听说伊日贵的四老婆是个绝色女子。”
“老子睡过的女人比皇帝多。”曹远叫道:“老子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家老爷待你不薄。”
“是他欠我的。你把事办好了会得到赏钱。”
冯老实赶来了苏和房里。把曹远交代的事告诉了苏和。他认定曹远不会把家当埋在一个地方。苏和无奈说:“我们父子是时候离开了。我交代你的事你必须办好。”
冯老实跪下身给苏和磕了三头以表苏和对他的恩情。他站起身说:“我担心是老爷吓住了自己。”
“陶旺民在阿古达木深得人心。不出一支烟时间就能发现生产队的窟窿。”
“我赶去通知别林斯基。”
“大难临头各自飞。他活了是他本领高。你去通知呼斯楞抓紧时间收拾东西。”
“东西早搬走了。现在家里没有值钱东西了。”
苏和笑道:“你扛住了会大富大贵。你的安家费是曹远。”
“我请教老爷一个问题。”
苏和点了头。
“陶旺民不来老爷不会走吧?”
苏和摇了头说:“窟窿越捅越大犯了众怒。我对你说个实话我现在走都晚了。”接着笑道:“我八十六岁了对生死看开了。我只想看着儿孙安顿下来。”
“小姐没来消息。”
“她很可能被陶旺民发现了。很可能是别林斯基出卖了我们。他这个洋人喜欢贼吃贼。”
冯老实走出去关了房门开始琢磨自己的人生去向。他每走一步路会回头看一眼苏和的房门。他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