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马亦的头像

马亦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10/15
分享
《往事若痕》连载

第五十章

如是,紫菊还想在曾经留下足迹几近二十年的田庄,再走一走;阔别几近三十年亲切可爱的田庄,再看一看,去邻居家,串个门,坐一坐,拉个闲。眼下看来,剩下的这最后一桩又一桩的心愿,真的恐怕是无法实现了,她悄悄的问自己:是不是要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呢?紫菊她像个小孩子,跟在儿子琦路身后,走出二胖的房屋门。她突然想到什么,急切地对儿子琦路说道:“给我和你二姨拍个照片,留个纪念吧!”紫菊突然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别,也许,不知再要过多少年,才能重得相聚;抑或,再难相见。

二胖一听要拍照,她快乐的像个孩子,看看自己不整洁的衣裳和黑乌乌的鞋,急忙说道,“我这是去田地里穿的衣裳,等下,我换件像样的鞋和衣裳来!”她一边说一边小跑着回到屋里。

紫菊仿佛又看到了自己正值舞勺年华,二胖正是豆蔻之年,一幕幕畴昔往事,重现于脑海。那年的初夏,她俩和她们的姐姐去东城赶大集,然后去了照相馆照相,此情此景,栩栩如生,仿如昨日。紫菊穿着大萍姐给她扯的宛如桃花粉色的的确良新衣裳,二胖则穿的是朱色小方块金丝衣裳,这是紫菊有生第二次照相。第一次,便是她八九岁的时候,照的全家福。照相的时候,一间本是不大的房间,把窗帘拉拢了,屋里,顿时黑魆魆,二胖和紫菊紧挨着坐在杨木长板凳上。照相师傅年近花甲,他的面前是一台三条腿架子的照相机,他对她俩嘱咐道:“我喊一二三,突然闪光的时候,千万不要格挤(眨)眼睛啊,要不照出来,就成了瞎子了啊。”

紫菊和二胖愣怔须臾,点点头。然后,随着刺眼的一束白光亮突现,紫菊和二胖突然想起了师傅刚才的叮嘱,但是为时已晚,她俩被那一大束白光晃的睁不开眼睛了,所以就便不由自主的格挤了下眼睛。

照相师傅“嘿嘿嘿”笑了起来,说道:“这俩偢闺女,不听话,重来,再回记牢了,不要格挤眼睛了啊。”

第二回,紫菊和二胖虽然是牢牢记住了照相师傅的话,但是当那束白色刺眼的光,忽闪而起的时候,她俩又没能忍住,又眨巴了眼睛。照相师傅有些许发火了,严肃地说道:“再格挤眼睛,就不管了,瞎子就瞎子了。”

紫菊和二胖一听,着急了害怕了,终于,她们尽心尽力地配合着照相师傅。在黑暗之中,紫菊看见照相师傅钻进一块颇大黑布里,叫道:“不能格挤眼睛!”紫菊和二胖急忙把眼睛瞪的大大的,一眨都不敢眨,一动也不敢动。然后,紫菊看见师傅手里握着一个黑色胶皮东西,状似电影里的地雷,用力握了握,然后,照相师傅高兴地说:挺好的!起来吧。紫菊发现二胖犹如泥胎木偶,依然坐在长条木凳之上。紫菊忍俊不禁,问道:“怎么,你还想自己一个人照张相吗?”

二胖睖睁着眼睛,凝视着紫菊,忽然如梦方醒一般,害羞的,赶紧离开了长条板凳。那时候,生长在穷乡僻壤的农民老百姓们,经济拮据,粮食匮乏,坐到照相馆照一张相,是稀罕的,幸福的不得了的事情,有的人,毕生都不曾有过。

岁月如脱兔,于今,紫菊与二胖,已然是人到中年了。二胖换好了干净整洁的衣裳走出家门。紫菊被二胖“咯咯咯”的笑声拽出了回忆。紫菊看着眼前孩童般快乐的二胖,她比原开更加的丰满了,显得臃肿。紫菊嫣然一笑,搂着笑眯眯二胖的肩膀,姐妹俩留下了合影。

然后,紫菊和二胖还有她娘挥手道别。紫菊跟着儿子和外甥女,去了泥河湾洗浴中心泡温泉。过去,人们知识和见识贫乏,不对外开发旅游景点。如今,国家政策好,大力支持农民开发旅游景点,吸引外来游客,这样农民便会增加一些收入。澡洗塘村,东窑头村,私人建立了多个泡温泉的景点。后晌五点后,紫菊和孩子们走出泡温泉的地方,开车直奔向西城。因为天快要黑了,他们要到县城找个旅店住下来,歇息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回家乡晋汾。途经东城镇的时候,紫菊对儿子琦路愉悦地说道:“这是我们小时候最向往赶大集的地方!”

月月笑嘻嘻地说道:“昂(我们)小时候,一到礼拜天,就来赶大集,额(我)妈儿就会给我一两块钱,让我自己买好吃的!”

当外甥女月月提起她的妈妈,紫菊的大萍姐,紫菊便伤怀起来。

琦路说道:“既然路过了,就进去看一看吧?”紫菊开心的点头答应了。

于公路边,向南一望,突然便一眼望见了玉皇阁,但是,它的容颜与原来是迥别。原来,是一眼看不到玉皇阁的,不知何时,把玉皇阁面前的黄土房屋,全部拆除,寻觅不到它们的踪迹。于今,它的面前是一条平坦整洁的水泥路。在紫菊髫年的记忆至她离开故乡的记忆里,这座玉皇阁,它容颜的颜色,是苍灰色,由此可见,它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洗礼与陵谷沧桑。楼阁的下方为一座即宽且高大坚实的奠基墙,高约小时候居住的房屋那么高,因为,下面有个门,向了正北方开,这个门,便是城门了。它又宽又深邃,宽的可以并排走过两辆马车,深邃的幽幽暗暗。步行,要走上一小会儿,才能走出深邃的城门。上方为木头雕梁画栋的楼阁,楼阁稳坐城门之上。这座古城门楼,高大威武,显赫地屹立于村庄北。城门内两边大青砖砌的墙,被双行的马车碰撞摩擦的坑坑洼洼,但,却是黑乌乌,光滑似水,又如绸缎那般丝滑。城门的地,亦是大青砖所铺,同样是坑洼不平坦,但,亦是同样的黑乌乌,滑溜溜,由此便知,这座玉皇阁悠久的遐龄了。据《东城建玉皇阁记》里记载,该阁建于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清咸丰七年,(1875)正月十五,道士烧香不慎失火,三层殿阁尽毁,铜铸玉皇大帝的一条腿也被熔化,后用泥浆补上。同治八年(1869年)重建。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紫菊记忆之中那座玉皇阁早已不复存在了。它在公元二零零四年间,被大规模的修缮,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灰色水泥城门,橘红色三层雕梁画栋的楼阁。虽然,亦是雕梁画栋,看似精美耀眼,但是,古时木头,虽粗糙,但是雕刻的,却是细腻,精致,不可方物。紫菊未能如愿目睹到镌刻在脑海里的玉皇阁,她感到莫大的遗憾。当她再一次仰视玉皇阁,倏然,眼睛发亮,她诧异地发觉,楼阁,竟然是三层!紫菊忽然便想起《东城建玉皇阁里》里记载,曾是三层楼阁。紫菊心里莫大的遗憾和失落,似乎,好像,被这眼前的“三层楼阁”弥补了那么一丝丝。

紫菊下了车,漫步走进玉皇阁的城门,左右环视,寻觅不见一丝一毫它曾经沧桑的容颜。城内,皆是水泥路,两边房屋,亦不是过去的黄土屋了,俱是青砖碧瓦。忽然,听到一阵叫卖声:“豆腐干儿……卖豆腐干儿……来。”紫菊循声望去,看到一位老年妇女,推着自行车,后座驮着一只杨柳条编制的篓。触景生情,紫菊情不自禁地步进记忆的隧道,蓦然看到父亲坐在宽敞明亮的庭院,独自静静地编制着柳条筐。一阵晚秋清风徐徐吹来,把她吹送到眼前的真实生活之中,她眼眶湿润了,感觉眼睑好是冰冷。她微笑着来到卖豆腐干女人面前,亲切地说道:“大姐,我买五块豆腐干。”

身后的儿子琦路说道:“买二十块吧,你不是心心念念着故乡豆腐干的味道吗,现在天气凉爽,正好可以带回家,也可以带回上海!”

紫菊莞尔一笑,默许了。心里幸福地想:我能拥有善解人意,心思细腻,又聪颖的儿子,我其实,蛮幸福的!

紫菊凝视着故乡这熟悉的豆腐干,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一块,说道:“大姐,我嘴馋的不行了,我先吃一块啊,我儿子会付你钱的。”

朴实的大姐哈哈哈直笑。

在西城县城旅馆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晨与外甥女月月和她的女儿挥手辞别。同天回到家乡晋汾,翌日下午,紫菊与儿子琦路告别,乘飞机回沪。

紫菊又开启了节奏颇快的生活节奏,上班,下班,写作。

公元二零二一年,初春,紫菊一向算得上宁静的生活,隐隐约约,发生了不安宁的苗头。这苗头来自哪里?紫菊内心里格外清晰,但是,不能说破。两楼崇明邻居爷叔,他同一楼邻居发生了强烈的矛盾。以前是一直有矛盾,忽明忽暗,不太显山露水。如今,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然到了鱼鲠在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程度。一天,紫菊休息在家,便听到一楼女邻居的叱责声:“两楼的,你们老两口半夜三更的上下楼梯,请小声点,不要影响了邻居们休息,好不啦?”

两楼的爷叔接话道:“啥人(音宁)半夜三更上下楼梯啦?侬覅瞎讲(哈港)。”

过了良久,紫菊听到剧烈的摔门声,声音搞得震天动地,令人猛地心惊肉跳。接着,便没有了声响,似乎,“战争”结束了。

紫菊的确知道,是两楼的邻居爷叔,昨天半夜三更起夜有两三趟,而且,脚踩木头楼梯,搞得“咚咚”响亮,每次,皆把睡眠本来灵敏的紫菊给吵醒了,毕竟,隔开来的木板,隔音效果太差了。紫菊当时分外生气地想:这爷叔,今天晚上发什么神经了,搞得人睡眠不好。原来之前,这位爷叔和她的爱人,做人是有他们的原则,便是在晚上十点后困觉,清晨七点以后起床,不论上下楼梯,还是在自己房屋里,皆是不搞出大的声响来,以免影响他人睡眠与情绪。自从跟一楼邻居发生了争执之后,两楼爷叔的不但不收敛自己不合情理的行为,反而,是愈演愈烈,常常是夜半“咚咚”上下楼梯,凌晨五点把电视机的声音放的喧响。紫菊忍气吞声两三日后,终于爆发了,她对着爷叔大声呵斥道:“爷叔,你这么大年龄了睡不着觉,请不要影响别人睡觉好吗?”

爷叔瞪着发红的眼睛看紫菊,然后,看看下面邻居的门,没有说话。

紫菊心里想:你们有矛盾,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影响了我。所以,狠狠地瞪着爷叔,乜斜一眼一楼邻居,然后,看着自己的鞋,意思是警告他:不要迁怒于人,请不要欺人太甚。不知道,他是否能领悟到紫菊的眼神。

幸好,这位爷叔是个知错就改的人。然则,消停了两天之后,这位爷叔仿如着了魔似的,又开始在凌晨抑或是在夜半,把声音搞得喧响。熟睡之中的紫菊被聒醒,她甚是的愤懑,推开门,叱责道:“爷叔,你老了,我希望你还是给自己积点德吧。”

“积什么德?给谁积德?我早就活够了!”

紫菊顿时哑口无言了。心想:看来,他是破罐子,破摔了,但是你活够了,不代表别人也活够了吧。他的家事,爷叔曾经跟她讲过,儿子一点不孝敬他。老婆呢,天天骂他,吵他。为什么,嫌弃他穷,嫌弃他没有房子。因为,这公房,还是他爱人父母留下的。紫菊刚来的时候,他老婆每天至少骂他两三趟,于是,他就一颗接着一颗的抽烟,把他小小的房间,把狭隘的楼梯通道,搞的烟雾缭绕,十分的呛人。紫菊就劝谏他:爷叔不要抽烟了,你本身就有毛病,岂不是越抽,病情越是严重呀,你这不是自我折磨吗。再说了,我们左邻右舍也跟着你一起抽二手烟,实在是危害健康呀。然后,爷叔,极少的抽烟了。爷叔他有病,便是睡到夜半的时候,还沉浸在睡梦里,猛然吱吱哇哇惊叫片刻,犹如梦魇一般,然后,便昏厥过去。紫菊好几次被他发病惊叫声骇醒,然后赶快去看望他,他爱人掐他人中,紫菊帮她打120急救电话。大概每隔上一月余,便会发作。紫菊皆会快速跑到他家里帮忙,他每次都被抢救过来了。

爷叔不道德的行径,屡教不改。紫菊便很生气,便会睡眠不好。但又对年已古稀瘦骨嶙峋的爷叔,束手无策,所以,心情殊是糟糕与不爽 。

一天,紫菊周末在家,突然看到一楼邻居,扛了一扇门到了三楼那间专属爷叔的洗漱间,对着爷叔关闭的门厉声喊道:“林杰,你出来,洗漱间安装一扇门,你拿一把钥匙,我拿一把钥匙,反正,这是公家的,所以,是公用的,我们都可以用。”

良久,爷叔缓慢打开房门,把脑袋悄悄探出来,他颧骨高耸,惊恐的瞪着眼睛,干瘦的犹如猴子,脸色苍白,浑身如筛糠般的发抖,一句话没敢说,轻轻关闭了门。

紫菊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纠葛,不明白这“门”的其中意思,所以,不敢多嘴。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