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听了之后,是哭笑不得,说道“哼,如果,你能把输了的钱倒回来,你就更不会停手了,希望一夜能成了万元户呢!”
二富,摇摇脑袋,觉得父亲的话很在理,他愣愣地盯着父亲看,好像不认识似的。
“盯着我做啥?你大爷就是个赌鬼,我对赌博太了解了,一句话,赌博,就是坑骗的手段。”
二富恍然大悟,说道:“就是啊,一开始让你就赢,赢了三四次,就让你一直输,一直输到你兜里所有的钱输光了,然后,你不甘心,就越陷越深。”二富好像自言自语,就不敢再往下想了,所以就闭住嘴吧不敢说了。 父亲的脸色好了些许,咳嗽轻了些,问:“今后。还赌吗?”
“不赌了。”二富哥斩钉截铁地回答。 后来,二富哥说到做到,洗心涤虑,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做他的生计。
二富感觉自己好像恋爱了,是这么回事。那天二富骑着洋车去邻村收鸡蛋,有两个姑娘,向他走过来,然后叫住了他,让他等下,回家拿鸡蛋。这两个姑娘,一个长的黑,一个长的白,一个长的粗,一个长的苗条。那个长得又白又好看又苗条的姑娘,就是好看。二富就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她几眼,闭住眼睛,就能画出她的眉眼来,不信,我就画一个:白格生生圆格蛋蛋的脸儿,黑黑的眼睛,亮晶晶,似那弯弯的月牙,不描自红红嘟嘟的小嘴儿,一笑,挤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走起路来,好比微风摇柳,给谁见了,谁都想多看几眼。二富趁她们去拿鸡蛋的时候,赶紧想,怎么样才能和这个好看的姑娘牵上线,要是直接跟人家表白,人家姑娘害羞,肯定会当面骂我耍流氓,再说,我也不敢,不行这个办法不精明,二富一筹莫展,不一会儿,看见两个姑娘各自端了脸盆走过来,脸盆里有半盆的鸡蛋。两个姑娘要走的时候,二富脸一红,终于鼓起了勇气,对着两个姑娘说道:“你们村有个贾有财,你们认得吗?”
那个长的黑的姑娘赶紧抢着说道:“当然认得,他是我大伯的二儿子,我叫小兰,有财是我二哥,他家就住在那里,第一个街门。”她指着那个木头街门,让二富看。
二富一听,有门儿了,他说道:“贾有财是我中学的同学,我们最要好了!”
“是吗!你去他家吗,我带你去。”长的黑的姑娘很热情亦很大方。但是,那长的好看的姑娘很害羞,胆小,一股劲地微笑不语。二富想,如果她的性格像长的黑姑娘落落大方该多好。
二富赶紧说道:“今儿不去了,那天我再去。”
这天,二富骑着洋车,没有带收鸡蛋的柳条筐,他今天是特地去东庄找同学贾有财,主要目地就是让他做牵线人,介绍那个好看的姑娘,当他的对象,然后,哎不要高兴的太早了,不知道人家姑娘能相中我吗。东庄距离二富居住的村庄,不走油路的话,上坡下坡就到了,总共就二里地。二富走进贾有财的庭院,一眼就看见了卷着高高裤腿的贾有财在转动着辘轳绞水浇菜,他低头弯腰的忙碌着,没有听到有人走进了庭院的脚步声,估计是辘轳吱呀吱呀的叫声,遮盖住了二富并不响亮的脚步声。二富快到了他跟前的时候,便叫道:“贾有财!” 贾有财一愣,抬头看见了面前的二富,他惊讶地叫道:“二富呀,好稀罕好稀罕,走,赶快进家!” 二富就跟着贾有财回到了家里。
三年多不见,贾有财倒是不见长多高,反而却变粗壮了,像汲水的圆柱桶,上下一般粗。贾有财他娘端一碗自家种的炒葵花瓜子,放到土炕上的小方桌上,说道:“孩子,嗑瓜子。”二富嗯嗯地应着,然后说道:“婶婶你不要管我,我又不是别人,不要这么客气。”然后,两个人寒暄了起来。
贾有财问二富:“二富啊,你现在做什么生计?”
二富呵呵一笑道:“做个小买卖儿,收鸡蛋。”然后回头就问他:“你呢?不可能还只是靠种地填肚皮吧?”
“如果,还是重蹈老辙,我们这一代,还不是一样,翻不了穷身吗。”他是扼腕叹息了片刻,又道:“我在咱们这条油路边开了个煤站。”
二富眼睛一亮,佩服的拍拍贾有财的肩膀,兴奋地说道:“你小子,挺有能耐的啊!”
“嘿嘿嘿,什么能耐呀,屁的能耐,我只不过是挣点辛苦钱罢了。”贾有财笑嘿嘿平淡的说,他并没有因为二富的夸奖而高兴或者是洋洋得意。然后他就说起了这条马路上发生很多的怪现象。
这条京张柏油马路,是解放以前就一直驻守在这里,具体它的诞生不是太确切,但它是北京通向西北地区的干线公路,从德胜门到昌平这段路,过去还是十三陵的御道。抗日战争时期日本处于战略需要,曾多次强拉民工队整修京张公路。如今,它宽亦不过是一丈内外,道路褊狭,若是两辆载煤大卡车并排前行,那肯定是肩摩毂击了,所以,遇到如此情况,司机皆会万分了小心插肩而过。这条公路是京张重要交通枢纽,它通向中国之重大同煤矿。随着煤炭开采量的增大,这条公路上载煤炭的大卡车日益剧增,之所以,这条公路上奔驰的大多是载煤的大卡车,它们运输向中国的全国各地。运输煤炭的卡车,也同时给公路两旁村里的农民老百姓带来点好处,就是卡车在运输之中肯定会有颠簸,所以会有炭块落下来,于是,公路两旁便呈现出了拾煤人的身影,他们㧟着柳条筐,秉着铁锹捡煤块。
后来,就有几个人,动起了歪脑筋。安静的村庄和田野,被黑墨的夜色完全吞没,便显得更加的幽静了,仔细了聆听,田野里和村庄里只有风自由的穿梭,它们行走过后,便会留下呼呼的声音,却不见风的踪迹。此刻,公路上的载煤大卡车与白日里相比较,会少了些,它们奔驰在公路上。忽然,公路旁冒出三个人的身影,他们的手里有铁锹,有铁搂耙,还有麻袋。公路的不远处有呼啸而来的载煤大卡车的声音,由远而近,这三个黑色的身影聚拢到一搭儿交头接耳片刻,比划着,然后他们分开站到公路两旁,呜呜呼啸的大卡车快要近了他们,三个黑影挥挥手,于是同时走到公路中央,举起长长铁锹对着向他们奔驰而来的大卡车挥舞着,并放开嗓门竭力地呐喊:“停车,赶快停车。”其实,车轮隆隆飞驰之声早已把他们的咆哮碾压了下去,但是,在两股巨刷般的白色车灯的照耀下,司机看到公路中央有几个黑色的人影晃动,这可把司机吓坏了,他慌忙减了车速,大卡车尖叫着被迫的停了下来。司机又生气又莫名其妙的跳下车来,冲着仍旧站在路当中的几个人破口大骂:“你们是要寻死呀?”
这几个人听罢,愣了愣,其中一个人,用哀求的口吻说道:“司机师傅,你就行行好吧,你能有一大碗猪肉吃,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没能耐的农民,给我们剩点肉渣渣吃,行吗?”
司机被他的话弄的懵了,过了会儿,才明白他们说的话,心里想:看他们,一个个身强力壮的,看来,我今天是遇到无赖了,于是厉声向他们嚎叫道:“我卖力辛苦挣钱,凭啥给你们剩肉渣渣?”
那三个人对视过后,分头行动,一个人竟然爬上车厢,用铁锹哗啦呼啦往下捅煤块。司机很无奈,对他们喊道:“哎,兄弟们,你们年龄都比我大,为了生活,我知道你们的难,这样,把高出车围栏的煤铲平就不能再铲了,少了,我没办法交差了。”
他们听了之后,胜利的笑了,其中一人说道:“兄弟你是个好人。”他们按照了他的要求照做了,只把高出尖尖的煤炭铲平了之后,就跳下了车。司机赶快开车逃离。这样的事情隔三差五就会发生,而且,方圆百里的人们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再后来,拦车抢煤的恶劣事件泛滥了,于是,就发生了一件接一件人们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个村一个抢煤贼和司机打架,被司机打瞎了一只眼;那个村抢煤贼被卡车撞残了。从此以后,那些心生歹念的人就望而却步了,再也不敢拦路抢煤了。不论是动物,还是人,尤其是人,他们的劣性,往往是被惯出来的。 但是,总是有那么些人,是想法设法挖空心思的做损人利己的事情。开始的时候,为了方便司机,同时增加点自己收入,于是在公路边开了旅店,可以住宿,可以吃饭,这样就方便了开长途或是运输煤炭的司机,可是,后来就渐渐的变了本质,正正当当做营生的旅店,竟然变成不务正业“卖黄米”的黑店。“卖黄米”就是“野鸡”。附近老百姓平静的生活,渐渐的受到了干扰,于是老百姓就到旅店闹事。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后来,黑店就关门倒闭了。
贾有财跟二富讲完了这些事情。二富说道:“我听的是脊梁骨一阵一阵的冒冷汗,毛骨悚然,老百姓为了那么点儿利益,竟然,什么都不怕,不怕丢人,不怕残疾了,不怕死!我还真的是想不通,不可能就是这句话,穷生盗吧?再穷,你也不能干害人利己的事哇,害人,早晚,唉!遭到报应了吧!”
贾有财说道:“现在我开的煤站,一是为了方便老百姓买煤炭,你也知道,虽然这条公路净是拉煤的,但是没有卖煤的,老百姓想买煤,都买不到,我感觉这样,那些还想偷煤的,也不偷了,掏钱买煤,这样多好!心安理得,我也能挣点儿钱。”
二富和贾有财攀谈到这里,时候已是前半晌了,二富忽然想起他来这里的目的,他害臊的不好开口,自己忸怩了阵子,终于撬开了自己嘴巴:“有财,你有个二叔吧?”
贾有财回答道:“有啊,我二叔,就在我们前排住,第二个街门,怎么,你找他?”
“没,没有,你二叔家有个闺女,她卖我鸡蛋,我问了她,你是不是还在老房子住的,是这样认得的。”
“喔,我还以为,你吃准(相中)我妹妹了,嘿嘿嘿。”
二富想:我不认得那个好看的姑娘,如果我认得了有财的妹妹,以后,不就能和好看的姑娘认得了吗。
二富告别了贾有财,就去了化稍营镇上赶大集。这个镇距离家很远,要十五里路。这个镇的集市大,有好多好的时髦东西,二富想给自己买了条筒裤。喇叭裤如今快要淡出了人们的生活,现在,开始盛行筒裤了。喇叭裤时髦的时候,怎么看怎么顺眼,虽然,宽宽长长的裤脚总是扫着地面,但是仍然热衷地爱着喇叭裤。现在,流行大潮便是筒裤了,筒裤,不难想象,就像汲水的桶一样,上下一般粗。这样的裤子与喇叭裤相比较,要利索些。人类真的是个神奇的动物,他们总是煞费苦心的挖掘着多姿多彩新颖的审美艺术,向往着丰富多彩的生活。但是,人类,最终的目的,不能偏离走歪,正确的目的,是追求的是幸福美好而又健康快乐的生活。一旦偏离了走歪了,将是一场灾难。所以,人类是地球上最有创造力最有智慧的动物了。这个镇是个规模不小的集市,方圆三十里的农民老百姓都赶到这里采购,当然,不仅仅是买东西,很多的是来寻找热闹,想感受下繁华热闹的人间盛景,他们生活在素来岑寂的田庄,时间久了,感觉太索然寡味了,便来这里领略下充满了人间烟火浓厚的味道。有诗云: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你看,熙熙攘攘的赶集人,是骈肩辐辏,叽叽喳喳,热闹沸腾。二富很喜欢这样景象,他很激动,是情绪激昂。二富不仅给自己买了一条淡绿色的筒裤,还买了一件流行夹克式微微黄的短袖,当然不能忘记给自己买一双黑球鞋。他那双唯一胶底黑布鞋的颜色快要变成白色的了。他买好自己的行头,把自己长的又厚又长烂蓬蓬像鸡窝的头发,也理的整整齐齐,整个人看上去,显得英俊了,是又精神又利索。他不忘给父亲买瓶梨罐头,父亲哮喘病,吃了梨罐头会使哮喘轻松。 二富骗腿骑上洋车,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是春风满面乐陶陶,欢畅轻松飞快地蹬着洋车,像一只大鸟,飞跑在公路上。
夜已万籁俱寂。但是二富兴奋的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思谋着明天去见那个长的好看的姑娘,忽然,他愁上心头,盘算着怎么才能顺顺利利的见到好看的姑娘。
天空蒙蒙亮,二富就急吼吼地叫醒了睡得香甜的紫菊。紫菊极不情愿地睁开蒙眬的眼睛,打着呵欠,没好气懒洋洋地说道:“天还早了。”
二富用乞求的口吻说道:“哥今天有事情,你能不能早起会儿,先给哥做饭。” 紫菊并不情愿磨磨蹭蹭地穿衣裳,然后给二富做饭吃。
二富吃了早饭,把洋车擦得亮锃锃,然后洗脸刷牙,把昨天买的从头到脚的行头穿了,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是精神头十足,他骑着洋车出门了。他到了小兰庭院外,不敢直接敲门或者是推开门,他胆儿小,若是被她爹娘知道了,要挨骂的。老一辈的人,毕竟是从封建的那个年代过来,见不得自由恋爱的姑娘小伙儿,若是看到小伙儿和姑娘在一起稍微亲热点儿,他们就看不惯了,教训道:本本分分的好姑娘,在大街上,被一个小伙拉拉扯扯,多伤风败俗,多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