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菊决定到上海申城,是有一定的原因的。她侄子毕业后,不知道去哪个城市发展,所以,他举棋不定,于是便特意来找紫菊谈心。他对紫菊说道:“妈妈,你说,我去北京发展好,还是到上海发展好?”
紫菊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建议你到上海,上海上海,城市偎依在大海身边,不但风景美丽,而且,气候怡人!”
侄子一听,丝毫没有犹豫,就说道:“那我就采取你的意见,决定到上海发展!”
紫菊并不了解上海,只是根据上海这个名称,顾名思义,上海应该依傍大海,但只是知道,上海,属于南方的城市,肯定是风光旖旎。其实呢,一个人,本来就是一片空白,然后,你用大脑把一件事情,想象编制的非常完美,其实,不是一件坏事。
侄子,在上海打拼了一年之后,紫菊便同他联系,然后就来到了上海。这年正是公元二零一二年的仲春,紫菊零丁一人,乘坐上列车,经过了迢远两千里,踏上了上海的土地。上海,是属于中国至为繁华的城市,亦是中国重要的经济城市。
紫菊的第一份工作,便是在上海市瑞金二路瑞金医院旁的快餐店“然与纯”上班。是侄子提前为紫菊找好的,否则,她来了就要睡马路,睡公园。因为,这里旅店住宿太昂贵了,对于,一个平民百姓是吃不消的。也因为,侄子住集体宿舍,倘若,紫菊是男的,还可以在侄子宿舍那里,勉强小住几日的。
紫菊在店了做服务员,端盘收拾盘碗,打扫卫生。服务员五六个,打菜的做面点的,皆是女生,皆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各省。她们住宿在一间大房子里,上下铺。房子是电梯房,有淋浴卫生间,条件还不错。每天早上九点上班,六点下班。紫菊突然间,就有了好多的同事,感觉很奇妙。后厨的厨师大都是男的,男女店员加起来,二十有几。紫菊关系最密切的便是居住在宿舍的两个服务员。一个叫王斌,她比紫菊小了七八岁,长的不高不矮,挺壮实的。还有一个名叫秀秀,是湖北人,长的瘦瘦小小。三个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说说笑笑,相处融洽。
这天凌晨,紫菊发高烧,而且是高烧不退,大家都起床洗漱了,唯独她还躺在被窝里。王斌和秀秀在忙着洗漱。王斌突然发现一向比她们勤快的紫菊,今天竟然赖在被窝里,于是,她对着紫菊喊叫道:“马姐,你还赖在被窝里,做美梦呀,要迟到了,还不赶快起床吗?”
紫菊浑身乏力,语气微弱地说道:“我浑身发冷,而且没有力气。”
王斌一听,丢下手里的毛巾,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紫菊面前,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惊叫道:“烫的厉害,我赶快给你买退烧药去。”她说着就飞跑出门,边跑边说:“秀秀,你上班去,给我和马姐请个假。”
紫菊吃了退烧药,吃了王斌在外面买的咸菜肉丝面条,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好了许多。
紫菊在饭店上班只有十天,如今囊中羞涩,她摸摸裤兜,来断定下那一张五块钱纸币,是否还静静的呆在那里,幸运的是,五块钱还在,没有丢失。她此刻,踌躇不决,想:是否,拿出来还给王斌?不知道她为我买药买饭,花了多少钱?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王斌:“王斌,一共花了多少钱?”
王斌笑着说道:“没有多少钱,就不要还了。”
紫菊赶紧说道:“今天不仅耽误了你上班,又给我破费,不还,是不行的。”她又摸摸兜里的五块钱,悄然的想:买药买面条,至少是十五块,但是,这五块钱,不能给她,如果给了她,万一,我要有什么事,需要钱买,实在是羞于跟别人张口借。于是,她说道:“王斌,我现在兜里只剩下五块钱了,我知道,你今天最少为我花了十五块,等月底发工资了,我一定还给你!”
王斌一听,惊讶地说道:“你兜里只有五块钱了,离月底,还有半个多月,你再节俭,生活必用品,你是要买的,我给你五十块钱,先度过艰难的时刻。”她说着,从放在她床上的挎包掏出一张五十块钱,塞进紫菊的裤兜里。
王斌,她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其实,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知道紫菊自尊心很强,不好意思收下这么多的钱,所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塞进她的裤兜,让她明白,这是我的一片诚心,不要太介意。
紫菊这次远行,只穿了一双新买的黑色皮鞋,但是质量平平,早已是面目全非,而且鞋帮和鞋底开胶裂开,走起路来,啪嗒啪嗒,就像是小时候经常看到讨饭手里拿着的呱嗒板。紫菊有心去修一修,又害怕撑不了多久,白白浪费了钱,所以,一直在犹豫之中,就这样,硬是挨过一天又一天。
一天,秀秀的老公给她买了一双新皮鞋,她脚上经常穿的黑平底皮鞋,便搁置在阳台上。
一天,紫菊和王斌,还有秀秀,三个人谈笑风生的行走在去快餐店上班的路上。路上的中央是车水马龙,两边的人行道,是人来人往,车声与行人的喧闹声相融,呈现出一番拥挤而又热闹的人间烟火景象。突然,秀秀驻足,她吃惊而又滑稽地凝视紫菊脚上那只大张嘴巴的鞋,“哈哈哈”笑的前仰后合,说道:“王斌,你看,马姐的鞋,像蛤蟆的嘴巴!哈哈哈……”王斌一看紫菊的鞋,亦抑制不住,是捧腹大笑,紫菊也跟着她们一起笑了起来,笑了片刻,她收敛了浅笑,说道:“等我们发了工资,我们去逛商场,买鞋!”
王斌说道:“等到你发工资,估计,你鞋的嘴巴张的更加大了,你还能趿拉着走成路吗?”
秀秀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我那双鞋就送给你吧!等发了工资,我们去七浦路服装城,买便宜的衣裳去!”
紫菊和王斌一听,兴奋的同时赞成。紫菊穿上了秀秀送给她的那双皮鞋,虽然鞋比紫菊的鞋小了一码,但是,能勉强的穿进去。紫菊这才舍得把那双大张嘴巴的鞋,狠狠心,丢弃了。
月底发工资了,紫菊和王斌,还有秀秀为了实现她们一起曾经许下的承诺,月底发了工资,便要去了七浦路逛服装城。但是,又不是同一天休息,于是,就一起商量请求店长,给她们把休假放到同一天,店长倒是欣然同意了。
紫菊同两位小妹,像放出笼子的小鸟,坐上公交车,去了七浦路。七浦路是一条非常繁华而又热闹的街道,公路四周皆是卖服装的高层大楼,不论是路上,还是商城里,是人潮汹涌,肩摩毂击,人声鼎沸。服装成里的衣服有最廉价,有最昂贵的。昂贵的,是普通打工人问都不敢问的,廉价的,竟然不允许试穿。紫菊和王斌,秀秀,都是身材苗条,所以,试不试无所谓,在身上比一比,感觉能套上,然后,为了犒劳自己,为了不白跑一趟,便每人给自己买了一件自己喜欢的衣裳。她们挤出服装城,紫菊看到很多人在买一种水果,于是好奇的走近仔细看,看到水果满身为黄色,浑身长满了刺,宛若刺猬。果肉亦是黄色的。这种长相奇特的水果,是紫菊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之所以,非常惊奇,并想品尝下它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同时,也想给两位待她有情有义的王斌、秀秀尝一尝。所以,紫菊便问卖水果的大叔:“大叔,这是什么水果?”
大叔“嘿嘿嘿”一笑,说道:“是榴莲,这里有剥好的,切好的,七块钱一小盒。”
紫菊啧啧说道:“这么贵呀!”
大叔笑眯眯,亲切地说道:“这可是进口水果,而且营养价值高,所以昂贵呀!”
紫菊接住大叔递给她的那盒榴莲,然后放于笔底下嗅了嗅,突然,表情怪异,撇着嘴巴,埋怨地说道:“好臭呀,大叔,你怎么把坏的卖给我了?”
大叔“嘿嘿嘿”一笑说道:“闻着臭,吃起来老香的,不信,你先吃一块。”
紫菊就用牙签扎了一块,吃起来,的确如此,是闻着臭,吃起来颇香,就犹如臭豆腐那般。紫菊买了一盒,三个人一边吃一边游逛。
一个月后,王斌要辞职不干了,她要去闵行的电子厂上班。紫菊非常不舍,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她要走。王斌不但为人爽直,又喜欢帮助他人。王斌走了之后,紫菊感觉自己犹如丢失了一件最心爱的物件,怅然若失。
后来不久,店里有来了一个二十有几的小姑娘,她是服务员的主管,是湖北人,秀秀的老乡。紫菊不知道失去了王斌的原因,还是,秀秀和主管是老乡的原因,反正,她情绪很低落。后来,她被店长调到后厨做点心去了。这当然是有原因,是紫菊向店长请求的,请求的原因是,做点心清早五点半上班,下午三点半下班,空余的时间,还可以找个兼职做做,增加些收入。后来,又被厨师长调到更加轻松的岗位做点心,然后在这里做点心的那位大姐,她到了紫菊那个岗位做点心。
翌日,紫菊无端就被秀秀挑衅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让我老乡大姐去替换了你原来又苦又累的岗位?”
紫菊颇是纳闷,单纯地想:这事与你毫无干系,你什么意思?紫菊是如鲠在喉,她神情凛若冰霜地问道:“你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不要跟我拐弯抹角的。”
秀秀的脸一红,犹豫片刻,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主管逼我给你说的,大姐是我们老乡,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老乡!”
而且,紫菊在上班的时候,突然看到主管看他的眼睛,充满了敌意。紫菊明白了什么,但是她不动声色,专心做自己的工作。然而,那位主管竟然是恼羞成怒,对着紫菊身旁的秀秀破口大骂:“我看你是不想在这里干了,最好是找王斌去好了。”
紫菊想:不就是个主管吗,这样盛气凌人干吗,大家都是吃苦卖力气干活的,难道说,你是主管就高人一等了吗?我看到你也是在卖苦力挣钱的呀。看来是,小人得志,就是这副丑恶的嘴脸罢了。中国人就是这样,头上顶了个“高帽子”就要“耍拳抡棒”,打压人,欺负人,来炫耀来彰显她的威力,来以示我不是好惹的,谁敢不听我的话,招惹我,就会有不好的下场;然后,拉拢人,拉帮结派,成为她的“一帮”,以壮大她的所谓“权利”与后盾。如此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皆是为了触斗蛮争。 内斗的结果,不是鸟焚鱼烂,也好不到那里去。
紫菊决心要离开这里。她办了辞职,但是不能马上离开宿舍,她还没有找到工作,倘若是离开这里,将是露宿街头了。宿舍里的同事们,没有人为难紫菊,有的还给紫菊带了饭菜。紫菊心存甚是感激。紫菊每天侵早,便脚蹬那辆二手脚踏车,穿梭在上海这座繁华城市陌生的街道上,穿梭在陌生的人群里,寻找工作。上海的交通,充满了迷幻。一条路,委委屈屈,顺道绕了一圈,还是没有走出这条路;一条笔直的路,心情愉悦放心的刚走了一半,便变成不同的名称,瞬间,令你蒙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上海的交通,确凿是充满了迷幻,即使路牌东南西北写的分明,但是,你仍旧会轻易的把方向给搞混淆了。上海的大街小巷的名称,是以中国的各大小城市命名,且,是囊括了整个中国。唯有褊狭逼仄的小弄堂,便是随心所欲,或是依情顺景,抑或是有根有据的历史而立名。
半月的时光,瞬息而过,紫菊的工作还未找好,但是,同事传了店长的话:有新员工要进来,所以你的床位新员工要住宿。紫菊不得不离开这里,她推着自行车驮着那只廉价坏了的行李箱,行走穿梭在茫茫的人海里,是举目无亲,不知何去何从。初夏的傍晚,凉风习习,令人舒适,但是,紫菊丝毫没有感受到,反倒是感觉闷热难耐。她苦思冥想,今天晚上去何处安顿自己的身心。她漫无目的的走啊走,突然驻足,眼睛注视着面前的房屋。房屋低矮黑暗,宛如枯瘦如柴皓首苍髯的百岁老人。这种低矮的两层房屋,在上海矗立的高楼大厦间隙里 ,随处可见。这是解放之前的房屋,一道过去的风物,它见证着岁月的流逝,见证着战争硝烟,见证着物非人非。如今,他犹如耄耋的老人,却依然矍铄地站立原地,看行云流水,看人来人往。这是一家家政公司。紫菊透过玻璃门,影影绰绰看到几名女子。她便大胆推门走进去,小心谨慎地问她们道:“这里可以住宿吗?”
一个相貌虽然长的普通,但是有一双单眼皮如耿耿星星般的眼睛,她很热情地对紫菊说道:“还有一床空位,你来正好,住一晚,是八块钱,不贵!”
紫菊高高悬着的心落到心窝里,她把行李箱搬进来。那位跟她热情讲话的女子对紫菊说道:“行李箱就放在下边,楼下没有床铺了,你和我睡到阁楼上去,我俩挨着睡,走,我带你上去看一看。”
那位女子把靠在墙边的楼梯,竖立在阁楼口处,她攀爬上楼梯,紫菊便跟在她身后。爬上阁楼。所谓的楼梯,便是梯子而已。上面有半人之高,需弯着腰移动,大概有四五平方的面积,有两扇拢共一尺左右的方窗。有床铺,有被子。紫菊感觉疲惫不堪,于是和这位女子挨着躺了下来,两个人便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