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童山的撮合下,古怀史同花艳芳订了婚。看到花艳芳的美貌容颜,古怀史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他经常两眼瞪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欣赏一件稀世珍宝,甚至发现花艳芳的一根头发他都会闻半天。想到花艳芳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大姐姐般的照顾,尤其是在他出事时,她那焦急的神态,使他热泪盈眶。他觉得老天爷能把花艳芳赐给他,是他天大的福分。然而,一想到那天听到花艳芳同费无极的对话,他就恶心,像看到一堆生蛆的大便一样,就想立刻离开花艳芳。可他做不到,他要在结婚前,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搞清楚。忽然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同花艳芳上床的那天,由于过分的激动,没有发现花艳芳流血,这说明她不是处女。他清楚记得几年前,他同黑妮的那一次,黑妮呻吟着,流了几滴鲜红的血,为此他害怕了多少天,唯恐把黑妮弄伤了。于是,他在一个星期天约了花艳芳。
这天天气晴朗,惠风和煦,蓝蓝的天空,着意飘着几朵白云,晶莹而剔透,如同秋天里盛开的长绒棉。花艳芳精心打扮一番,比平常更美丽;古怀史一身蓝色休闲装,背着一个行囊,里面装满了水、面包,像是要远行。仍是花艳芳开车,他们一起来到了龟山七子庙,坐在森林深处的一块石头上,脚下流着潺潺清水,四周清脆欲滴,松篁交翠,成群成对的鸟儿在空中盘旋。花艳芳依在古怀史怀里,身上散发着淡淡体香,长发撩拨着古怀史,使他的身心荡漾着。
“艳芳,”古怀史踌躇再三,终于开了口。“我有事瞒着你,说出来怕你不理我,不说又觉得对不起你,因为你对我太好了。”
“什么事?你说吧。”花艳芳翻过身来,含情脉脉地看着古怀史。
“就是……就是……”古怀史犹豫起来。他有意拖延时间,想用自己的真情感动花艳芳,让花艳芳对自己说实话,同时也是在试探花艳芳对他的忠诚度。
“说呀!放心,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只要你现在对我好,真心实意地爱着我,我都原谅。因为我要的是你现在,而不是过去。”花艳芳的眸子里射出了期待的目光。
“就是……就是我以前失过身。”
“失过身?你是在开玩笑。你越来越调皮了,哪像刚上班那会,文质彬彬的,一口一个姐地叫我。”
“不是调皮,姐,是真的。”古怀史的表情严肃起来。
“跟谁?说来听听。”花艳芳仍是很轻松。
“这人你见过的,就是那个来找我的黑妮。”
“黑妮?说谎都不会,她不是你小姨吗?”
“是的,她是我小姨。她同我娘是近房,不是我亲姨。”
“那你……”花艳芳迟疑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古怀史。
“她虽然是我小姨,但我们年龄相仿,自幼青梅竹马,在我上高中时,她特别关心我,我对她产生了好感。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她来看我,我们被大雨堵在草庵里,我们发生了关系……”古怀史双膝跪在花艳芳面前,一手打着自己的脸说,“都怪我,我当时太冲动了。”
“别打啦,怀史!这不怪你。”花艳芳忽然大哭起来,她抱住古怀史哽咽着说,“怀史,别再责怪自己了,我们都是苦命人,犯点错误是难免的。你既然这样坦诚,我就放心了,我把我的事也告诉你。我早就想告诉你,怕你承受不了,更怕你抛弃我,现在看来是时候了。我不是处女,”花艳芳哭声更大了,她哽咽了一会,继续说。“我自幼家里很穷,父母双亡,跟哥嫂过日子,日子可想而知。我好容易熬到了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就在村里当基干民兵。一天,里村来了包片的片长,就是费无极。他是子虚市酒厂的副厂长,被抽到农村搞扶贫。他见我长得好,就有意接触我,帮助我。我当时正跟嫂子闹矛盾。有一天,我生气搭车跑到了城里,由于走得急,身上没带分文钱。白天我在一家饭店里帮忙,人家给我点饭吃。到了晚上,我无处安身,就在街上溜达。夜深人静,我被几个流氓围着,他们要带我到歌舞厅去唱歌,我不愿意,他们硬拉我,开始对我非礼。我喊叫着,挣扎着,希望能有人救我。这时正好费无极路过,与他同行的还有几个人。他们赶走了流氓,救了我。由于我同费无极熟悉,知道他是国家干部,有知识,有地位,就跟他回了家。他对我很好,给我找住处,又在酒厂给我谋了份差事,我从此在城里扎了根。要知道,我当时是落榜的学生,思想单纯,情绪低落,再加上我无家可归,对费无极的感激是可想而知的,我对他完全放松了警惕。一个中秋节的晚上,正当我一个人捧腮望月,孤独、寂寞、凄凉的时候,费无极来了,他从饭店里叫来了一桌菜,拿来两瓶酒,我们对饮起来。我当时高兴得忘乎所以,连最起码的女孩保护意识都丢完了。结果我喝得大醉……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赤身露体地躺在费无极的怀里,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少女最珍贵的东西丢了。我当时又哭又闹,甚至想寻短见。他把门锁死,任我打骂。直到我筋疲力尽,他才说,艳芳,你也别哭别闹,听我说,我知道自己做了禽兽不如的事。但已经做了,无法挽回,就是把我枪毙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你看这样,你现在无家可归,我把你调进城里来,给你弄个正式工作,把户口也给你安到城里。我也是孤身一人,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毕竟没有家室,也算个大龄青年吧,你不如嫁给我算啦。女人嘛,终究是要嫁人的,这样两边都不伤和气。你现在去告我,也没多大意思,我要是受处分了,你的名节也就没有了,你以后在花庄镇怎么混?你仔细想想吧。
“他的话在我当时看来很有道理,我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想想,一个19岁的大闺女,被人强奸,在咱花庄镇能混下去吗?光人的闲言碎语就把我淹死了。我当时又想,他是国家干部,又是副厂长,虽然年龄比我大20多岁,但我一个农村女孩跟着他,也不会受多大罪。无奈之下,我同意了。
“把我的一切安排后,他给我买了这套房子。正当我准备办手续结婚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不但有老婆,而且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就是被你打的费大虎,另一个就是他在乡下跟人私生的在酒厂科技科工作的连花。我又同他大闹一场,可这有什么用呢?最后,只好给他当情妇。但我们有言在先,只要我有了心上人,他就立即同我断绝关系。可我的心上人难找啊,首先是我必须看上的人,其次是他对我忠心,至少能包容我的不守贞洁。我选了好几年,也有不少年轻帅哥找到我,可当我把我的经过一说,他们都跑了。我知道他们不是真心爱我,而是图我的美貌,美貌能撑几年呢。后来就没有人找我了,直到我遇见你。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我太高兴了,就把目标选中你。我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无论你的人品、知识、相貌,我都满意,所以你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生活中的一切,我最怕的就是失去你。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迟迟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今天你这样坦诚,我不能再欺骗你了,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吧。”花艳芳说完,独自走向了树林。
古怀史预先有思想准备,不过是想试试花艳芳罢了,论失节,他俩是半斤对八两;论现实,他的确喜欢花艳芳,而此时此刻,他也离不开花艳芳;论理想,他要想在子虚市银行继续干下去,并且有一定的发展,还得靠花艳芳。于是他大喊一声,追了过去。
“艳芳,你别走!你的一切我都能接受。我向你保证从此后再不提此事。”
花艳芳听到喊声,像悬在万丈悬崖边,被一条绳子拉住一样,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古怀史的确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她止住了脚步,古怀史追到了面前,花艳芳扑了过去,两人抱头痛哭……
“怀史,黑妮的事怎么办?”花艳芳擦擦眼泪说,“我是个女人,知道失节的滋味,她喜欢你吗?”
“看来是喜欢的。”古怀史没有多大把握。
“你喜欢她吗?”花艳芳进一步问。
“我也说不上,我对她只是感激,没有思念。我在高中时,完全是一种性爱启蒙的冲动,更多的是好奇。艳芳,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是女人,当然比你更了解女人,咱不如给她说明,把她叫到城里,多给她点补偿。我们都是从农村过来的,农村人穷,多补偿她点就满足了。再说,你们俩不可能成为夫妻,在咱花庄镇,你们那叫乱伦,不说老少爷们不愿意,就是两家的父母你能说得通吗?”
花艳芳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古怀史,他把艳芳抱得更紧了。此刻,他有种喜悦感、自豪感,作为男人,他胜利了,目的达到了。他感动了花艳芳,套出了她心中的秘密,他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他赢得了花艳芳的理解,争得了同她共同解决黑妮的办法。
“艳芳,你真好。”古怀史颇有感触地说,“我同黑妮谈,如果说不好,你再说。”
“应该能谈好,如果她真的爱你的话,你可以这样跟她讲:一是从伦理道德,现实的社会风俗;二是你的前途,就是黑妮同你结婚,她能帮你什么,只会拖累你,背后让人指指戳戳。”
……
过了一周,古怀史打电话给黑妮,让她来一趟城里。黑妮接到电话,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见到古怀史,她激动得语无伦次,觉得自己很幸福,古怀史没有忘了她,两次打电话主动邀请她,说明古怀史一直想着她,挂念着她。古怀史把黑妮安排到子虚市宾馆,当晚陪着黑妮逛超市,帮她买了漂亮的衣服,请她到比较有情调的茶楼喝了茶。黑妮是不愿到这些地方去的,因为她不想让古怀史花钱,再说她也不习惯这些地方,她认为喝一杯茶需要这么多钱,简直是个浪费。农村人喝碗开水就行,碗大解渴,何必坐在那里,用这么点的茶盅喝,简直是受罪。但她还是高兴的,因为她享受了别的姐妹无法想象的快乐。所以回到住处,黑妮高兴地说:“尿灌,不,怀史。哎,我应该怎么喊你?”黑妮很难为情地说。“小名,是我叫惯的,大名我还是不习惯。”
“叫什么都行,你是长辈,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古怀史笑着说。
“我现在还算什么长辈,早被你降了格,马上我要成为你的老婆了。”黑妮说着话扑向古怀史,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古怀史表现得异常镇静,只是微微一笑,双手张开迎合一下,就像领导接待部下一样,既不失风度,又体现出对部下的关怀。
“黑妮,你听我说。”古怀史有意无意地亲着黑妮。“我觉得咱们俩不能老这样,偷偷摸摸的像做贼。咱们分手吧,还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
“什么?”黑妮像是听不懂话,她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抱着古怀史的双手松开了。她的眼里放射一种疑惑的神光,既惊讶又纳罕,“你说什么?”
“黑妮,你千万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古怀史仍旧搂着黑妮的腰说,“是这样的,我们俩好有七八年了,我求过我父亲,得到的是呵斥和责骂。你也求过你父亲,得到的同样是呵斥和责骂。你想想,咱们能成吗?中国的世俗不是咱俩能冲破的,别说咱们俩都是俗人,就是名人,在世俗面前,也逃脱不了它的惩罚。最明显的是《孔雀东南飞》,刘兰芝同焦仲卿是多么好的一对,爱得死去活来,最后还不是‘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旁’,双双死于非命;再看梁山泊与祝英台,也是在坟墓里才能花为双蝶;第三是陆游同唐婉,由于父母的反对,只能留下那首千古绝唱《钗头凤》。历史上还有许多这样的事,不胜枚举,让人伤心欲绝,有什么办法呢?再看我们俩,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从小就照顾我,疼我,可咱们能成吗?”
“别再说了!俺懂你的意思,不就是不要俺了吗?不想要俺早说,干吗绕这么大的弯子。”黑妮发起疯来,犹如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崩舟,挥起右手对古怀史脸上猛扇了几个耳光。“不要俺!你当初占有俺干什么?你撩俺干什么?俺是个黄花大闺女,叫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能还清俺失去的贞操吗?”黑妮打累了,又去撕古怀史的衣服,“俺知道,你有本事了,嫌俺了。嫌俺土,嫌俺是农村户口,嫌俺没工作……呜呜……俺早就看出来了,你不喜欢俺了,你喜欢上办公室主任那个小妖精了……”
“小姨,你说错了。”一直在门口等待的花艳芳突然闯了进来,很有礼貌地分开了黑妮。“小姨,古怀史是喜欢我,可我不是小妖精,我们已经订了亲。”
“你这个婊子!狐狸精!”黑妮撒起泼来,扑上去就撕花艳芳。花艳芳没有动,任她撕咬。古怀史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刚要上前,花艳芳用眼睛阻止了他,并示意他回避。古怀史趁空溜出了房间。
“我明天就到你们单位去,找你们领导,我要告古怀史,他强奸我!呜呜......”黑妮的声音更大了,哭声掩盖了话语,以至于泣不成声。约有两个时辰,黑妮似乎累了,声音小了,坐在床边哽咽着。
“小姨,你真的爱古怀史吗?” 花艳芳问。
“爱不爱关你屁事?”黑妮没好气地说。
“你既然爱他,就要为他着想。我们是情敌,我的话你当然不值得一听,但不妨听我说两句,如果你认为我说的有理,你就听我的;如果你认为我说的没有理,我主动退出。”见黑妮低下头不作声,花艳芳觉得有门。她倒了杯水,递给黑妮,接着说,“其实,我并不喜欢古怀史,我只想帮他。”
“你不喜欢他,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呜呜,天哪!这是造孽呀!”黑妮双手攥拳,前后垂着自己,双肩耸动着。
“你听我把话说完。现在古怀史在我的帮助下,已提拔为副科长了,下一步要提拔科长,有可能当行长。你想想,当行长是个什么概念,子虚市银行一把手,正处级干部,就像过去的县太爷,难道你不希望他当?假如古怀史同你走在一起,这样的愿望能实现吗?现实一点去想,你们能结成婚?双方父母,社会舆论,你们能承受住吗?即使你们能承受住,顶着社会压力结了婚,银行领导能让他当科长、行长?你应该知道,你们俩暗地往来都惹得老家沸沸扬扬的,还能公开?假如你们能在一起的话,这七八年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再者,即使你们不是亲戚,结了婚,你有能力帮助他?你自己衡量一下,光平素质这一项,你就差得很远。你刚才极其不冷静,又撕又咬,叫人看着多不好呀。第三,我不是来与你争郎君的,我觉得古怀史是个人才,有知识,有水平,是块可以煅造的好钢。我帮他不完全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子虚市银行着想,俗话说,千军好找,一将难求。他是个将才,不是一般人物,懂吗?咱们是老乡,林童山行长给我一项任务,就是照顾好古怀史。第四,假如你这么闹下去,让我们林行长知道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林行长最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在一起,轻的说叫轻浮,重的说叫乱伦,林行长非开除他不行。你知道上次公安局为什么抓他吗?”
“听说了,我当时吓得哭了一夜,不知道为什么。”黑妮觉得花艳芳说得有理,就软了下来。
“就是为了你。”
“为了我?”
“对。当时酒厂的那个费无极知道古怀史同你乱搞,就告到了公安局,公安局就抓了他。要不是我,他现在还在牢里呢。”
“俺听说了,是个女子救了他,俺不知道是谁,俺当时想可能是你。”
“我不但救了他,还把他调到了银行,如今他又被提拔为子虚市银行科技科副科长,主持工作,下一步就有可能提拔为科长。你想想,他若不跟你早断,既耽误了他,也耽误了你。古怀史也老大不小了,早该成家立业;你也不小了,该嫁人了,你们这样长期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花艳芳说到这里,见黑妮一丝不动地在想心事,知道自己的话已起作用,于是又说,“你今天好好想想,也不要急着回去,想清楚了,明天再给我说。好了,我走了。”
花艳芳说完,转身离开房间,刚到门口,就听黑妮哭着说:“大妹子,你别慌走,你说俺该怎么办?俺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刚才的话,俺觉有道理,你得给俺出个主意。”
“听我说,”花艳芳转身回来,坐在床边上说,“我同怀史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但不能太多,因为我们也得建家呀。你回去后,找个好的人家,这笔钱作为嫁妆,你看如何?”
“俺还能看到尿罐吗?”
“能。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们随时欢迎,因为你是我们的小姨。如果你实在想他,你同他在一起,我都没意见,我说过,我并不十分喜欢他。”
“我的天哪!”黑妮又哭了,这次是抱着花艳芳在哭,哭声震动着天地,也振动着花艳芳。花艳芳从黑妮的哭声中隐隐约约有种不详的预感,只是说不出来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当花艳芳赶到黑妮的住处时,黑妮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