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天空中照着,空气带着秋天的湿度,夹着瓜果的香气,弥漫着整个村庄。一只芦花公鸡,跳到村头的土墙上,昂起头在鸣叫,引得一群母鸡在咯咯地笑;一只野山蜂蜇着一只黑狗的嘴唇,狗鸣叫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前爪不停地挠着嘴,发出“呜呜”声。
村西碾子旁靠着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女孩,穿一身碎花红加袄,蓝条绒裤子,剪着短发,白皮肤,圆脸蛋,衬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对着一本小人书着迷。我见她不是本村人,便问虎:“她是谁?”
“她是咱大队新来的,住在学校里。他妈是李老师,是俺娘在学校打扫卫生时认识的,她叫李剑秋,是俺的老伙计。”虎自豪地介绍着。
我觉得她特别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对她特别好感,就像是宝玉初识黛玉一样,便走了过去。
“你能跟我一起玩吗?”我试探着近乎讨好地问。
她没有回答我,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看她的书。
“你能跟我一起玩吗?”我又问了一遍,尽量把声音变得柔和。
“啊,你叫我?”她抬起头来,两眼望着我,半张着嘴,露出一个豁牙牙。
“是的,我叫你。你能跟我一起玩吗?”
“可以,但现在不行,我得把书看完。”她一本正经地说。
“我能看吗?”
“你?”她用眼睛翻了我一下说,“你上过学吗?”
“上学?”我重复一句,像是没听懂,认真思考一下说,“没有。你说的我知道,上学就是到学校去。听爷爷说,得七岁才能上学,我还没到年龄哪。”
“那?”她看着我,两手把书按在胸前说,“你看不懂。”
我这才发现她的那双大眼很特别,特别的让我羡慕,我更觉得在哪儿见过,像是在梦中。
“你教我管吗?”
“可以,你过来吧。把手上的泥洗洗。”
按她说的,我到河里洗了手,走到她身边。
黑狗的嘴唇像是更痛了,撵起鸡来。芦花公鸡双翅展开,伸着头同狗猛斗,但还是失败了,只好鸣叫着飞了起来,卷起一阵灰尘,败阵而去。
女孩打着灰尘,指着画书上的人物说:“你看,这画书的名字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它的主人公是保尔。”
我不认字,但见书上的人戴着尖尖的帽子,帽子上有个五角星,鼻子高高的尖尖的,两只眼睛特别大,而且向里凹着,很好玩,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便问:“保尔是哪庄上的?”
“笨蛋。保尔不是中国人,是苏联人。”
“不是中国人?苏联人?苏联是哪庄上的?“
“不跟你玩了,你什么都不懂。苏联是个国家,你听没听说过苏联老大哥?苏联的创始人是列宁斯大林,你没看过他的像吗?”
我这才想起我们村办公室里挂着的五张像,她说的列宁斯大林,可能就在里面,平时我没注意,只知道毛主席像。接着她说她家里有很多连环画,有《我的大学》、《在人间》、《童年》、《三国演义》。提到《三国演义》,我来了精神,问她可知道关羽。她说她不知道,只知道诸葛亮。但我从内心里佩服眼前的这位小伙伴,觉得她什么都好,长的洋气,又有知识,就约定晚上一起玩。
她起身走了,那只被狗撵的芦花鸡又回来了,紧紧地跟在她后面,像是她的随从。我没有走,而是靠在她原先靠过的地方,想重温一下她的体温。那只黑狗坐在地上,昂着头,两眼望着我,因为我手里拿着一块馍。
当晚月光很好,冰清玉润的,我们就在一起玩小柳树扛大刀。龙、虎、豹、好子一组,我同剑秋及其它小朋友一组。由剑秋先喊,因为她是新来的。
“小柳树扛大刀,金马银马让俺挑,挑小的,挑大的,单挑小龙会跑的。”
剑秋声音很甜脆,很动听。于是龙便从队中跑了出来,直冲我们队。那边虎喊:
“小柳树扛大刀,金马银马让俺挑,挑小的,挑大的,单挑李剑秋会跑的。”
剑秋跑了出来,直冲对方。
月亮渐渐地偏西了,村南学校里传来剑秋妈妈的声音。剑秋说,妈妈喊她了,她要回去。我们停止了游戏,剑秋对我说,这游戏真好玩,以后每个游戏她都愿参加,并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心里乐滋滋的,就像是六月里吃了凉西瓜。
秋天已过就是冬天,壕子里结了厚厚一层冰。芦苇割完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苇茬。张存宝那座小草房的檐下,一溜排着几十根冰柱,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闪光。龙、豹、虎、好子,都挤在草屋里,我坐在张存宝对面,他正在讲故事。故事说了一段又一段,大家有些厌了。
“明个(明天).有月姥姥了,晚黑来(晚上)我们骑驴去。”龙建议说。
“对,我昨个(昨天)看见生产队的驴驹子,有七八个在北湖吃麦苗。咱夜半黑(黄昏)去逮几个,拴在堰上,留晚黑(晚上)骑。”我也建议。
“对!就这么办。”好子用红秧子扎了扎腰,勒住了那没有扣子的小棉袄说,“不过,不能让张存宝知道,因为他是看青的。”
“对,咱就这么办!吃过黑饭咱们到北湖集合。”豹、虎也同声说。
晚上,月牙挂在蓝天的西南角,风吹在人的脸上有点刺骨。我们先把驴驹子赶到生产队的场屋里,然后堵住门,每人用绳子牵了一头。扮演五虎大将:我扮关羽,因为我手中有把木头刀;好子扮张飞,因为他很胖,用抹头帽当盔,长秫秸当矛;龙扮赵云,因为他长得漂亮,有把红缨枪;豹扮马超,因为他有力气;虎扮黄忠,因为他老实。随着我的一声令下,我们五个骑上驴向西湖进发。好子的骑术最好,不久便超过我,勒腰的红芋秧子被风吹断,小棉袄列开,露出了胸膛,随着驴的奔跑,一扇一扇的,像只展翅欲飞的老鹰。渐渐地我们不见了好子,只顾随后追赶。忽然前面传来了好子变腔的呼声:
“来人哪!有鬼!”
我以为是好子故弄弦虚,也没当回事,仍继续往前赶。好子迎面奔了过来,没有骑驴,而是步跑。我停了下来。
“快跑!快跑!鬼!鬼!”随着好子的手势,我向前望去,只见欧河桥边,一人头很尖,个子有丈把高,衬着淡淡的月光,能看到他浑身通红,两手向前平伸着,似乎一蹦一跳地向我们奔来。我没来得及多想,转过驴头,就往村子方向跑。他们几个也跟着跑,大家鬼哭狼嚎起来。没几分钟,我们跑到了村子里,正好与前来找我的爷爷撞个满怀。
“嚎什么?”爷爷很生气地说。
“桥边有鬼,张牙舞爪的,要……要……吃我们……”龙吓得语不成串,其余几个更是说不上话来。
“在桥边?走,咱瞧瞧去。”爷爷语气和蔼了许多。他大踏步地走在前面,我们几个战战兢兢地紧随其后。到了桥边,“鬼”仍在那里,他并没有追赶我们。爷爷走到“鬼”的跟前,哈哈大笑起来:
“孩子们,快过来看鬼。”
我们几个胆战心惊地偎了过去。原来并不是鬼,而是钱庄的疯子。只见他头戴虾笼,身穿红棉袄,两手张开在桥上疯呢。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鬼’。以后做事不要慌慌张张的,凡事要看个究竟再下结论。”爷爷认真地说。
第二天下雪了,我们无法出去玩,便约了剑秋,到张存宝家去玩。张存宝两间树筒屋,屋山墙留门,门朝东,靠北墙打个地铺,南墙支个土坯子锅。屋里挤满了人,除我们六个,还有几个大人。
“张大爷,讲一个吧。”我首先提议。
“对,讲一个吧。”剑秋、龙、豹、虎、好子几个都附和着。
“讲个什幺呢?”张存宝沉思了一会,两只浑眼翻了翻,长着几根细毛的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好,就讲个金蛤蟆吧。”他把烟袋在煤油灯上点着,猛抽几口,嘴里吐着青烟:
话说大宋朝仁宗天子年间,汴梁城东四十五里,有个金家村。金家村有个金蛤蟆,此人无地无业,以讨饭为生。这年,天下大旱,汴梁城七七四十九天未见滴雨,庄稼颗粒无收,老百姓流离失所。仁宗天子贴出榜文:“谁要能求场大雨,则高官仅坐,骏马仅骑。”榜文贴出数日,并未见有人揭榜文。为此朝廷上下非常着急。
这一天,金蛤蟆要饭回来,听人家说榜文一事,心中忐忑不安,暗想:我金蛤蟆今年四十有六,几乎没吃上一顿饱饭,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去揭榜文,死了也落个饱死鬼。况且,这几天我老觉得这条盐口袋缝的裤子发潮,说不准还真有场大雨呢。
金蛤蟆想罢,跪下给老天磕了三个响头,心一横,直奔东京汴梁城。到了城门,金蛤蟆见有许多人围着城墙,料定那就是榜文,便大喝一声:“让开,我来也!”一伸手揭下榜文。这下可把看榜文的人乐坏了,一边让人看着金蛤蟆,一边向仁宗天子奏报。时间不大,皇门官传令:“皇上有旨,让揭榜文者上殿!”金蛤蟆被簇拥着,来到金殿,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轧跪,口称:“万岁在上,草民金蛤蟆见驾。”仁宗闪龙目,问道:“你就是揭榜文者?”金蛤蟆道:“正是小人。”仁宗道:“你能求雨?”金蛤蟆道:“小人能求雨。”仁宗道:“你多长时间能求得大雨?”金蛤蟆想,若能享受三天即可。便随口答道:“小人三天能求得大雨。”仁宗听罢,微微一笑:“来人!”左右齐声道:“有!”“把他带下去,搭法台求雨。若三天能求得大雨便罢,若求不得大雨,就地处决,灭其九族。”金蛤蟆身上激灵灵打个冷颤。
仁宗搭法台求雨咱赞且不表。单说那金蛤蟆,沐浴更衣,金箔玉宴,尽情享乐。到了第三天,金蛤蟆学着古人求雨的模样,披发仗剑,玄衣上台。天空万里无云,骄阳四射,哪有点雨的影子。金蛤蟆跪在台上,双目紧闭。心想:我金蛤蟆该吃的吃了,该穿的穿了,死了也值得。想着想着,天已午时,知觉一阵闷热,睁眼看时,西北角已是浓云密布,不到半个时辰,大雨倾盆,直下得三天三夜方才罢休。此时天子龙颜大悦,封金蛤蟆为军师,在东京城选址,盖了军师府。
一时间,金蛤蟆名声大振。不料这事被娘娘知道了,非要见金蛤蟆一面不可。金蛤蟆只得硬着头皮,在一个清早起来见了娘娘。娘娘心里很高兴,道:“金军师,人说你能掐会算,你能否知道我手里攥得是什幺?”金蛤蟆听罢,傻了眼,垂头丧气地说:“我金蛤蟆南走北走,不想今天落到娘娘之手。”娘娘听罢,大笑:“神了!神了!我手中真是个金蛤蟆。”原来娘娘想戏弄金蛤蟆,故把一只金做的蛤蟆攥在手中,让金蛤蟆去猜。此刻,金蛤蟆心中落下了一块千斤巨石。正在欣喜,小丫鬟走了进来,兜里兜着一大包东西,对金蛤蟆说:“金军事,你猜猜我兜里兜得是什幺?”金蛤蟆很讨厌这个多事的丫鬟,随手一挥道:“大清早猜啥猜!”丫鬟噗嗤一笑,道:“金军事真神,我兜里正是大青枣!”
“净胡说!”众人抬头一看,原来好子的大二狗子站在小屋里。二狗子上身穿短大袄,狗皮翻领,双排新式扣,下身穿件黑色的大腰棉裤,脚下穿茅窝子。身上的雪花已化了大半,看来进屋有段时间了。
“怎幺胡说?人家冯先生就是这样讲得,不信,你去问问?”见有人抬杠,张存宝有些不高兴。
“这还要问,我问你,娘娘身边使唤的是丫鬟吗?”二狗子当理不让,一只手揣在怀里,一只手指着张存宝说。
我们弄不清谁理谁表,只想听故事,就七嘴八舌地说:
“郭二爷,你嫌张大爷讲得不好,你也讲一个。”
“来一个就来一个,这有什幺了不起。”二狗子把两只手拢在袖筒里,找个铺头坐了下来。“自从扁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
“算了吧,郭二爷。只有盘古,哪有扁古。别丢人了!”张存宝眨了眨一双浑眼说。
“你懂个屁!扁古是盘古的爹。”郭二爷把脸绷着,瞪着双眼说。“你不要小瞧人,我来一段真的。会听书的都往西京长安观看,长安城西门大街上,呵哒哒跑开一匹鬈毛红,马上端坐一位将魁英。只见他头戴一顶烟毡帽,身上都穿乌合青,腰勒着九宫八卦的稻草绳,有一口宣画大斧插腰中。面上看,五花血盖一张脸,四个獠牙长出唇。同志们要问来了哪一个,他来了西凉搬兵的鲁国公…….唉,老千岁…….”
“停,停!停!别唱了,丢死人了。什幺乱七八糟的,没有一句词对的,胡编乱造。”
“那,你来一段清唱,看你怎样?”郭二爷歪着嘴,做个鬼脸。
“好,来一段。”张存宝清了清嗓子,唱:“好一个能生巧计程咬金,一伸手抓住万岁李世民。他把那宣画大斧举在空,骂了声不知情理老昏君。我问你秦家与李家是什幺亲,为什幺你不向御生向丈人。纵然是小秦英撇了展国老,你罪不该法场一上追他魂。我这斧本是先王封,上殿打君下殿打臣。恼一恼我让你斧下染黄泉,另扶着一家小王坐朝廷。怎幺样?”
“不怎样!我讲一个现在人的故事。”郭二爷用手抹一下沾满吐液的嘴,从张存宝手中夺过烟袋,猛抽一口,胸前飘着青烟说:
话说南山集有一个拉弦子的(拉二胡),天生愚笨,学了十几年,硬是出不了师。这天,他拿把丝弦坐在街头拉。开始有一群人听,最后只有一妇女在听。拉丝弦的想:只要有人听我就拉。他拉得越紧妇女听得越入神,且久久不肯离去。拉丝弦的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都说我拉的不好,我可遇到知音了。拉着拉着,那妇女哭了起来。拉丝弦地说:“大嫂,你为何哭泣?”妇女说:“唉,我丈夫死了,生前他是个木工。我刚才听你拉丝弦,就像我丈夫锯木头。想起了丈夫,所以啼哭。”
“哈,哈哈!这个二狗子,一辈子没正经,成天疯疯傻傻的,神神忽忽的。还是讲一讲你是怎样打日本鬼子吧。”不知什幺时候,爷爷来了。他身上穿件黑色的大棉袍。腰里扎个蓝色的大带子。
“对,郭二爷,讲讲打日本鬼子吧。”我们几个闹了起来。
“他打个熊!就他那样,见了日本鬼子,还不把尿吓出来。”张存宝见有时机,便插嘴报复。
“麻熊!别小瞧人。”郭二爷笑着说,“要说打日本,我还真打死过几个鬼子,但我比我哥差得远了。那年,我哥跟王歧周拉游击。博山集有个郭治动,是个有名的豪强。有一天他请王歧周赴宴,王歧周带我哥一个人去的。我哥长的高大魁梧,力大无穷,武艺又好,双枪不能说夜打香头火,但二百米内百发百中是有的。”
“先生,那不能说豪强,应说豪绅。吹吧,反正郭大爷听不见了。”张存宝继续抬杠。
“郭二爷接着讲,张大爷别打岔。”我扯着二狗子的衣襟说。
“好,接着说。我哥跟王歧周在郭家吃饭的时候,发现郭家大门前有人影晃动,就觉得不好。便对王歧周说:‘王部长,情况不对,咱走吧。’王歧周说:‘天不早了,走。’我哥从腰里拔出双抢,快步跳到门前,对门两边各甩一梭子。两个汉奸应声倒下。接着我哥便夹起王歧周冲了出去,他连窜带蹦,就到了芦苇荡里。这时,有十几个日本鬼子,手端三八大盖,冲了过来。我哥掩护着王歧周,在芦苇荡里找到了王歧周的坐骑——一头黑驴,我哥也找到了他的雪白龙。两人各跨坐骑,三杆枪杀出重围。那一仗…….啧啧……”郭二爷买弄起来。“我哥一个人,打死汉奸四人,日本鬼子好几个。”
“尽吹牛,我听说郭大爷也挨了一枪。”村里的王二愣子说。
“不,他不吹牛。这事我听说过,郭大爷的确打死不少日本鬼子。”爷爷肯定地说。“说起郭大爷,在咱古河抗日纵队,无人不只,无人不晓,称他为古河抗日纵队第一枪。他不但枪发好,刀法更精,日本鬼子死在他手中的,何止百千。可惜…….”
爷爷忽然不说了,他转过脸来,背对着我们,眼望着门外的大雪,在沉思着。
“郭大爷死了吗?”剑秋望着爷爷,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忘不了啊,那年八月十五,他同王歧周双双死在小郭庄。当时,敌人一个师,他们才一个连,仗打了一天一夜……”
“对,当时在咱庄上,都能听到枪声。可是不知道是他们。”张存宝说。
“我去收尸的时候,那些王八蛋,应要把他的头割下来上缴。我只好用一百块大洋,把他俩尸首赎回。”
“对,当时咱庄上没有一家冒烟的,大家伙自觉去送葬,队伍排得老长老长的,就葬在咱庄西头。我和我娘一起,我很怕,因为我才十几岁。”郭二爷这会很动情,眼泪在眼圈上直打转。
大家都在沉默,小屋静了下来。剑秋走了过来,拉着我的手说:
“跟你爷爷说,咱们走吧,晚了妈要生气的。”
“这是谁家的孩子?”听见剑秋说话,爷爷发现了剑秋,俯下身子问。
“她是李剑秋,是咱们学校李老师家的。”我抢着说。
“噢,你妈叫李景然吗?”爷爷上下打量着剑秋问。
“是的,爷爷。你认识我妈妈?”剑秋回答,声音很清脆,很响亮,脸上有种自豪感。
爷爷蹲下来,抚摩着剑秋的头说:
“好孩子,我同你外爷认识,咱们是亲戚。”爷爷说着,转过身来,拉着我的手说,“华,剑秋是你的姐姐,你们要好好相处,千万别磨牙(打架或者吵嘴)。”
“我们有亲戚?”剑秋睁大眼睛望着爷爷说,“爷爷,我就喜欢同华玩,我们不得磨牙的,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剑秋说着,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于是我们一起走出了张存宝的那间小屋。
那天,非常高兴,夜里几次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