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穆海峰的头像

穆海峰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08/10
分享
《杨柳寨》连载

第三十一章 别好友新校解放识新人, 观雪景论画白雪遇知己。

六六年九月,解放因参加县里的美术大赛,荣获了二等奖的好成绩,被五里屯西边通向县城的石柳中学破格录取,同被录取的还有何娜、韩静、强子等。朝生因三分之差没有录取,再加上他的父亲早早为他定了一门娃娃亲,就回家陪父母料理几亩山林薄田。等再过几年,按照他父亲的话说,咱祖祖辈辈都在土疙瘩里刨着吃,这书读得再好,也不能顶饭吃,识得几个字就成了,到时候媳妇一娶过来,生上几个娃子,老婆娃娃热炕头,这不是比什么都美的事?

解放约了韩静、何娜、强子一起去了朝生家。朝生领着大伙痛痛快快地在他家屋后的山林中疯了一个下午,完了,几个人坐在一片草坪上发起呆来。

解放道:“朝生,你还想念不念书,你如果想念,何娜说他爷是石柳中学校长的同学,你只差三分,说说可能也成,咱们哥们几个,亲如兄弟,不能分家啊!”

何娜道:“解放说得对,朝生,这主意还得你自己拿,你决定了,我们才能一起给你出主意想办法!”

强子小声道:“朝生,你不够意思,你如果是男子汉,就应该勇敢地站起来,继续念书!”

韩静道:“朝生,你听本大帅给你说句天大的话,俺娘说来,这外面的世界大的很啊,但你得有知识,有文化啊,你不学习,怎样到外面去闯大世界!”

朝生道:“上学的事,我想了足足有三天三夜了,我娘身体不好,又有一个六岁的小妹子,全家的重担全落在我老父的身上,我还是回来的好,第一可以减减老父的担子,第二,自己可以早早到生活中去学习,我相信,只要你是一个有心人,你是一块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这样吧,你们在外面好好闯,我在这里给咱建建大本营,你们啥时候想来聚一聚,我朝生都双手欢迎大家,我们永远是朋友,是朋友!”

朝生流着眼泪说完话,直直地朝解放伸出手心去,解放紧紧地抓住朝生的手,韩静、赵薇、强子也伸出手来,几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久久地握在一起。那天解放又送了朝生两幅人物画作品,韩静送了朝生一小包奶糖,强子送了朝生一把自制的鸡皮弹弓,赵薇送了朝生一册小小的日记本,何娜送了朝生一本小人书。最后,大家站在树林里齐声吟起了岳飞的《满江红》,完了,几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哭得跟泪人一样。那天,他们都回家很晚很晚。

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新的环境,解放一下子兴奋起来,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石柳中学座落在五里屯西侧的大路边上,面积足足有三十多亩地,校大门正对着北边的大路,铁大门上方,石柳中学几个红色黑体字特别醒目。进了校门,正对面的是小花园,小花园的后边,是锥形屋顶的大会议室,大门的东侧,有一栋四层的教学楼,供高一、高二十二个班的学生学习上课用,教学楼的南侧,一字儿三排东西向的小砖房,是教职工的宿舍兼办公室,三排小房的后面,是两排住校生宿舍,宿舍的南边,是学生食堂。校门西侧,是开水房,开水房向南,有一片杨树林,其间有好多块空地,是教职工种植蔬菜区。蔬菜区的南侧,有一栋三层的白色小教学楼,是高三两个文科班和四个理科班学习的地方。小操场包在会议室、蔬菜区、小楼房和教职工宿舍中间,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在小操场的南边,建有一简易升旗台,旗杆有三丈许,一面半旧的红旗在西风中呼啦啦地响。学校的大操场在小操场的南边,约有八百多平米,外围一圈两米多高的砖墙,砖墙的东西南侧各有一个小洞,墙头上有数个垭口,是一些想到外面去疯的学生干的活路儿。

解放是住校生,每周三周日回家各背一次馍馍。每到周日周三,桂花都要给解放做馍馍,家里粮食不多,细粮更少,她就变着花样给解放做馍馍。娃娃身子单薄,在外面念书怎么也不能亏欠了娃子,在家里的人宁肯少吃一口,也要让娃子在外面吃饱啊!解放背的馍中,最好的是一半白一半黑的麦子馍,桂花在中间加进少许的油炒葱花去,吃起来越嚼越香,麦香味越浓。其次是黄糕饼,全用苞谷面打成圆饦儿,在铁锅里小火烙,直到烙得金黄油亮,一口一个黄茬儿,每次带这种馍,解放都要吃咸菜,所以每次解放取馍之前,桂花都要给解放准备好一大瓶子的咸菜,让解放带到学校去夹着吃。有时细粮不够吃,解放只能带全黑面的麦子馍,这种馍糖分少,不好吃,解放就来个开水泡馍,混上两筷子咸菜囫囵吞咽下去,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肚皮在上课的时候不嗡嗡叫就行。

周三取馍,是解放最快乐的时光,背着空挎包一路唱着秦腔来,一路哼着流行歌曲去,天不收,地不管,满心乐淘淘,神仙一般,岂不快哉!背好一袋子馍,顺着杨柳寨通往五里屯的小土路一路走下去,穿过柳湾村西北角的几户人家,沿着灞河边一路向西,再经过一段四丈多深的河边岩上路,就来到柳湾村通向五里屯的灞河主道口。河道里有一排牛石摆成的一串列石。冬春季还好说,雨水少,列石高高地露出水面,你只要踩准了石头就会轻松过去。到了夏秋季,雨水多起来,河水就会上涨,大者冲走了所有的列石,整个河坝都是漫天扑面而来的黄水,石头裹挟着淤泥,声浪儿架天的响。解放只有望浪兴叹,绕到三一二公路上去,西行三四里,从前程桥折到石柳中学上学。有时,水只淹没了列石一两寸,解放就会脱了鞋子,一手拎着鞋子,一手抓了挎包,小心翼翼地一块列石一块列石地跨过河去。有时,河水日久冲刷,石头上布满了一层光滑的液汁,人一踩上去,重心稍不稳,就会滑到水浪里去,湿透了全身,解放就只好回家去,换了衣服,由满仓背着过河去。

过了灞河,走出不多远,有一个分岔路,直向前走,可通向前面的漫道村,再绕到五里屯去,这是一条大路;另一西向的分岔是一条羊肠小道,是通向石柳中学的捷径,会少走两里路去,而且中间不穿村子,没有车辆行人,路边一年四季野花盛开,你可以采着花儿,哼着歌儿,无拘无束地行走、奔跑、歇脚、观景,有时有幸还可以在草丛中抓上几只蚂蚱,脱了衣袖儿,两边扎上草绳,带到学校去玩上一阵。有时还能抓到几只漂亮的蝴蝶,这可是女生们的最爱,做成标本后,女生可是愿用自己心爱的东西来交换。解放曾用几只漂亮的蝴蝶换过香甜的奶糖和花色的铅笔,有时还可以换回岭上学生的几个全麦面的白馍馍。

有时解放还能见到几只褐色的小兔子,从脚边的草丛里一蹦老高,一跃一跳地向前方的麦地里蹿去,他就会停下脚来,捡起一块小石头向那兔子砸去,自然是砸不着,就是眼看着砸到了,只见那兔子一个跟头或者一个弹跳,石头就会打到一边去。

要到学校还得过学校东侧的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大河。这条河是学生们最爱玩乐的地方,春天抓螃蟹,夏天游泳,秋天采花,冬天滑冰。总之,这儿有他们太多的欢乐,这一朵朵的浪花儿,都是为他们而开放而高歌。

过了大河,上一面小土坡,就是一片小杂树林。树林里杨树最多,其次是柳树,槐树,其间还夹杂着柿树、杏树、桃树、梨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树。林中有数条小路,像一个迷宫,熟悉路径的人很快就会走出来,不熟悉路径的人半天都绕不出去。解放刚到学校的第一天就被校门前的这片林子给迷住了,他一个人走进了林子,一个多小时都没有走出去,后来他灵机一动,看着校门口的教学楼,一个方向走,终于走了出来。林中各色的鸟儿都有,最多的是麻雀,人来即飞,人走又唰唰唰唰地落下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穿过了林子,正好就是石柳中学的大门。

解放所在的高一三班住校生有二十多个,其中有八个是男生,被学校安排在学生食堂门前靠近东围墙第一间男生宿舍里。男生宿舍钉的是整体上下两层板床,大通铺,上层睡六人下层睡六人,每人占一单人床的木板,木板正对的土墙上,钉有两三个木头楔子,上可挂学生所带的三天的馍馍、酸菜和衣物,这儿既是学生宿舍,也是学生吃饭的地方。

学生食堂就在学生宿舍南侧的三间瓦房里,三间瓦房靠东一间,主要存放学生交上来的麦面和苞谷糁子,白面和苞谷糁子分倒在几个铁皮做的大柜子里,上加一把大锁,主要是防止老鼠来偷粮。每到周一下午第二节课后,住校生粮票用完了,就纷纷从自家背来白面和苞谷糁子,过了秤,换回相应斤两的白票和黑票。白票票面儿有一斤、五两、二两、一两,白票在打饭的时候主要是面食,如面条、馒头、油饼。黑票主要是喝苞谷糁子稀饭,另外还有菜票,要用现金去买,面值有五分、一角、两角、五角,最大面值是一元,根据菜的多少,肉质的丰富程度,当前蔬菜价位的情况来定一勺子菜的价位,五分的可以喝喝一勺子青菜蛋汤,一角两角的可以打到一两勺萝卜、豆腐、粉丝大烩菜,五角一元的,就可以打一两勺带肉丁排骨的烩菜了。

学生食堂大部分时间早饭是包谷糁子稀饭,稀时,能照见人影子,等到后边锅底时,就稠得似搅团,即成团成型儿,吃起来解饿过瘾。早饭有时有萝卜丝子咸菜,五分钱一大筷子头,馒头是墙秃子和花卷,墙秃子没有油星,个大。花卷揉进一点油星子去,拧成花瓣儿,吃起来面香味厚,但个小得多。包子是一两周才蒸一次,大多是粉条豆腐包,二两白票一个,解放一顿能吃三个。午饭大多是囊囊面,一米多宽的大铁锅里,被揪成小节节的韭菜叶面严严实实地挤了一大锅,上面漂动着金黄的油星和翠绿的葱花儿,看着直让人流口水。这种面早吃的还有一点筋道,泡的时间长了,涨呼呼的只涨肚不耐饥,二两白票一大碗,解放能吃下两大碗去。解放买面条有窍门,每次吃完一大碗后,他要等时间,等到后面没人再吃的时候,锅里又剩下不少面条,这时,你出一两的白票,打饭的师傅都会美美地给你盛一大碗,还会问你,够不够?不够再来添,不要票。

肉菜解放基本上不吃,五角钱一勺,一元钱一碗,这要消耗他一个周的白票的。有时,想给自己开开荤,他会掏出一角钱来,求师傅打半勺子肉汤去,小口慢慢地喝,闭眼细细地品,肉味鲜美啊!这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闻到的肉香啊!

解放从高年级师兄那里得知,交面时可以掺假,你可以在袋子的两头装白面,中间加黑面,以黑充白占便宜领白票。看着别人屡屡得手,自己不免就动起念头来。每次,当白票用完的时候,解放都要回家背面,他将白面中掺黑面的想法告诉桂花,当即就遭到桂花的一顿责骂,你解放上高中了学识高了知道做怪了不是,咱再怎么饿肚子,咱做人要有节气啊!要有脸面啊!人活脸树活皮,你脸面都不要了,那还怎么做人啊!不管桂花怎么说,解放心中有数,他不能将家里半瓦罐的白面全背走,而留下整罐的黑面给家里人吃,解红、红耀正上初中,他们也在长身子不是。每次,他当着桂花的面口口声声说是,但当桂花一有什么事,他都会偷偷倒回几升子的白面去,在面袋子的中部加进几升子的黑面进去。

每次周一交面的时候,解放都踮着脚跟看,他发现了一个秘密,每次,当那个尖嘴猴腮的炊事员,被他们叫“猴头”的,这“猴头”每次称面检查面的时候,前五位同学都很严,又是用胳膊伸到面袋子底部去,又是抓了面拿到灯光底下细细地看,等过上六七位去,这“猴头”就没有耐心了,草草地过秤,倒进面柜里了事。

解放每次交面既不打头也不收尾,他每次都守在中间十到十五位左右。没有掺黑面自然洋洋自得,掺了黑面,心里就不断嘀咕,东看看西瞧瞧,心里头不住地念叨:“‘猴头’啊,你可要粗心点啊!可不要出了什么事儿,我解放可怎么在这里混啊!”

每次,当“猴头”长长地吸了一口纸烟喊他的名字的时候,解放都紧张得额头冒细汗。当“猴头”草草地过完秤,将面袋子提了底倒入面柜,将面袋子塞进他的手里,挠着薄嘴唇喊下一位的时候,解放高高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了地。他会紧紧地抓了面袋子一路小跑回到宿舍里,为自己的行为合掌祈祷数分钟。

同解放分到高一一班的还有何娜和强子,何娜和强子都住校,强子与解放同宿舍,睡在上铺解放左边靠墙的位置。何娜白天住在靠近教师宿舍区南侧的女生宿舍,晚上去五里屯姑姑家睡觉。韩寒和赵薇分在高一二班,与何娜同宿舍,大姐家在五里屯靠近大桥的地方,晚上睡在大姐家,所以每天晚自习后,与何娜做伴一起离校。赵薇五里屯没有亲戚,只好睡在宿舍,因为又爱干净爱劳动,被选为宿舍舍长。宿舍里共住了十六位女生,晚上睡在学校的只有六个,白天嘻嘻哈哈,到了晚上,宿舍里顿觉冷清了不少。

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姓张,名叫张海州,五十一岁,戴了一副高度近视镜,面色通红,头发短而银灰,眼睛小,但黑白分明,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也懂得俄语,喜欢写作,多次在省市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在学校里是响当当的大文人。但性格高傲,好发一些正义之词,不被领导重视。家在县城南关,听说开始工作在县城南关中学,由于揭了校胡书记的伤疤,那胡书记与一名新分来的年轻女教师鬼混,人人看在眼里就是不敢说。张老师一篇文章,即揭了胡书记道德败坏,玩弄女性的各种丑习,还历数了学校多年来的各种不正之风,胡书记被调走。一年之后,那胡书记后台大,找了个机会不仅官复原职,还将张老师从县城赶到距县城十多里的山村中学教书。没办法,张老师就是有一千张嘴巴,哪里说得出呼得应,栽了就栽了,这是他生命中的坎。

张老师自己有自己的见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啊!半年之后,县委重新调整了领导班子,县纪委调查了胡书记的所有不正之风,有几条事实摆在了胡书记的桌面上。罪状之一,在胡书记主持学校工作的几年里,先后强奸了两名高三女生,其中一名学生怀了胡书记的种,胡书记私下以各种物质钱财做交换,将事情遮掩过去。罪状之二,为几位亲戚孩子偷改各种成绩,学校设为高考点之后,多次私下将考卷带出考场,将答案带给关系学生,取得好成绩。罪状之三,以答应给人家评优秀评职称,给人家男人调动工作为由,先后与多名女教师有染,产生了不良的社会影响,经调查,以上情况事实确凿,最后,经县委决定,撤销胡书记党内外一切职务,交由公安机关审查处理。受到胡书记打压的老师都纷纷回到了原单位,当教育局长问张海州老师愿不愿回原单位的时候,张老师摇了摇头:“算了算了,现在已经习惯这山村的教学工作了,就不用再麻烦各位领导了!”

解放新交的两位好朋友是红娃和周涛,红娃家住距五里屯十多里的疙甲镇,父母做纸扎活,红娃每一周回一次家,每次为了防止馒头发霉,他背三天的湿馍,后三天主要吃干馍片儿。每次带的咸菜也最多,是用一个小坛子装的,所以大伙送他一个外号“酸菜坛子”。红娃头发硬,留寸头,鼻高口阔,人热情,大伙都喜欢与他交往。解放喜欢红娃,不仅是两人性格合得来,话谈得拢,更重要的是,红娃还供给他酸菜儿,每当他那一小瓶酸菜在周二吃光见底的时候,红娃都会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酸菜坛子放到他的面前,想吃就自己去夹,夹多少由你。

周涛是解放的同桌,父亲在学校里当后勤主任,家在五里屯后边的周家堰,每天吃住在他主任父亲的大房子里。周涛从小没有吃过苦,小白脸,一头整齐的蘑菇头,穿一身笔挺的中山服,脚蹬一双油亮亮的皮鞋,俨然一位公子哥。大伙都叫他“二公子”,因他还有一位大哥,在一家供销社工作。周涛不喜欢人家叫他二公子,谁叫就骂谁,唯独解放敢当他的面一遍一遍地叫个不停,他不但不骂,还拉着解放的手笑呵呵地道:“你解放跟别人不同,谁让咱们是哥们呢?解放,你放心,在五里屯这个圈子,谁要是敢欺负你解放,那就是欺负我周涛,我会给他点颜色看的!”

转眼来到十二月,下了一场大雪,校门外侧的树林里顿时热闹起来。下了课放了学,这儿可就成了学生们的乐园了。有抓鸟的,有探险的,有画画的,有吟诗的。解放、强子、周涛几个人一起去捉鸟。周涛从家里找到一个竹簺,偷了一把米谷,寻到一根细长绳,在林间一块空地上,扫出一块地面来,用一根短棍支了竹簺,下撒了米谷去,短棍上绑了细绳,藏到远远的大树背后去,人牵了绳头儿瞪大了双眼,只等那各色的鸟儿来食。下了雪没吃的,鸟儿见了米谷就会不要命,狼一样地向竹簺下去闯,这时拉了绳儿,就能抓住四五只不要命的主儿。过去,周涛都是找些泥巴糊了鸟儿,到学校东边的河坝烧烤了吃;现在遇见解放后,经不住解放再三的游说,把玩把玩,没了兴致儿,就走出树林放生了。

这天,三人抓了几只麻雀在树林里闲走,见高二年级的几个女生正在赏雪,见了解放,看见麻雀,几个女子就打起兴致来,求周涛、解放能不能送他们一只?解放看了看远方,见一个女子正在画雪景,他不由自主地迈过头去,呵,画得真不赖!画面上,几颗枯树顶着一团团雪花,树下一条弯弯的小路,天上飞动着几只麻雀,远处一组小树拥拥挤挤伸向远方,解放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画得这么好的风景画。解放看了半天,他朝周涛努努嘴,周涛会意,对着来讨鸟的两个女子道:“想要鸟嘛,容易,但是得交换!”一个圆脸的女子道:“交换,可以,拿什么交换?”周涛瞥了瞥正在作画的女子:“她正在画的画!”圆脸道:“可以是可以,可不知道人家白雪同意不同意,我们高二二班的诗刊正在配插图,正需要画呢!”听说要用画交换麻雀,另一个黑脸的女子大叫:“雪雪,人家要用你的画交换麻雀呢,你换不换?”

白雪停下画笔,瞥了一眼周涛,嘴角挤出一句话来:“不换!”然后继续作起画来。

周涛大声吼道:“要不,我们用所有的四只麻雀换你一幅破画怎样?!”

白雪看了看远方的三峰山道:“画破不破,只有自己知道,你别说是四只,就是十只八只,我白雪都不会看一眼!?你还是抱着你的麻雀,找你的好画去吧!”

周涛跺了一下脚:“哼,不换就不换,发什么狗脾气,走走走,你想换,本公子还不稀罕呢,强子、解放,走走走,吃烧烤去!”王涛去拉解放,解放正看得入神,他只好拉了强子,嘻嘻哈哈地向河边走去。

解放一直看白雪将那幅风景画做完。白雪画完画,他才看见身后一动不动的解放,她白净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怎么,你也喜欢画画?”

解放点了点头,谈了谈自己在中学举办画展及参加县里的美术比赛情况。

白雪听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遇见知己啦,你真的喜欢这幅画?”

解放高兴地点点头。

白雪身后的圆脸道:“雪雪姐,人家可是懂行的主儿,爱画的主儿,人家在你身后足足站了有二十分钟了!”

白雪道:“谈了半天,请问尊姓大名?”

解放道:“解放,四九年十月一日出生的,父母为纪念这个日子,才起这个名字!”

白雪道:“什么,我也是四九年出生的,只不过,比你晚了一个月!”

黑脸的女子道:“嗷,就说嘛,今天刚一打开窗户,外面的槐树上就飞起了一只白色的什么鸟,原来是遇见了白马王子了,还是同年生人的!”

圆脸道:“好感人啊,你看这雪景,这林木,多浪漫啊!这叫什么,人在画中走,景在画中游啊!”

白雪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两个臭酸诗人又诗意大发了,贫嘴的贱女子!”

圆脸朝黑脸女子努努嘴:“雪雪姐,你们谈你们的画技画作,我们俩到那边看看,看有没有好的景致儿?”

白雪在画稿上写下了解放两个字,双手递给解放:“解放,今天将这幅作品送给你,什么换不换。识货的不收一文钱,不识货的你就是给了他,那也是糟蹋咱的辛苦儿,你认为是好东西,人家明天说不定扔进茅厕里去!”

解放细心地卷了画说了谢,两人一前一后在林中小道上边走边聊。

白雪道:“我们高二二班要搞一个诗歌展,你如果有兴致,可以写两首来参加,我们欢迎,包括你的人物画!”

解放道:“我写过一些诗作,总感到不成熟!”

白雪道:“县上那次绘画比赛当时我也参加了,我同你一样,都是三个二等奖里的一个,我第二天下午细细看了你的人物画,确实有不同凡响的地方,比如,你用你自己的绘画语言,赋予了古代人物新的灵性,不是简简单单地照抄,而是一种再创造,而且其中不少画作夸张的好,变形的好,我当天就想见见你,交换交换创作思想,谁知阴差阳错,直到今日才得以见庐山真面目!”

解放道:“我是第一天同我们校长去的现场,当天晚上回的家,我记忆最深的是你的那几组风景画,特别是春夏秋冬系列,从构图到用色,真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都将人看醉了!那一天,我才知道,这山外有山楼外有楼,世间高人多啊!”

白雪揉了揉冻得发红的耳根道:“什么,看画看醉了,人常说,喝酒喝醉了,你这是看画看醉了,这个醉字用得好用得妙,看来,你不仅是一个小画家,一定也是一个小诗人,不行不行,解放,你的诗我一定要拜读,你来安排,今晚还是明晚?”白雪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解放。

解放被白雪的眼光看得不好意思:“这,这样,你这么好的画都送我了,我也就交下你这位朋友了,明天,我送你一幅人物画,诗歌嘛,等我们班的文学社组建起来后,我整理好一定送上。”

白雪急得直跺脚:“不成不成,我就要看你现在的诗作,说不定其中还真有珠宝呢!”

解放道:“那,那,那,那好吧,我明天连画带那一整本诗歌全让你看,不过,诗歌可不要给我弄丢了,那可是我一年来的心血啊!”

白雪道:“真的,一言为定,明天,明天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白雪追问。

解放道:“明天,晚自习后吧,学校会议室门前,不见不散!”

白雪笑道:“好的,不见不散,一言为定!”说完,伸出右手来,解放也伸了出来,两人用力地拉了一个钩。

这时,从身边的大树后一前一后飞出一圆脸和黑脸来,两人齐声喊道,“明天,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嗷,自习后,学校会议室门前,不见不散!”说完,哈哈大笑着向学校跑去。

白雪一下子脸红得像关公,来不及向解放打招呼,急急地向圆脸黑脸飞跑的方向追去:“臭诗人,你们疯,你们疯!”

解放看着白雪跑动的身影,久久地呆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他不知道为什么,白雪的离去,好像他的身边一下子空落起来,像是丢了一样贵重的什么东西一样。解放顺着林中小道向河边走去,他想去找强子和周涛,没走出几步,只见强子、周涛灰头灰脑地回来了。

周涛道:“哎,满河坝白茫茫一片,连个下脚地都没有,本公子想找一点干柴禾都找不到!”

强子道:“还是将麻雀们都放了吧,看它们个个怪可怜的!”

周涛道:“凭什么,这叫什么,嗷,‘鸟为食死,人为食亡’啊!”

强子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的周公子!”

周涛道:“管它什么死不死活不活,反正今天的烧烤是吃不成了,强子,你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强子道:“还是将麻雀放了吧,看它们个个怪可怜的!”

周涛正要说话,看见解放,顿时来了精神:“呵,不简单啊,不简单啊,那女子自大得像个财神一样,我四只麻雀换她那幅破画她都不换,你解放神通广大,你有什么法力降得那女妖精,乖乖地献上那幅破画啊!”

解放道:“什么降不降的,她送我的!”

强子睁着双眼有点摸不着头脑:“送你的,什么东西都不要?”

解放摊着双手笑道,“送的,白送的!”

周涛瞪圆了双眼:“解放,你不要吓唬本公子,本公子什么场景没见过,那妖精如果送你,我周涛给你解放磕一万个响头!”

解放跺跺脚:“真的,她送我的,谁骗你谁是猪狗!”

周涛道:“行了行了,我们不问你那破事了,你交你的桃花运,收好你那破画,解放大哥,小弟佩服佩服,佩服得我五体投地,那,那咱的麻雀还吃不吃?”

解放道:“放了吧,也许它们中有爸爸,有妈妈,有姐姐弟弟,你想想,这家里缺了谁能成啊!”

周涛道:“好啦好啦,你们都是菩萨在世,是大善人,就我罪大恶极,是秦桧,是法海。放就放,我的香喷喷的麻雀肉啊,强子,一二三,放!”

强子、周涛同时松开双手,四只麻雀先后蹬蹬腿,扑打着双翅向空中飞去,然后,箭一般俯冲进不远处的林子里去。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