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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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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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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若痕》连载

第三十一章

生长在这纷扰的尘世里,总是有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间就产生了。譬如说:婆媳关系,还有夫妻关系。对于紫菊来说,简直就是突入袭来,措手不及,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何去正确的处理与他们的相处关系。又譬如:倘若,遇到了矛盾,又该如何去解决,别人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如何来机智的处理,结果,就不会导致在内心里结下宿怨,从此怨恨相报,难终了。紫菊,其实,是个简单而又单纯的人,对任何的事情,不曾经会有筹谋策划,自然,就更不会有恶毒的诡计多端。但是,一切的事情,她是让它顺其自然,随缘!紫菊从未想到过尘世还有这么许多烦恼的事, 拜堂成亲的紫菊,从此就和婆婆同住一个庭院里,一个屋檐下,虽然住在一个庭院里,但婆媳之间纯粹是陌生人,就连紫菊和男人之间也算作是陌生人。

紫菊和男人结了婚不久.就怀孕了。男人没文化,但人不憨,仅仅靠每人一亩三分地的口粮地,是完全不能养活他和紫菊,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子。男人没文化,但人不憨,他动起了脑子,找来了两只竹箩筐,然后又找来两根木棒,把箩筐用铁丝捆绑固定在棍子上,然后把两只箩筐搭放自行车后座,用铁丝绞牢靠了,做小买卖的工具就大功告成了。做小买卖代步的惟一工具,就是他家这辆半新不旧二八大杠自行车。这挂自行车,也算是他家最现代最为值钱的了。他这样的做法,犹如紫菊的二富哥,收鸡蛋那样的。

一天,紫菊的男人骑着自行车带着竹筐,去往相距三公里之外的城市做小买卖去了。所谓的小买卖,就是在城市里的水果批发市场,批发几十斤水果,装进自行车两边搭放的筐篓子里,然后就可以骑上自行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叫卖了。讲述讲述男人骑着自行车载着两箩筐货物做小买卖的事,虽然说不上是多么有趣的事,但紫菊觉得值得一提。男人的文化,的确可以堪称是文盲了,因为他读到小学二年级就经常逃学,学习是倒数第一,然后顺理成章就不上了。幸亏他还上了一两年小学,否则连自己名字和阿拉伯数字都不认得,也否则,连小买卖都做不成。男人骑着自行车在城里走街串巷叫卖:卖苹果来,卖苹果来,苹果不大,但是又甜又脆,保你吃了还想买;卖梨来,卖梨来,咬一口,就像吃了透明的冰糖,一下甜到你的心里头,你吃了,就会念念不忘……。你还别说,他是有些做小买卖的头脑和“天才”,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能力养活了他自己和紫菊。总而言之,紫菊没有饿过肚皮。再说紫菊对钱币基本没有什么概念,所以,不奢求男人给她更好的一点儿生活。这就是单纯的紫菊,她本就是有颗纯洁善良的心灵。紫菊和男人的生活过的平平静静,无波无澜。

紫菊怀孕之后,反应很大,老是吐,浑身无力,一次她要吐,来不及跑到庭院里,就爬到窗户往庭院呕吐,突然,婆婆从隔壁她的房间里冲出来,面目狰狞火冒三丈地冲着紫菊就是一顿好骂:“你还要不要脸了,大白天的往窗户外吐?”

紫菊没理会她,她便灰溜溜的走了。紫菊想:我来不及了,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怀孕了,吃饭不香,经常呕吐,你从来不闻不问就罢了,还多管闲事,所以,紫菊就从来没有把婆婆放在心上。自打她这次她不仅不关心不问候紫菊怀孕难受,反而还辱骂紫菊,所以她更加不想理会她了。

有一天晌午后,妊娠的紫菊又吐了,她浑身无力的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突然被“当当当”响亮的声音给惊醒了,她吓得心突突直跳,冷静下来,想一想:难道是村里来了耍猴卖艺的?她为了证实这当当当声的来历,就拉开窗帘,想仔细听一听,突然跳进她眼帘的居然是婆婆。只见她席地而坐,一手提溜着漏底的狗盆子,一手紧紧握着一根木棒,她满头华发乱糟糟,一边敲打着狗盆,一边骂道:“你们这些娶了媳妇忘了娘,还有几个闲饭没人吃,闲×没人×的,有种的站出来,让老娘看看你长了几张破嘴!”紫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是谁招惹她?不行,劝劝她去。紫菊突然阻拦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她这个人不识好歹,蛮横无理,肯定会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再说了,她看我不顺眼,到最后,连我也会被她辱骂了,还是算了。婆婆,独自一人还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叫骂着,嗓子嘶哑了,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不一会儿,公公赶着骡车走进了庭院,他一眼就看见了老伴,皱起了眉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知道丢人现眼?”

婆婆一听,急了眼,号叫道:“你这个老东西,连你也和我不一心哇?”

公公就不再理她了,她灰溜溜的爬起来,回到她居住的屋里去了。

公公是肉脾气,向来寡言少语,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但他很勤劳,自己种了和婆婆的口粮地,另外还承包了十多亩地。他赶着骡车给自己种地,别人也雇他种地,虽然酬劳不多,他也帮忙,挣几个算几个,总比闲着要强,闲着是一分钱也没有。种完地之后,他就会利用闲暇的时候,赶着骡车去城里拉茅粪,这些茅粪都是卖给村里和邻村的种地人们,村里的老百姓生活很难,所以,酬劳是菲薄。他把一木勺一木勺沉甸甸的茅粪倒进可以装三百公斤茅粪的木桶内,至少需要三个小时,无论他再小心再躲避,茅粪总会溅到他身上的,可是为了艰难的生活,他又没有其它的本事,只有出苦力做最脏的事情,来维持生活,所以他没有权利和理由嫌弃和埋怨,不管是对自己,抑或是,对别人。公公他年轻力壮的那个年代,确凿是艰苦贫穷,他的家境贫寒,能把女人娶回家中,而且,只是用一口袋的粮食,与五尺布,就把女人娶回了家门,他感觉,是他人生最大的幸运了。娶回家的女人呢,不仅能给他打消了寂寞,还平添了快乐,所以,他非常感谢女人,非常知足。不论春夏秋冬,紫菊从来难得看见公公消闲,就是大冬天,他赶着骡车到城里拉茅粪,换取菲薄的小钱,他就是个这样的人,寡言少语,没有怨言,勤勤恳恳地活着。

有一次,公公趁婆婆不在家,他从婆婆喂养的鸡窝里、掏出仅有两颗热乎乎的鸡蛋,送给紫菊,说:“拿回去,不要让你婆婆知道了,知道了是要找我麻烦。”

紫菊本来是不想要的,可他明白公公的意思:媳妇怀孕了,自己没有别的可送的,只有两个鸡蛋,也算是表表心意吧。所以紫菊想了这些,就收下了。

之后,紫菊男人卖水果剩下点回来,不论是香蕉还是橘子,她都会特意给公公放在他居住的窗台上。后来,紫菊从男人口里得知,之前,婆婆在庭院里敲破狗盆叫骂粗俗不堪的话,是事出有因,就是她的两个媳妇聚集一起,论家里的是是非非,恰巧被婆婆听到了,她一不做二不休,就跑到她住的庭院里叫骂,声音是声嘶力竭,她是有意让两个媳妇听到。婆婆的居住的庭院距离大媳妇的庭院,只用七八步之远,她的叫骂,目的是想惩一儆百。

紫菊是个可怜的女人,从故乡嫁到异乡,身边便没有了同学,没有了知心的朋友,虽然父亲身体矍铄,但毕竟不是女人,不会像母亲那般细腻,体贴入微。她如今怀孕了,没人关心,没人照顾。更加倒霉的是她罹遇心地不善的婆婆,她不但不关心怀孕的儿媳妇,还凌辱媳妇。有一次,紫菊生火做饭用了她一把麦秸,她看到了,便在庭院里骂骂咧咧。从此以后,紫菊就再也不动她的一丝一毫的东西。婆婆虽然不识之无,出身卑微贫穷,可是她不仅仅是个尖酸刻薄,抠搜,自以为是,还是唯我独尊,蛮横强势的女人。怀孕的紫菊吃饭吃不好,身体很弱,但是婆婆压根没有一句问候过紫菊,之所以,紫菊看到她,视若无睹。紫菊嫁进这样的人家已经有数月,但是她和婆婆,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说过话,她们彼此,依旧如同陌生人。

紫菊从怀孕到生产的时候,所有的苦和累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着,肚子愈来愈大,她身体的负担就愈重,她的两条腿浮肿,麻木,有的时候,疼痛的像针刺穿了骨头,不能行走。孩子大概要在冬天出生,紫菊在夏天就开始准备孩子的衣服什么的。紫菊跟村里一户人家和她年龄相仿的媳妇,借了她小孩的衣服,她的孩子七八个月大。然后到集市扯布买棉花,没有尺子,寻找了半根粉笔,比比划划给孩子做了棉袄棉裤,做了包裹孩子棉花襁褓,把不穿的衣服剪成一块一块当屎尿布,她没有给自己做棉裤了,就在集镇买了一条人造棉棉裤,那裤子好看,却一点不抵挡风寒,因为紫菊坐月子是在将近寒冬腊月里。但是,她根本不知道,坐月子不能受了风寒,受了风寒,将会落下永久的毛病。

寒冬腊月,即将来临,但,已是天寒地坼,风刮在脸上,就像好像是被人扇了耳光那般,生疼。

这天是农历的是十一月十九,午夜前,紫菊肚子疼痛了起来,她叫醒了熟睡的男人,对他说肚子疼,他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肯定是吃坏了肚子。”然后翻过身就又睡着了。

紫菊的肚子又一阵一阵的疼痛了起来,她又叫醒了男人,男人不耐烦地嘟嘟囔囔,一次又一次被紫菊打扰,他再也睡不着了,他不问紫菊有多疼,而是和紫菊温存起来,紫菊坚决拒绝,告诉他,会伤害到孩子。他根本不管,就像个低级的畜牲发泄过后,又倒头大睡。紫菊恨恨的,心里直骂:禽兽不如。紫菊肚子的疼痛,愈来愈厉害,一阵紧似一阵,她不会再打扰男人的美梦。天亮了,男人看到紫菊疼痛扭曲的面孔,才知道了事态严重,赶快跑到房后邻居,叫了梅姐,他却没有叫住在庭院里的他妈。梅姐慌慌张张赶过来,她看看紫菊情况,知道快要生了,对紫菊男人说道:“无常,快叫村里的接生婆。”

无常这才急忙去叫接生婆了。梅姐她男人也赶过来了,梅姐问紫菊准备好了孩子棉裤棉袄了吗,脸色苍白疼痛的紫菊说不出话来,点点头。接生婆来了,不让紫菊躺着,命令她必须运动,在土炕上溜达,告诉她,这样会尽早快些生出来,也减少了疼痛,紫菊就照做,但是这种疼痛,是无法比喻的一种疼痛,疼的她直冒冷汗,浑身乏力。这疼痛自夜半一直困扰着紫菊,至到傍晚,还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梅姐焦急地对她男人说:“这样不行,你去叫咱村那个在乡诊所当医生的媳妇来,听说她接生挺好。”梅姐男人就跑着叫去了。女医生来了,她和村里的接生婆一起帮助紫菊生孩子。

紫菊竭尽全力地生着孩子,夜深人静,紫菊还是没有把孩子生下来。接生婆有些害怕了,说道:“是难产,送城里医院吧,害怕……”

女医生果断打断她的话,说:“不要去,都下班了,就是有,也是值班的,他们也会让你等到天亮,实在生不下来,就剖腹了。”她说着,从她带来的黑皮红十字药箱里,拿出一小把格外细的银针,有四五寸的,有三四寸,紫菊看到针一样的东西,吓得直哆嗦,颤颤抖抖问医生:“疼吗 ? ”

医生微笑着,笑容里充盈了慈祥,轻柔地说道:“不疼,是麻木的,你不要乱动,要想减少痛苦,就听医生的话,赶快生下来,母子平安!”

紫菊听了她和风细雨般的这番话,害怕的心里减轻了许多,感到很安慰,放心了,就听从医生的话。两根长长的银针刺入紫菊手掌的虎口穴位,紫菊疼得没有出声,她默默的祈祷:赶快生下来吧,让我们母子平安,我疼的快要撑不住了。就这样,至到半夜,还没有要生下来的动静,医生急了,就吩咐接生婆撸肚子,她戴上白色医用手套,把手伸入下面试探,紫菊疼得实在不行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忍不住了,便用力踢了医生一脚,是要告诉医生:我疼痛的忍无可忍了!没想到女医生丝毫没有生气,和蔼的对紫菊说道:“再疼也要忍,我必须让你们母子平安,赶快生下来,不能再等了!”

医生高高地挽起袖子,继续轻轻地又是撸又是按压紫菊的肚子,过了会儿,兴奋地叫道:“快了,快要生了!”她对紫菊大声说:“加油,用力,加把劲儿呀,媳妇!”

紫菊就乖乖的听医生的,竭尽全力,再竭尽全力,感觉时间过的太漫长,不知道又过了多长的时间,还是没有生下来。医生急了,戴了医用的白色手套,就在下面帮助紫菊,紫菊那个疼呀,感觉医生简直是要把她的身体给撕裂开来,蓦然,医生欣喜地叫道:“快了,用力,快点,不能松懈,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此刻的紫菊早已是筋疲力尽,真想睡一会儿,她这样想着,就打起了瞌睡。她突然被医生拍醒,听到医生严厉的话:“不能睡,关键时刻,再努力努力,我已经看到娃的头发了!不团你,是真的!要不,赶快吃点饭,就会有精神,有力气了。”

紫菊摇摇头,她其实早就饥饿难耐了,可是,疼痛占据了全身心,所以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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