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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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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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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若痕》连载

第一十六章

有一天早晨,三姑村里的一个六十多岁老汉,他领了一个素不相识差不离是五十来岁的女人,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踏进了三姑庭院敞开的街门,然后转身,赶紧关闭了敞开的街门。房屋里的三姑一眼就看到走进庭院的他们,她心里一喜,露出笑脸赶紧迎了出去,道:“赶快进家,是不是给你大侄子说媳妇来了?”三姑为了给她的大儿子能把媳妇讨进家门,眼看就要变成神经病了,只要一见到人,就一口三舌唾沫星飞迸乱溅,不怕唇焦舌敝地央求人家,给他大儿子寻个媳妇。那两个人进了家门,神色慌张的脸色减弱了许多,村里的那个老汉对三姑说道:“大妹子,你不是早就托我给你家大后生说个媳妇吗,我给你带了个比我有能耐的媒人。”

 三姑一听,心里脸上是乐开了花,她高兴的不知所措。急忙殷切地把他们请进屋里,忙前忙后地端茶续水。原来,这个陌生的女媒人是口外的。所说的口外,是属于张家口的北口,在春秋时期,称作鬼方、无终。三姑没等到他们喝两口茶水的时候,就急不可耐地问道:“是哪个村的?” 村里的媒人老汉道:“不是咱们这里,是外地的,贵州大山里的。”

“贵州大山里的啊?很远吧?”

“不远,现在有火车,又不是过去,骑马赶车,三天三夜也到不了。”那个外地女媒人赶紧说。

“那,闺女来了吗?”三姑急忙问

“来了。”村里的媒人急忙答。

“那就让闺女来咱家看看,相相咱家的小子”三姑很着急,恨不得今晚就把媳妇娶进家门。

村里的媒人跟口外的媒人征求意见:“大妹子,你看,能领到家里来吗?”

外地媒人过了片刻,说道:“能。”然后,她转过脸对着村里的媒人道:“不过,你跟人家说清楚了。”

村里媒人会意,就对三姑说道:“大妹子,一会儿就把闺女给你领回家来,如果闰生大小子相中了,今晚就可以住到你家来,结婚典礼,你选好日子,随时都可以。”

三姑一听,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急忙追问道:“如果,大小子相中了,随时可以结婚典礼?”

“对对对,那我们就去领闺女来你家来。”村里的媒人对三姑说道。

三姑终于相信自己,这次真的没有听错,赶忙道:“快去快去!”

那个外地媒人向村里的媒人努了努嘴巴,村里媒人心神领会,他对三姑道:“这个大妹子一会儿把闺女领回家,你要给媒人七百块钱的昂。”

“行啊行啊。”三姑爽快的答应,她沾沾自喜地想:现在彩礼早就过千了。    过了不大功夫,那位口外的女媒人就领来了闺女。三姑端详着眼前的闺女,心里暗暗地想:“闺女挺不错,能配得上我家小子!”她是喜不自禁,小跑着到连着厅堂的那间房屋门口高兴叫道:“闰生闰生,赶快出来,出来看看对象来!”然后又小跑着到了这个房间来。过了好一阵子,闰生一脸胆怯,迟迟缓缓地走进一屋人的房间,他悄悄偷偷瞄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只看了一眼,吓得赶快把目光缩了回来,然后,把头低了,两只手搓弄着衣襟。三姑笑嘻嘻问道:“闺女,你相中我家小子吗?”

女人一直是低头不语不动,扭歪着身体,不愿意面对大家。

口外媒人就对三姑说:“她肯定同意,她家乡很穷,到处都是大山,那有我们这里好,到处是一马平川!”

三姑听罢,眉开眼笑,毫不犹豫就把揣在袄里面衣兜的七百块钱拿出来,放到口外媒人伸的长长胳膊的手心里。她急忙把这厚厚一沓十块五块钱的七百块钱塞进衣兜里,还特地的摁了摁,松了口气,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女人,压着声音说道:“闺女,你命挺好的,这里,比你们老家强多了,好好过日子,我走了。”姑娘依旧不抬头不说话。口外媒人和村里的媒人起身就走出家门,三姑和三姑父就把两位好心的媒人送到街门外,突然,村里的媒人把三姑父拽到一旁,和他咬了会儿耳朵,就带着口外的媒人匆匆走没了身影。

三姑父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家里,扯住三姑的衣服拽到另一厢空屋里,压着怒火,压着声音,厉声斥问道:“这个女人是贩卖过来,你知道吗?”

三姑一听,傻了,愣了半晌,才道:“就算是贩卖的又咋的了?如果不是贩卖的,人家会跟咱三十拉达穗儿的小子吗?”

然后,三姑避开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跟闰生说了此事,并再三向他叮咛:“你暂且,什么都不要干,只管好好看守住媳妇的任务就行,只要不让她跑了,就是你为这个家,为老祖宗立下大功劳了!”闰生看着父母  愁眉苦脸焦头烂额的样子,就顺从的答应了。

“只有这样了,等她怀了孩子,生下来,就不会跑了。”三姑父胸有成竹地说道。

今个晚上,三姑她没有硬让儿子和这个女人圆房,而是让二闺女和未来的儿媳妇还有她,睡在一条土炕上。三姑想:女人肯定自己知道被人贩子把她卖到这里了,所以,慢慢来,等大家一起相处的有感情了,跟大小子有感情了,再圆房。

未来的媳妇,长的不丑,可是她一句话都不说,谁也不理,饭,一天只吃一顿。只有她饿的承受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勉强吃些。三姑的二闺女二花,一天发现她哭的两眼红肿,二花就问她怎么了。她就乞求二花把她放了吧,然后告诉二花,她家里还有两岁的孩子。二花听了后就跑着跟她娘说去了。没想到她娘一听,气的直咬牙,道:“我们被口外的媒人给骗了,骗我们,说她是黄花大闺女。”

二花说道:“娘,她家有小孩,就可怜可怜她吧,放她回去吧。”

“放她回去,那七百块,就要不回来了,我们村有好几家娶了贩卖过来媳妇,养了孩子后,就算让她们回去,她们也不忍心撂下孩子,最后,不是也没有走了吗。”三姑侥幸的说着。然后,安慰自己:放下心来,慢慢来。

后来,在三姑绞尽脑汁精心策划之下,让他们园了房。结果,圆了房的媳妇突然变了,一天三顿饭吃的饱饱的,不但说话了,还时常带着笑声,三姑和家里人就对她放松了戒备,不再像以前,家里总要留个人看守着她。一天,家里人都去地里抢收秋粮,让媳妇也跟了去,万万没想到,她趁大家伙热火朝天收割庄稼的时候,偷偷溜跑了。是三姑首先发现的,当时她就惊出一身的冷汗,急忙扯开喉咙大声喊道:“媳妇逃跑了,赶快寻哇……”

于是,一家人慌忙扔掉手里的镰刀,四处寻找媳妇。结果,把逃跑没有多远的媳妇给抓了回来。从此以后,三姑没有再敢放松警惕,对媳妇看守的更加的牢了。三姑又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是她胸有成竹的计划,就是让心不在这里的媳妇,赶快给生个孩子,这样,才能把她牢牢的拴住了,就算拴不住她的心,起码能拴住她的人。然而,到如今,媳妇到家快一年了,肚皮依旧扁扁的,连只猫都没有怀上过,不知道是自家的小子没能耐,还是媳妇怀不上,哎!不对,二花说过,她家里有两岁的小孩吗。嗐……白白养了一年多,白费心血看守了她一年多,不养小孩,这怎么能行啊。三姑成天急的是:心急如焚,愁肠百结,刚刚五十岁的年纪,就苍老的面如靴皮了,两鬓斑白,可怜为娘的一片苦心哇。

接下来,三姑她就开始盘问自家的小子,问他是不是没有真正的圆房。这个问题,让闰生的脸,是顿时涨的通红通红,支支吾吾半天,竟然没有从牢牢紧闭的嘴巴里蹦出半个字来,最后,他站起身来要离开的时候,甩给他娘一句话:“我又不是愣球,能让她在咱家白吃白喝吗?”三姑听了他的这句话,令她放了不少的心。然后,她就想:那就熬着吧,熬到养了小孩,大家就歇心了!

三姑家以后的日子,仍旧是分分钟钟日日夜夜,都有一个人紧绷神经、神志清醒地看守防备着这个买来的媳妇再一次逃跑。三姑他们过着这样提心吊胆苦不堪言的生活,目的,无非就是让儿子告别光棍,然后传宗接代,这样,做父母的任务就完成了。当然,三姑为娘的,为儿子想的更加的长远,就是,儿子将来老了,有人给他养老,为娘的就歇心了。

这个被贩卖的女人一到晚上,就跟这个叫闰生的男人同住一屋,她睡在炕上,闰生睡在土炕旁边的一张小床上。开始的时候,闰生想跟她圆房,她跟闰生说:宁死不从。闰生就再也不跟她圆房了。闰生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但是,他很听他娘的话,不管女人她如何哭泣和哀求,让他放了她,他死活就是不放她走。忽然有一天,女人好像死了逃走的心了,就开始慢慢的主动接近闰生。

这天一大早,三姑的表情,与往常常愁眉苦脸是判如两人,此刻,她是满面春风,甚至是得意洋洋。原来,她大小子闰生告诉了她一个惊喜的消息,媳妇有喜了,她不听则已,听了之后,兴奋无比地叫道:“我就说吗,我家大小子,不是没能耐吗!”然后,她长长的松了口气,说道:“这以后,娘就省心了!”

闰生的媳妇害喜,想吃酸的,三姑发愁的说道:“这大冷天的,离酸杏上来的季节还早了。”最后她还是想了个办法,到集市上买了一斤杏干。媳妇在三姑和她的家人面前,表现的下气怡声的,和他们相处的和和睦睦,让三姑一家人都很高兴。三姑眼看着媳妇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多了,心神越来越安定了。

一天,闰生拿了一封信给三姑看,并憨厚地解释道:“我媳妇,就是太想念家人,想给家人报个平安,证明,她还活着,身体挺好,不让家人挂念,她就放心了。”可是三姑目不识丁,就让身边的闺女二花看,二花看过了道:“就是这些内容,没有别的话了。”三姑就想:反正是生米做成熟饭,再说了,她都怀了我们家的孩子,就算她娘家人带她回家,她挺个大肚子也不回了。她说服了自己的多虑,就答应闰生把信可以寄走。

三姑一家人的日子,过的平平常常,波澜不惊,安安心心的。

一天早晨,三姑到庭院里的茅厕倒痰盂,突然,听到街门“叮叮咚咚”响的很急促,她赶紧上前开了门,第一眼就看见穿着警服的两名警察,身后还有三个人。一个是村里的村长,另外两个人不认得。警察怒睁双目,紧紧地瞪视着三姑,三姑吓的一哆嗦,不由的后退几步。村长说话了,很严厉:“你家里是不是藏着被贩卖的妇女?”

三姑自知理亏,支支吾吾,嘴唇哆嗦说不出半个字来。然后,警察厉声地说道:“你买了贩卖的妇女,是违法的,知道吗?”

三姑终于说出话来了:“我们是为了给小子娶上媳妇,但是我们是掏了彩礼的,不是白白抢来的,这也叫违法吗?”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跟着流了出来。

警察气得浑身直发抖,道:“愚昧,顽固不化,人呢?”

三姑哆嗦着道:“在,在……家里。”

村长带头,警察和那两个人紧紧跟随着进了家门。他们看到一个刚从被窝里坐起来的女人,她头发乱蓬蓬,挺着个大肚子,两只眼睛里充满惊慌。警察身后的一位白发苍苍的女人哭喊道:“我苦命的孩子哇,你不是去打工赚钱了吗,怎么就被人贩子给拐卖了呀?”她说着扑到土炕上的女人面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三姑和家人一听,顿时傻眼了。一名警察对闰生的媳妇说道:“你,到庭院来,我有话要问。”闰生的媳妇赶紧披了衣裳到了庭院。过了一会,警察和闰生的媳妇进了家门。警察问闰生的媳妇:“你母亲和哥哥来接你回家看看,你父亲病重,你挺着大肚子回娘家,方便吗?”

闰生的媳妇马上没有说话,而是迟疑了片刻,说道:“我父亲病重,我一定要尽尽我的孝心。”然后,她对着三姑和闰生,哭着说道:“我妈年龄大了,我父亲又病重,我想跟她回家一趟,反正,生孩子还有两个月了,我提前一个月赶回来,你们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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