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带着金堂跨进杨柳公社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乡长韩树生,他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反剪着手,在办公室门前的树荫下来回地踱着步,眉头上皱成一个大疙瘩。
听见脚步声,韩树生回头见是满仓,他眼角的鱼尾纹一展,高大的颧骨迈向满仓:“满仓,嗷,还有金堂,贵客啊,贵客啊!”
满仓急走几步迎上去,紧紧地抓住了韩树生的手。韩乡长的手骨节明显,几根青色的血管像树根一样高高地凸冒出来,手掌大而厚,布满了老茧。满仓握了这双手,他好像握的不是手,而是一段粗大的树根一样。
“乡长辛苦了,又在谋划什么发展大计,老乡长,你不容易啊!”满仓说。
韩树生拉了满仓、金堂,一起坐在一棵大梧桐树下的石板上,他直直地看着满仓:“满仓啊,几日不见,白头发又添了不少啊!”
满仓笑道:“哎,劳心的命,受苦的料,咱能怪谁呀,白发多就多呗,懒得去管它!”
韩树生说:“满仓啊,这段时日你们村的工作很出色嘛,我听肖红说,你们同柳湾支援猪娃梁农田水利建设的工作搞得风风火火,尤其是劳动中喊的劳动号子,很有气势啊,既调动了大伙的劳动积极性,又缓解了疲劳,增进了同志们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这很好啊,我们准备将你们的经验向全乡推广呢!”
金堂敲着腿笑道:“满仓干得好着哩,柳湾与俺们杨柳寨还准备每周一次大联欢,俺们村正准备参战呢!给大伙调节调节生活,大伙的热情高涨着呢!”
满仓将自己的想法仔细地给韩树生讲了一遍,韩树生拍着大腿大声说道:“好啊,你们做得好啊,我们不但要社员劳动,更重要的是,要大伙都乐呵起来,这干劲也就更大了,革命工作重要,这文艺宣传工作也要跟上去啊,你们已经走在了全乡的最前列,满仓,你是块好料子啊,干大事的人啊!”
满仓低头一笑:“什么干大事的人,全凭你乡长大力抬举,否则,我满仓可什么事都干不成啊!”
韩树生笑道:“你看看这儿,当前全中国正在掀起一股全民大炼钢铁的浪潮,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大家,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发扬敢想敢说敢干的精神,我们乡也要动起来,决不能拖全县的后腿啊!八月份,我们乡准备邀请县里的钢铁和高炉专家,到我们乡各个地方去走一走,号号脉相,看看哪儿的岩石适合开采炼钢铁,回来论证后,我们乡准备最迟十月份,猪娃梁工程全面结束后,立即开展大练钢铁运动,响应中央的伟大号召!”
“炼钢铁,那需要多大的投入啊!我们这么个小地方,能有那么多金钱吗?再说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庄稼汉,从土堆里刨着吃可以,要炼钢铁,那不是赶鸭子上架,让母鸡下河,不对路子啊!”满仓看着材料皱着眉。
韩树生笑着说:“你看看,你看看,你那股子倔劲又来了,满仓我何尝不是那样想啊,我们乡是没财没技术,那我们也要跟上全国的形势啊!我们没技术可以学,没条件可以创造条件。没财力可以去争取,甚至可以全民募捐,咱身后不是有那么一个大国家吗,这活人怎能让尿给憋死!”
满仓没有说话,看着韩树生,韩树生叹了一口气:“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困难也太大了,你看,我们杨柳乡这穷山僻壤,除了黄土就是黄土,除了山石就是山石,这炼钢铁需要矿石啊,我们不能为了迎接全国的运动,去邻县去借矿石不成?再说这建高炉,也是个技术活,既要人力又要财力,这哪一个不是老大难啊!”
金堂说:“乡长不要急,这万事头绪再多,还得一项一项去做不是,你今天做一个明天做一个,那再多的事也就不是事了,不管怎样做,只要去认真做了,成与不成,也不冤枉不是!”
韩树生笑道:“金堂一席话,让我心中的巨石一下子轻了一半儿,对,努力去做,不冤枉。这人心齐泰山移,嗷,还有什么,对,铁路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啊!”
满仓讲了来乡上的事,韩树生拍了拍石凳上的文件:“我当什么大事呢,这么芝蔴粒大的小事,我大力支持,是这样,我给肖红三天假,让她专门去你们杨柳寨给社员们教秧歌,你看咋样!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边,等猪娃梁战斗一结束,我们可要搞一个全乡的文艺汇演,庆祝胜利,到时候,县里的好多领导要来咱们杨柳乡,你们杨柳寨可要给咱打前阵,我可将你们村的事告诉了县长,如有可能,将来,你们杨柳寨可要代表我们杨柳乡,去参加县里的文艺汇演呢!”
满仓笑道,“谢谢乡长的大力支持,我们回去一定让社员认真练,让大伙真正地乐呵起来!”
韩树生朝乡政府办公二楼一声喊,肖红的身影就出现在楼道里,见是满仓、金堂找她,就噔噔噔地跑下楼来,喘着大气儿,“满仓大哥,什,什么事儿?”
黑熊的事,让肖红也蹭了一身的灰,不但主任的位子被免,还写了上万字的检查,最后,在韩树生的一再挽留和求情之下,留在乡政府负责宣传工作。
满仓握了肖红伸出的手,那手比过去厚了许多,整个人的身子也胖了许多,眼窝黑了一圈儿。
听说教杨柳寨社员扭秧歌,肖红现出了一脸难色:“大哥,你说这事要是前几年,你说一句,这事我肖红轻轻松松就给你办了,可现在,你看我这身分,适合教人家吗?”
满仓说:“肖主任,你是土生土长的陕北妹子,从小到大见多识广,你就是吃过剩下的,也比我们强上十倍,就不要再推了!”
金堂说:“对对对,肖主任,人常说什么,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怎么比划,那还不是正宗的拳路!”
肖红推推手:“打住打住,你们以后再不要叫我什么主任了,我肖红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以后再叫,我可跟你们急嗷!”
韩树生说:“肖红,你看,你对杨柳寨也比较熟悉,人家这么远来求你,你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情不是,再说,这也是你工作内的事,也算是给咱杨柳乡做的件大实事啊!”
满仓、金堂直直地看着肖红。
肖红顿了顿:“那,那好吧,韩乡长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肖红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大家放心,我就是累死,也要将我的平生所学贡献出来,让大伙乐呵乐呵!”
金堂笑道:“说得好,不愧是在咱杨柳寨工作过的人啊!”
肖红笑道:“什么工作不工作,我曾说过,杨柳寨是我肖红第二故乡,满仓哥,可有这事?”
满仓笑道:“有有有,有!”
韩乡长大笑:“什么,原来你们早就是一个路子上的人,好好,这事一定能做好!”
金堂笑:“什么一个路子上的人,那叫穿一条裤子的人!”
肖红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满仓拍了一下金堂的屁股:“多大年纪了,还一嘴脏话,臭,臭,臭!”
十月的猪娃梁上风景如画,高大的水库即将竣工,各村援建的农田改造工程也渐近尾声,猪娃梁上,不光是大人们的天堂,更是方圆几里内孩子们放学后的大乐园。
解放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几个好哥们约会地点,他们,大多会在村南的大牛石边集合,然后,一前一后,一蹦一跳地向猪娃梁上进军。
解放总是第一个来到牛石边上,他吃饭速度最快,三下五除二,吞咽下一大碗汤面去,用衣袖将嘴角一抹,抓起一个馒头来就向河边跑。红耀、解红见解放一跑,心也就静不下来,将大碗向桌中央一推,抓了馒头,偷偷地溜了出来。急得桂花在后面大声喊:“红耀、解红,你们俩给我站住,饭还没吃完,又急着干什么去,两个小兔崽子!”见没了人影,只好用碗给两人扣了,等回来后再吃。
红耀、解红到后,紧跟在后边的是虎娃,虎娃身后,紧跑着的是杏叶、杏花。
解放对着虎娃喊:“你来了就行,怎老屁股跟两个娘们?”
虎娃撇着嘴:“不行,不让姐姐来,她们就告诉俺大,俺大会打俺!”
杏花瞪了一眼解放:“娘们怎啦,女人就不是人啦?”解放朝天空看了看,“女人是娘们,我们不要娘们!”
杏叶大声问:“解放,那你妈是女人,是娘们,你要不要?”
解放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低低地说道:“那好,给本帅带什么好吃的没有?”说完,眼一闭,右手向前摊开了手掌。
杏叶见状,忙从地上捡了一小块石子,塞进解放的手心里:“吃的嘛,有,有,有,解放,你可攥紧了,猜猜看,好吃着呢!”
解放攥紧了石头,摇头晃脑道:“我猜,我猜,是一块土糖,就是那种五里屯集市上用铁榔头敲打着卖的那货!”
虎娃咧着嘴笑。
杏叶绷着脸:“好吃的,可好吃的,再猜,猜准了,老娘大大有赏!”
杏花捂着嘴想笑。
解放挠着头:“有赏,真的,那本大帅可要动动脑筋了,苹果?不像,鸭梨?更不像,蚕豆?也不像,那是什么呢,是什么呢?”解放在原地走起圈圈来。
杏花再也憋不住了:“解放,你还大帅呢,我看,你还是当一个小兵算了,你连一个石头都不认识,你看你,都笨到骨子里去了!”
杏叶咯咯咯地笑起来。
解放松开手看了看,气得他是直跺脚,狠狠地将那块小石头向远方的柳林里扔去,一群麻雀扑棱棱惊飞起来,向不远处的树荫里飞去。
杏花说道:“解放,你放心,我家院子里的大红枣成熟了,过两天,我一定送你两个解解馋,你看怎样?”
解放说:“说话当真!”
杏花说:“谁说话不算,谁是小狗!”
解放来了精神:“拉钩!”
杏花将食指弯成钩伸给解放。解放伸手指勾了杏花的手,两人齐声喊道:“说话算话,一千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杏叶问:“那还让我们一起去玩吗,还娘们不娘们,女人不女人?”
解放看了一眼杏花:“嗷嗷嗷,你们都是良民,良民,良民大大的好,以后大伙一起玩,一起玩!”
泥鳅每次来得最迟,解放都要训斥几句:“泥鳅,你是屎巴牛啊你,总是拉大伙的后腿!”
泥鳅扑闪扑闪长睫毛,露出满眼的无奈来:“大,大帅,没,没办法,俺大看得紧,我这还是死磨硬蹭,说是上茅厕,偷偷溜出来的!”
解放朝大伙问道:“这样的回答大伙满意不满意?”
大伙齐声喊道:“不满意?”
解放问:“那怎样才满意啊?”
虎娃在解放耳边出主意,解放一笑道:“好好好,我问泥鳅一个问题,泥鳅回答出来了,这一关也就过了!”
泥鳅挠着头看者解放:“什么问题?”
解放笑道:“请问,你们家晚上睡觉,土炕上是什么?”
“席子啊!”泥鳅瞪大了眼睛。
“席子上呢?”解放问。
“俺妈!”泥鳅答。
“你妈上呢?”解放直追。
“俺爸!”
“你爸上呢?”
“没没有什么了!”
“那,那被子呢?”
“俺俺爸爱蹬,早已蹬到炕下去了!”
解放问得急,泥鳅回得快,来不急细想。话音刚落,大伙都哄堂大笑起来,杏花、杏叶龇着牙,脸红成一朵花。
解放领着一群碎娃,跨过杨柳寨南边流峪河河口最宽的一行列石,穿过一条羊肠小路边的秋苞米地,翻过一道沙梁,再飞过一条小溪,来到二三一国道上。他们一路小跑,很快来到二三一国道通向猪娃梁背的大土路上。
自从猪娃梁水利工程开工到现在,这群碎娃已经跑遍了整个猪娃梁,哪村的地盘上有个大牛石,哪村的阵地上有条大土沟,哪寨的架子车最大拉的沙石最多,哪块有几台大拖拉机,哪儿在放炮,哪儿在挖坑,他们是最清楚不过了。哪儿有什么最新鲜的事儿,他们比杨柳寨任何一个社员都最早知道,最全面地了解,如大水库现在修了多高,猪娃梁背上有几户人家,谁家院子外种有苹果树,哪梁背后的大涝池现在有没有水,水里有没有鱼,鱼是红色的还是青色的,水边沼洼里有没有青蛙和蝌蚪等等。
今天他们重点的战场是大水库工地,那儿是他们这辈子长这么大所见到的最大的工程,也是最激动人心的工程。大土路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沙石,主要是防止下雨地滑,车人行走不至于车轮子打滑,人满鞋帮子都是泥巴。
解放走着走着,他放开嗓子唱起了《三对面》中包公的一段唱词:
王朝马汉喊一声
莫呼威相下退
相爷把话说明白
见公主不比同僚辈
惊动凤驾理有亏
猛想起当年考文会
包拯应试中高魁
披红插花游宫内
国母笑咱面貌黑
头戴黑身穿黑
浑身上下一锭墨
黑人黑相黑无比
马蹄印长在顶门额
三宫主母有恩惠
她赐我红绫遮面额
叫王朝与爷把红绫取
三尺红绫遮面皮
走上前去双膝跪
愿公主赦臣无罪责
经白胡子老人指点,解放已经将这段戏唱得出神入化,他的发音字正腔圆,现在全村人都知道这小子是唱包公的料。谁见解放谁都会喊,“解放,哎,给叔来一段《三对面》怎样?”解放这时可来劲了,随叫随唱,下面的人就鼓掌,掌声越大,他唱得就越来劲。在杨柳寨人的眼里,这小子是一个大明星,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解放一有时间就一个人来到村南边的柳林里练嗓子,一个人唱三个角,将个《三对面》的词儿记得是滚瓜滥熟,呼之欲出。
解放唱完了《三对面》,对着身后的碎娃们大声喊:“美不美,嫽不嫽?”
众人齐声喊,“美美美,嫽嫽嫽!”
解放又喊:“谁给咱接着来一段?”
大家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不愿意先唱。解放大声喊道:“你们不唱,那本大帅可要点将了,点到谁谁先唱!”
杏花瞥了解放一眼,拉了一把杏叶:“谁让你点将,我们姐俩先来一段《虎口缘》怎样?”
解放第一个鼓起掌来:“好好好,够哥们,带劲!”大伙一起鼓起掌来。
杏叶,杏花互相看了看,清清嗓子,放声唱道:
到处找父寻不见,
心中好似姻刀刻。
听说五台神灵脸,
且到山上来求签。
……
杏花,杏叶唱完,大伙将目光投向了土豆,土豆眨吧着小眼睛直摇头。
解放笑道:“土豆,你看你外熊相,扭扭捏捏不像样!”
其他碎娃齐声喊:“活像一个大姑娘,大姑娘!”
土豆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急得跺了跺脚:“唱就唱,活人还能让屎尿憋死,俺只是怕唱不好!”
解放大声喊:“土豆土豆行不行?”
大伙齐声喊:“行!”
解放又喊:“土豆土豆帅不帅?”
大伙大声喊:“帅!”
土豆定了定神,扯开了嗓子唱了《拾黄金》:“说,说,说我穷,道我穷,人穷干下了穷营生,昨晚我睡在个城隍庙,北风吹得浑身冷,想那几年,我运气正,挣下的钱那就拿不动,雇上个伙计往家里边送,说爹也是喜,妈也是喜,我媳妇子一见哟,哟,就胡骚情,锅灶里边它烙的更嘣。这几年,我运气瞎,掷骰子一掷个瞪拧八,打牌不来杠头花,家财田财好产财,卖了个清静再没啥,没办法,咋办冾,搂着个肩膀跑回家,爹也是打,妈也是骂,我媳妇子一见呸,呸,不要脸的东西你死去吧,你说叫我这可咋冾,死不死,不由咱,她能唾来这我能擦,厚着脸皮将她气,没料想就气死了爹和妈。媳妇子离婚回了娘家,丢下我,光棍汉,大街乞讨度生涯,那一天,我运气好,隔壁子二婶对我聊,隔门递给我一碗饭,只顾着吃,可没顾着看,一个丫环好捣蛋,隔墙撇来了一块砖,不偏不正打了个端,打了碗,倒了饭,大狗吃,小狗看,把我就气得个翻白眼,没奈何,回庙转,搂着个肚子把觉眠,鼓打一更一点半,冻得我,啪啦啦啦啪啦啦啦啪啦啦啦战,鼓打二更二点半,冻得我,清鼻流成长丝线,鼓打三更三点半,冻得我,好像孙猴子吃辣蒜,鼓打四更四点半,冻得我,滚成一个圆蛋蛋,鼓打五更天明了,拉了个棍子可又走,东走要,西走要,要到何日才能了,才能了,才能了,你说何日才能了,才能了,才能了,一定是个不得了……”
接下来,泥鳅唱了《张连卖布》,解红唱了《周仁回府》,红耀每段戏都记了个半熟,只好唱了个《东方红》,当红耀唱《东方红》第二段的时候,大伙也一起跟着唱了起来:
毛主席,爱人民
他是我们的带路人
为了建设新中国
领导我们向前进
为了建设新中国
领导我们向前进
共产党,像太阳
照到哪里哪里亮
哪里有了共产党
哪里人民得解放
唱着唱着,大伙不知不觉来到水库坝顶之上,解放朝着库区东边看去,好壮观的大水库啊!只见王顺山下,大峡口出来,被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口子用石块砌成,将原来流向四周各处的水儿一起引向库区。该抬高的地界用石块抬高,该加固的再加上一道铁丝网,这条大口子,简直是一条人工造出来的巨龙,将雨季大峡谷里出来的雨水及地下水一滴不剩地引向大水库。再看整个库区,整个工程接近尾声,几台大拖拉机闲散地躺在未完工的一段水泥坝上,整个水库呈四方形,库深足有十丈,四周有水泥台阶可通向库底,台阶旁修有出水孔,绕库大坝一周足有一千米。大坝坝顶之上,竖有几块大木桩,木桩之上,钉有几块硕大的木板,白底,写有几个红色黑体大字,“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大坝的西北角修有一台,高出大坝两米去,架有简易木质栏杆。观景台上,插有数面红旗,正在迎风呼啦啦地飘。站在观景台上,解放抬头东看,好大的王顺山啊!似一道墨绿色的大屏障,又像是一位高大英武的将军,一年四季守卫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
向西南看,王顺山的山势向南边蜿蜒伸展,越来越低,将这一片浪花似的土梁包在摇篮里,那伸展而出的延伸部分,正像王顺山母亲的手臂,而这片土梁儿,正是母亲手臂中呵护的摇篮啊!
再向西看,西天的太阳距地平线约有丈许高,像一个火红火红的大火球,整个西边的天空,呈现出一片橙色的光彩儿。距太阳越近,色彩越灿烂,越金黄,越接近中天,色彩由金黄逐渐变成橙色,最后变成深蓝。天空的云朵更是可爱,像浪花,像羊群,像骏马,像雄鸡,时时在动,在变换着魔术儿。
解放看够了彩霞,朝着北边望去,整个猪娃梁农业战斗工地尽收眼底,那川道里的一个个村子,像是一块块棋盘,更像古战场上的各种作战方阵,二三一公路像一条深灰色的长蛇沿着流峪河边向西边的原岭之间游去,而流峪河呢,更像是一条变幻无穷的白色绸带绕着各个村寨,弯弯曲曲向西边飘去。各村的工地上,彩旗飘扬,工地绵延三四里,好不壮观!
时下正值秋收,苞米成片成片地熟,豆子成堆成堆地黄,按照乡上通知精神,上午可派一部分社员支援猪娃梁工地,下午大部分时间,可用于集体收秋,确保秋粮入库工作。
解放闭上眼睛,想象着猪娃梁上遍地人群劳动的景象,耳边好像传来一阵阵号子声,打夯声,和轰隆隆的土炮声……
“哎,老大,快到这边来,这儿好玩!”土豆尖着嗓子喊。解放看到,水库的四角上都有人儿,土豆站在东南角,解红、红耀占据东北角,杏叶、杏花占领西南角,他们正面对面地叫喊呢,叫喊声四下里走,杏叶、杏花的喊声撞着了王顺山又传回来,形成岩娃娃。解放忙喊土豆,对着王顺山喊,土豆喊了,真形成了岩娃娃。于是,大伙对着王顺山,齐声唱起了最近李德本老师教的一首新歌《万丈高楼平地起》:
高楼万丈呀平地起
盘龙卧虎呀高山顶
边区的太阳红又红
边区的太阳红又红
咱们的领袖毛泽东 ,毛泽东
山川万里气象新
五谷生长绿茵茵
来了咱们的毛主席
来了咱们的毛主席
挖断了苦根翻了身 ,翻了身
自力更生闹革命
开展了生产大运动
为了革命得胜利
为了革命得胜利
跟着咱领袖毛泽东,毛泽东.
跟着咱领袖毛泽东,毛泽东.
唱完了歌,他们又比赛跳台阶,看谁双脚从水库顶第一个跳到水库底,又第一个跳到大坝顶为胜者。杏叶、杏花跳绳跳得好,拿了第一,第二。虎娃不服,提议比赛尿尿,看谁尿得远,尿的时间长,杏叶,杏花红了脸,扭过头去玩甩石头。解放同几个小子爬上观景台比赛尿尿,解放尿得最远,泥鳅尿的时间最长,两人抱在一起庆贺。土豆、虎娃不服,尿的时间长有什么了不起,多喝两碗水生的尿就越多,还有其他原因,两人在来梁上的路上各尿了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