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报宿怨阴害老厂长

第三十章 报宿怨阴害老厂长

同文丑合作如此顺利，古怀史很得意，他坐在办公室里，翘起了二郎腿，哼起了流行歌曲，悠哉游哉。这时资产保全科科长曹尚飞来了，他向古怀史汇报：子虚市银行将在明年上市，上级行指示对过去的不良资产进行剥离，省行要求在一年内全面完成剥离任务。

“咱们现在的不良资产有多少？”古怀史问。他的脑海里在思索着另一个问题，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

“按五级分类，我行不良资产有30多亿，占我们总资产的百分之八十。”曹尚飞很内行地说。

“30亿，年底完成。”古怀史食指敲着桌子，自言自语地说，“大的欠款户有多少？我是说本息在1个亿以上的。”

“有5家，最大的您知道，是子虚市药厂，欠款10个亿，其次是子虚市汽车工具厂，欠款8个亿，第三个是子虚市面粉厂，欠款5个亿，第四个是子虚市纺织厂，欠款4个亿，还有……”

“噢，我知道了。你给我拿张统计表来。曹科长，根据上级行指示，事不迟疑，咱们明天就开剥离资产动员大会，你先准备一下材料，让办公室满八百主任给我准备一份发言稿，会议就让肖国安行长主持吧。你把肖行长、赵行长、满主任、邰科长，都给我找来。”古怀史看了一下表说，“现在是两点五十，咱们4点钟开碰头会，你看怎样？”

“行，我现在就去通知人。”曹尚飞走了。

古怀史又看下表，才3点多一点，他立刻拨通了邰礼怀的手机，约莫几分钟，邰礼怀进了他的办公室。

“礼怀，刚才曹尚飞汇报剥离不良资产一事，文件我大概看了一下，我觉得咱们发财的机会到了。”古怀史有些兴奋。

“怎么讲？”邰礼怀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想想，省分行要求我们在一年之内把30亿资产剥离完毕，这些资产是企业无法归还的资产，文件要求有抵押物的，先清理抵押物，要分别登记入册，要求清理抵押物时，必须通过拍卖行拍卖。”

“这能有什么油水？”邰礼怀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边摸着圆脑袋，一边嘿嘿地笑。

古怀史望着邰礼怀，严肃而又郑重地说：“我们抓住这个机会，成立了个拍卖行，咱们就有油水可赚了。”

“噢，我明白了，您是说咱们行的抵押资产可以通过咱们个人的拍卖行拍卖，我们可以暗箱操作，这样能压价的就压价，能转让的就转让，我们可以把价钱压得低低的，自己先买，然后再二次卖。高，高！实在高！”邰礼怀竖起拇指，兴高采烈地摇起了大脑袋。

“拍卖行的事，由你来操作，我听说成立一个典当拍卖行，只需500万元资本金。你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人民银行、市公安局，尽快把证办好，尽快开业，千万不能影响我们的生意。总经理由你担任，让红莲任会计，其他人员你来选，一定要选可靠人员。这样每清一笔资产，都可以到咱们自己的拍卖行去拍。一是咱们自己职工开的，应当照顾；二是咱们收费时相对便宜些；三是你们在暗地里给有关人员打点打点。这样，别人就无话可说了。”

“好！好主意！”这回邰礼怀总算彻底明白了古怀史的用意，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仿佛中了一个500万元的体彩。但他转念一想，眼珠子一转又觉得不合适，又说：“我担任拍卖行的总经理也不合适，不如让乜小六干。”

古怀史听了，沉思一下，觉得邰礼怀说得有道理，于是又说：“您觉得不合适是对的，让乜小六干更好，你去安排吧。”

第二天，子虚市银行剥离不良资产大会召开了，会议由肖国安副行长主持，赵玉明副行长传达了省行有关文件，曹尚飞作了具体布置，古怀史在大会上作了动员报告。他说：“同志们，这是个大好时机，我们的行就要腾飞了，它将脱去沉重的不良资产的枷锁，轻装上阵！

“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们应当面对现实，我们行有30多亿不良资产，要在一年内消化完毕，这是多么沉重的任务啊！我们将付出巨大的努力！这些资产毕竟是我们行多少年来，经过多少任行长，积累下来的。如今我们要在一年内把它们全部处理完毕，我们需要的是勇气和力量啊！同志们，这毕竟不是一桌酒菜，让我们去吃那么容易。”古怀史语气放缓，带着浓厚的感情色彩，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本行长在这危难之机，就要大显身手了，我要带领大家，如期地把它们处理完毕，时间紧迫，任务繁重，我就像一个纤夫，拖着沉重的子虚市银行，在伏尔加河畔行走，多么的艰难！多么的劳累！”

古怀史把声音放得越来越低，到了几乎听不见的时候，他忽然高昂起来。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同志们，改革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赶上剥离不良这趟末班车，为了让我们能从不良资产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为了子虚市银行的老少爷们，我豁出去了！”讲到此处，古怀史的声音又平缓起来，“正像中国革命只有靠马列主义那样，我们子虚市银行的出路只有靠改革。改革是我们的曙光，改革是我们的希望，只有改革才有发展，大改革大发展，小改革小发展，不改革不发展。同志们哪！不改革行吗？我最反对的是计划经济，最痛恨的是平均主义，因而，我对什么所谓的南街村经验不感任何兴趣。”他看看表，稍作停顿，又继续说，“所以，我要求资保科的每一位员工，全行与之有关的同志，从今天起，连天加夜地干，加班加点地干，坚决、彻底、全面、保质、保量地完成省分行交给我们的任务，决不拖全省的后腿！就是个萝卜，我们也要把它刻成美丽的花朵！同志们，有没有这个决心哪！”

“有！”台下情绪激昂，掌声雷动，有些人甚至挂着泪花。

邰礼怀没有其他人那样激动，看着古怀史，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邰礼怀想起了古怀史在满江红抱着思雨、思春的情景，心里发出一连串的问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违着心说话为什么脸一点都不红？为什么把他的面目掩盖得这样天衣无缝？为什么把人的两面性运用得这样好，以至使不了解他的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难道这就是中国目前金融系统当官的本性？邰礼怀想着，不觉背后出了许多冷汗。

经过一天的折腾，会议圆满结束，职工赞声不断，古怀史又一次赢得了大家的拥戴，他给人们的印象是：人长得帅，气质淳朴，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是子虚市银行前所未有的好行长。

古怀史又一次觉得自己伟大起来，认为自己就是王蟒，只要自己目前过得幸福，不管今后如何，几百年后，人们再怎么唾弃，他也听不见，正如秦始皇，被人骂了几千年，但他仍然是千古一皇帝，他生前叱咤风云，人人在他面前都颤栗，这就是英雄。

下午5点半，古怀史走出了银行大门，回头看看子虚市银行那高大的楼房，醒目的烫金大字，浑身充满了无限的暖流。

“这一切暂且都是我的，不管以前是谁的，钱是谁挣来的，只要现在是我的就行，我就是这里的秦始皇。”他迈着八字步，挺胸叠肚、眼睛平视，俨然一尊会走动的雕像。渐渐地，古怀史走远了，子虚市银行的大楼完全淹没在树木与高楼中，行人也越来越少，古怀史放松下来，胸不挺了，背不拔了，腿左右摇晃起来，眼更是左顾右盼。只要见到漂亮的女孩，眼睛立刻亮起来，瞅瞅人家的胸脯，看看双峰挺得可高，望望人家的屁股是否浑圆，脑海里想着女人的裸体……

前面到环城公园了，虽是深秋，但古老的汴河滩上，垂柳依旧葱茏，阔叶树木还没有完全落叶，有的叶子呈黄色，有的叶子呈红色，红黄相间，宛如老和尚的百衲衣。几只斑鸠为了觅食，在树丛中来回穿梭打斗着，身影时不时地闪在古怀史面前。河边的枫树红了，落日的余辉映在树梢上，使环城河里的水也红了，很容易让人想起杜甫“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诗句来。正是晚饭后散步的时间，公园里游人如织，一群孩子手拉手在唱：“满江红，一家村；不做王八，做龟孙。”

古怀史听了，脸一红，心如火烧一样，但他还是顺步走了进去。几个退休老头正在打牌，他想过去凑凑热闹，放松一下难得空闲的贵体。

“这不是古怀史吗？”

一个声音像针一样刺进了古怀史的心窝，因为此人没喊他行长，而是直呼其名，这是近年所没有的。顺着声音，他抬眼望去，见人群中坐着个老头，塌背谢顶，小眼睛，脸似乎有些肿，头的周围稀疏的几根白发，顺时针地盘在四周，像是秃子围了一圈白玉米的须子。此人正是费无极。古怀史心里一阵恶心，有种呕吐的感觉，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换上一种不可琢磨的笑容。

“哟，这不是老厂长吗？老厂长，您好啊！”古怀史恭恭敬敬地说。

“不如你了，老了。”费无极摇着头，有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退休了吗？”古怀史装作关心的样子，声音温和地说。

“是的，不退也得退，酒厂垮了嘛。”费无极的话语里充满着忧伤，透着一种无奈。

“可我没下岗，我现在大小是个行长，跟您当初当酒厂厂长一样，幸亏您把我逼走，不然，非同您一样不可。要是那样，我可比您差多了。”古怀史奚落着，似笑非笑地说。

“为什么？”费无极觉得古怀史说话带刺，但还是耐着性子问。

“您是极其聪明的人，难道这点不知道？您是厂长，能利用职权贪污啦，受贿啦，投机钻营啦，等等！什么都行，我可不行。”

古怀史说完扬长而去，气得费无极差一点背过气去。但他有什么法子呢？当时的狸猫欢如虎，去势的凤凰不如鸡。他是去势的凤凰，只有任人宰割。

古怀史回到家中，看见花艳芳正在做饭，他又想起了费无极，心中犹如无数只蚂蚁在咀嚼，觉得只这样说两句不能解心头之恨。于是，他拨通了邰礼怀的电话，告诉他如此如此。邰礼怀笑着答应了。

晚上，古怀史约了连花，两人来到子虚市宾馆315房间。古怀史叫了些菜，拿了瓶好酒，两人对饮。吃饭间，两人眉来眼去，相互调情，几杯酒下肚，连花已有醉意，两腮泛红，醉眼迷离，秋波闪闪。

古怀史上前一把把连花揽在怀里，顺势把她抱进卧室。他坐在床上，让连花趴在他的腿上。连花知道古怀史的意思，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拉开了古怀史的裤门……

隔壁317房间，是邰礼怀包的，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邰礼怀，一个是费无极，他们正在喝酒。

“古怀史那小子，自从当了行长，简直转得不得了！今天下午在公园里，他把我奚落了一番。哼！什么东西！小人得志！当行长有什么了不起，当行长就自以为是，高傲得像只打鸣鸡。想老子当年是一厂之长，是响当当的人物，就是花艳芳……”费无极一边喝着酒一边喋喋不休。说实在的，好几年没人请他喝酒了，自从酒厂倒闭后，他被查处有经济问题，反贪局以贪污罪“双规”了他，后来他被判了3年徒刑，出来后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在社会保障局每月拿300多元的补助金，还是连花帮他找熟人、托关系办的。儿子费大虎几进几出，最后抢银行被判了死刑，现在只有连花在照顾他。女婿刘安一直在子虚市银行储蓄科工作，是个颇有心眼的老实人，不过对他挺孝顺的，这是费无极最大的安慰。今天邰礼怀破例请他吃饭，还在子虚市宾馆开了房间，替他找了个漂亮的小姐，他感激得不知说啥好。

“古怀史那小子，最没良心，他总有一天……”费无极仍在骂，不过这次是邰礼怀打个手势阻止了他。

“不要骂了，古怀史是我的领导，又是我的老乡，请您不要再提他，咱们喝酒吃菜。我是觉得您是个老干部，咱们过去有交情，才请您的。”邰礼怀假惺惺地说。

“是，是，是！邰科长是个大好人，比古怀史那小子强十倍，不，百倍，千……”费无极满嘴油光光的，边夸边吃，贪婪得像几天没吃东西的饿鬼。

“嘘！”邰礼怀似乎发现什么，用食指竖在嘴唇上，眼望着费无极不让他说话。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墙边，侧耳听听，把挂在墙上的画掀开，单眼向里望去，“嘿嘿！”他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玩的？让我看看。”费无极很奇怪地站起来，离开了座位，这时他已经酒足饭饱。

“还是别看了，咱们走吧。”邰礼怀拉着费无极往外走。

         费无极挣扎着，睁着眼问：“为什么？”

“你看，不好。”邰礼怀有意地说。

“为什么？”费无极愈加不解。

“不为什么，咱们走吧。您吃好了没有？”邰礼怀挤眉弄眼，像是在有意捉弄人。

“我听隔壁房里有声音，像是男女在乱搞，我非看不可！”费无极任性起来，他一把推开邰礼怀，掀起那幅画，学着邰礼怀的样子，乜着一只眼往里瞅。

费无极发现画后面的墙上有个小洞，小洞里射出灯光，可以看见隔壁315房间的一切。原来，子虚市宾馆的315、317两个房间，被古怀史常年租用。315房主要是古怀史自己用，是他同除芮红莲以外情妇的鬼混地；317房主要是用来招待上级领导，给上级领导找小姐的地方。为了抓住上级领导的把柄，让他们更好地为自己服务，古怀史特意在两间房隔墙中间钻了个洞，并安装了摄像头。他经常在小孔中看上级领导尤其是羊建同小姐调情、做爱的整个过程。所以当费无极趴在小空前看时，只见隔壁房间的席梦思床边上，坐着古怀史，他浑身上下脱得赤条条的，叉开两腿，半仰着身子，两腿间蹲着一个女人……费无极心里一喜，心想：古怀史，你这小子嫖娼，作为一行之长，竟干这种勾当，我非告你不可。他想着要给派出所打电话，但转念一想：不忙，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是怎样玩小姐的。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那小姐特别面熟，有点像连花，可是看不见脸。是连花吗？他萌发了这样一个念头，心里禁不住一凉，背上有点湿漉漉的。

“不！不可能！你这个老东西净胡思乱想，怎么可能是我的连花呢？”他伸出巴掌轻轻地打了自己一下，又继续看下去。

过了一会，那女子也站了起来，身子特别白，白得使费无极心猿意马起来，只是背朝着他，看不清脸。

古怀史双手抱着那女子，半弯着腰，在不停地抽动着身子，那女子开始呻吟。费无极看得两眼发直，裆里有些发潮，恨不得自己也上去。

“好了没有？让我看看。”邰礼怀催着说。

       “看到什么了吗？”

“我看到你们古行长正在玩小姐来。”

“别胡说！古行长是正人君子，可不是那样的人，你别诬陷好人！”

“他要是好人，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费无极边说边看，这时，古怀史同那女子调了位置，那女子的脸正对着费无极。费无极正在兴头上，忽然见古怀史的肩头上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那脸是他从小看惯的，无数次喊他爸爸的，是让他牵肠挂肚的，而现在是他唯一依靠的一张脸……

      费无极头一懵，眼前一黑，只觉天昏地暗，大叫一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