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文在酩酊大醉中,被送回了住处,一觉醒来,已是上午第二天9点多钟。他连忙起身,想赶着上班。就在他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没脱衣服,公文包当作枕头枕在头下。他习惯地把公文包拿开,感觉里面沉甸甸的,急忙打开,发现里面有一捆崭新的人民币。他心里一紧,背上有种汗津津地感觉,急忙数了数,整整10万元。他懵了,犹如失去记忆一样,脑海里紧张地思索着,尽量回忆着昨晚的一切,他忽然想起了文丑,想到了满江红大酒店。
“对,是文丑!是文丑给我的。”他肯定地重复着。
接着他又思考第二个问题:是收下还是退回呢?文丑给我钱做什么?我又能为他做什么?他这样想着,继续往下翻,他发现下面有个字条,上面写道:
晓文弟:
兄与你一见如故,非常佩服你的才华,所以想送你点什么。但愚兄很穷,穷的只剩下钱了,所以就送你10万元吧。请别见怪!
文丑
即日
读罢,王晓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送我钱呢?难道只仅仅是为了结识我这个无官无能无钱的银行职员?不对,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里面肯定有原因。他忽然想起了古怀史,想起了几年前被人陷害的事,他害怕起来。怎么办?他犹豫了几分钟,决定去找邰礼怀,在他看来全行只有邰礼怀是自己的贴心人,也只有邰礼怀能为他排忧解难。
决心已定,王晓文不再犹豫了,脱下昨天穿的衣服,冲了个热水澡,换身新衣,然后刷牙洗脸。闻闻头上有股烟味,他又洗了头,抹上护发素,提着公文包,奔向邰礼怀的办公室。来到主任室门前,他发现屋内静悄悄的,邰礼怀正在埋头填发票,便敲了门。
“哟,是晓文哪!快进来,听说你昨天表现特别好。文总一上班就给我打电话了,也给古行长打了电话,专为表扬你。为此,古行长通知我,给你放假一天。”邰礼怀一见王晓文就说个不停。
“邰科长,昨天的事你都知道了?”王晓文有些惊讶,他为自己的选择而庆幸。
“知道了!一上班文总就打电话了,夸你哪。”邰礼怀又重复一遍,语言加重了许多。
“夸我?夸我什么?我有什么可夸的?”王晓文的身心既紧张又庆幸,就像偷了东西又及时给人送去突然被人问起那样。
“文总说你很优秀,不但银行业务熟,而且文才飞扬,通古博今,是个难得的人才。”邰礼怀说完,眼光在王晓文身上来回扫了一通,像是要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王晓文表现得很冷静,脑海里紧张地思索着,对邰礼怀的夸赞,总是觉得有些不自然,问题出在哪里,自己也说不清,于是自谦道:“文总过讲了,我是个被撤职的干部,眼下只不过是个银行职员而已,又有什么可夸的?”
王晓文的话不咸不淡,让邰礼怀听着觉得很不舒服,所以,邰礼怀不说话,眼睛直盯着王晓文,看他想说什么。
“不过……”王晓文欲言又止,看来心里很矛盾。
“不过什么?”邰礼怀放下笔,翻着上眼皮,盯着王晓文紧紧追着问。
“不过……邰科长,我可是把你当作老大哥,你可别害我呀。”王晓文说罢,两眼瞪着邰礼怀,仿佛刚认识他似的。
邰礼怀被王晓文的举动给弄懵了,他不知道王晓文要说什么,但心里明白,肯定是文丑使招了。
“晓文,你说哪里话,咱们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我邰礼怀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我邰礼怀有三不做:一是不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二是不做亏心事,三是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你若相信我就给我说,不相信就别说。”邰礼怀表现的像个正人君子。
王晓文终于说服了自己,防线彻底破了。他打开提包,掏出了那10万元钱,并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邰礼怀心里明白,但还是向王晓文建议道:“这事太大了,决不能张扬出去。一是文总是我行大客户,决不能得罪。二是作为子虚市银行职工,决不能收客户的钱财。我看还是给古行长汇报吧。”
“这......行。”王晓文迟疑一下,点头同意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邰礼怀给古怀史挂了电话,简单地说一下。古怀史让两人过去。两人不敢怠慢,急忙来到行长室。看到古怀史办公室的门,王晓文想起了多年前的事,心里跳得厉害,像是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发生一样,他又害怕,又后悔,但此时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坐吧。”见到他们进来,古怀史站了起来,一改平时的傲慢态度。“有什么事说吧。”
“古行长,是这样的……”王晓文坐下,尽量让自己平静,尽量把事情说得详细些。但自己的嘴就是不听话,心里越发跳得厉害,语言也显得零乱,跟自己平时说话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很好嘛,”古怀史半天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脸平静地像块玻璃。因为他心里明白王晓文要说的一切,这些都是他同文丑商议好的。等王晓文说完,他便以领导的口勿说,“我说礼怀,晓文这样做很好,你通知一下办公室,应当重点表扬,要在我行树立典型,使之成为我行榜样。当今社会,世风日下,腐败成风,贪污受贿已是见怪不怪。我们行就缺王晓文这样任劳任怨、品行端正的人。”
“那,您看这钱咋办?”被古怀史表扬,王晓文有些不自然,尽管他对古怀史的看法不是多好,但此时也说不出古怀史有那些不对,甚至还有些佩服。
“这样吧,把它退给文丑,并告诫他,我们子虚市银行职工,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想拉谁下水就拉谁下水,我们的职工都是好样的!”古怀史激奋起来,就像在台上演说那样,神情并茂。
“不行,”邰礼怀站起来,“古行长,您想一想,文丑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营销的大客户,这样一来,文丑脸上挂不住,不是要得罪人吗?”
“哦?这我倒没想到。你看怎么办?”古怀史听邰礼怀这么一说,像是明白什么似的,眼瞟向邰礼怀说,“不管得罪不得罪,这个典型我们一定要树。”
“您看这样好不好,钱我们不退,送到工会,留做大家福利,典型我们照树。”邰礼怀说完,看看古怀史,以征得他的意见。
“行!就照你说的办。”古怀史听了后,略加思考,最后拍了板。在王晓文要告辞时,古怀史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一手搂住王晓文的肩,一手握住他的手说,“晓文,你是个人才,好好干吧,我不会亏待你的,子虚市银行不会亏待你的。”
古怀史的几句话,王晓文激动了,防线彻底崩溃,脑海里对古怀史产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认为古怀史是个好领导,自己比不上,古怀史谦虚大度,有魅力。
文丑计划落空,心里并不难受,因为这是攻关中常常遇到的事,“失败是成功之母”嘛。人没有什么可怕的,怕就怕在他没有任何需求和爱好,只要有需求和爱好,不管他的需求和爱好如何,都能把他拉下水。
两天后,文丑打电话约邰礼怀,邰礼怀在请示古怀史后应邀赴约。
“看来王晓文并不是你们讲的那样,是个菜鸟,我觉得他城府很深。”文丑一见邰礼怀便说。
“他的确没有什么城府,只不过是个正人君子。您这一招恰好碰到了他的强项。要想让他上套,必须抓住他的软肋。”邰礼怀很自负地说。
“他的软肋?具体地说一说。”文丑听说来了精神。
“王晓文是个情种,他有个女友叫萧萧,同他自幼青梅竹马。在读高中时,他俩就谈了恋爱。高中毕业后,两人都没考上大学。王晓文的父亲是我们行的老职工,跟林童山特别要好。那年发大水,行里抽人排洪,王晓文的父亲去了,结果在抗洪中被洪水卷走,成了烈士。为了照顾烈士子女,王晓文在高中毕业后便进了银行。在行里,他朴实能干,很得林童山的赏识,所以才被提为人事科科长。”邰礼怀喝口水接着说,“萧萧高中毕业后,就没有王晓文这么幸运。她家人口多,负担重,不得不外出打工。先是在工厂干杂活,后来被一帅哥看中,帅哥要求同她建立恋爱关系。萧萧起先不愿意,但经不起帅哥的软缠硬磨,萧萧终于失了身。开始帅哥对她很好,过一段时间后,萧萧知道上当了,原来那帅哥是个鸡头。哈哈!”邰礼怀说到得意处,自己大笑起来。见文丑也跟着笑了起来,便接着说,“起初,听说在子虚市,据一个知情的朋友说,是在城西关的一废弃的工棚里。后来她被鸡头卖给了另外一个鸡头。听说这个鸡头是东北人,年轻小伙,长得比原先那个更漂亮,他本人是做鸭子的,后来发迹了,手里有了钱,便改做了鸡头。”
“再后来呢?”文丑静静地听着,不时地插话,对邰礼怀讲的故事产生了兴趣。
邰礼怀说得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茶杯,大抿了一口,说:“鸡头心眼多,怕萧萧逃跑,他跟桑拿老板有约,活由萧萧做,账由鸡头结。鸡头每天只给她10元,够她在桑拿里吃饭的就行。”
“这鸡头也够残忍的,怎么忍心这样呢?就是小狗小猫也不至于一天只给10块钱生活费。”文丑听了有些气愤,敲着桌子说。
“是的,我在桑拿里见过她,还做过她的客人哪。那是个冬天,她穿的非常单薄,连外出打饭都冻得受不了,所以只好由同伴代劳。”
“你做过她的客人?”文丑瞪大了眼睛,显然是被邰礼怀的故事吸引了。
见文丑有了兴趣,邰礼怀讲得更带劲了,拿起桌上的火柴盒,从盒里掏出一根火柴杆,右手的食指与拇指紧紧地捏着,后面的三个指头扬起,凑成一朵兰花。用力一划,着了,燎着香烟的一头,猛抽两口,邰礼怀鼻孔里冒出了青烟,弯弯曲曲地升向了空中。他把火柴杆在手中甩了甩,又在嘴唇上吹了几下,说:“是的。那年我到徐淮出差,几个朋友一起到一家桑拿中心潇洒,我在包厢里见过她。当时我并不认识她,听她的口音像子虚市人,就同她唠了起来,结果才知道她就是王晓文的女友。”
“人长得怎么样?”文丑急切地问。
“人嘛,......长得很好,有点像满江红大酒店的思雨。”邰礼怀略加思索说。
“像思雨?长得不赖。最后怎样了?她有没有托你说什么?”文丑更急切了。
“托了,我没敢告诉她我是王晓文的同事,我只说姓邰,子虚市人,做生意的。她当时很激动,哭着跪了下来。她说她的男人叫王晓文,子虚市银行的,她要我把她的情况告诉王晓文,并让我设法搭救她。”说到此处,邰礼怀有些动情了,不知是烟熏的还是真有眼泪,总之他的眼圈有些红。
“你答应了吗?”文丑声音放低了,像是也有了同情感。
“我答应了。我当时的确动了恻隐之心,见她那可怜可爱的样子,又想到了王晓文。就对她说,放心吧,我一定想办法搭救你,也一定把你的情况告诉王晓文。她很激动,从袜筒里拿出了客人给她的,也是她仅有的300元钱,说:邰哥哥,求求你,我没有多少奢望,就要求你把我的事情告诉王晓文,他会想法搭救我的。这300元钱,是一客人见我可怜给我的,钱在我这儿也不安全,早晚会被老板发现的,给你吧。你的费用我没法免,因为我挣不到钱,他们会打我,饿我……”
“你救她了?”文丑伸长了脖子,眼睛挣得大大的。
“没有。你想想,那鸡头同当地黑社会有联系,我不是在找死吗?再说,我同王晓文没有什么交往,只是一般同事,也不知道王晓文知道她的情况后,会有如何反应。再者,这样的事,同事之间,尤其是一般同事,能随便说吗。所以就没蹚这趟混水。后来才知道王晓文一直在找她,并且坚持不结婚。我几次都想跟晓文说此事,但话到嘴边又退了回去,因为我没法张口。”
“你说这事有几年了?”
“两年,两年……”文丑听罢,踌躇再三,最后说,“好,我们就从萧萧身上下手。不管王晓文现在怎样,据我判断:王晓文是喜欢萧萧的,不然的话,不会到现在不结婚,他恐怕有三十了吧。”
“三十三了,属猴的,比我小3岁。”
“好,就从这件事入手,咱们把萧萧营救出来,交给他,算是我们也做一件善事。两年前,应该还在徐淮,就是不在,到徐淮找,也会有人知道下落。可是谁能去呢?这个人必须精明能干,最好会点武功,跟江湖有交往的。”文丑有些为难了。
“人倒是有,只不过资金怎么出?救人必须要钱的呀。”
“钱不成问题,我文丑能出的起,关键是人难找。做这样的事,既不能惊动公安局,也不能得罪黑社会。”
“我举一人,保准能胜任,这人一身的太极功,疾恶如仇,且曾救过古行长。”
“你说的是信托投资公司总经理关振东,倒是个好人选,但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去。”
“让古行长找他,给他说明此行的目的就是救人,他准去。”
“行,就这样办,钱我出,人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