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已完,我思想放松多了,在开心的同时,我焦虑起来,因为好长时间没有收到剑秋的来信了。紧张的学习加上凌云志的胡搅蛮缠,把我的思想占满了,起初我并没有在意,仍坚持一周一封的给她写信,可是一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收到她的一封信。我觉得非常奇怪,有空就到邮局去查,每次都是空空而回。为什幺她突然不写信了?是否又出了问题?是否她有什幺病?或者是遇到什幺不测?带着种种疑惑,脑海里布满了她的倩影,走路吃饭都没有了劲头。
“这孩子八成是有了什么病,为什么成天失魂落魄的?”父亲说。
“我看不像,你不觉得好长时间他没有接到剑秋的信了吗?”母亲说。
“难道他同剑秋有了感情?”
“你真笨,什幺事情都不细心,他们的感情是一天二天的?没有感情,剑秋出事时他能那样的照顾?你以为他们是闹着玩的?”
“小孩子,能知道什幺感情?”
“你呀,你…….他们现在可不小了。”
“那幺,让他去一趟剑秋家,看看究竟是怎幺一回事。你要不说我真的忘了,是的,好长时间没听他说剑秋了,成天唉声叹气的,别把孩子憋坏了。”
“看华的意思吧,只是剑秋现在离我们有上千里路,华能摸到吗?”
“都高中生了,哪儿摸不到,去美国也行。”
我在征得父母的同意下,按着剑秋信上的地址,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到了温县一中。
学校已放了假,校门前很冷清,旁边有个年轻人在看大门,我怀着几分喜悦几分惆怅的心情,走进了校门。
“你找谁?”那人见了我问。
“我找李景然老师,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李景然?”那人说,“我不清楚,好象没有这个人,要不你到里面问问,有几个老师是住校的。”
“好,谢谢!”
我进了校院,院里很整洁,几进几出的院落,呈长方形,占地约有百余亩。里面布满了古树,遮天影日的,有几道小溪在潺潺的流着清水,水上漂着绿色的水草,看来是座老学校。在院子的最后头,一座竹林旁,我找到了一位姓林的老师。
“请问,李景然老师住在哪儿?”我很有礼貌地问,同时心里在不停地跳,有种即将见到剑秋的喜悦感。
“不好意思,我刚来不久,听说过李景然老师,可是没见过面,听说她在一年前就调走了。”
“调走了?到哪儿去了,你知道吗?”我很失落,心里如抓到一条大鱼,又因为我的失误而忽然被它逃脱一样,既懊悔又内疚。
“具体到哪儿,我也说不清。”
“有个打铃的老头,叫陈卫生的,你认识吗?”我忽然想起了剑秋在信中提到的那个我从没见过面而又非常耳熟的陈卫生。
“噢,你说陈卫生,我知道,那个看门的后生就是他儿子,你去问问他。”
我像获得宝贝似的,转身就往门口跑,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那后生仍在那儿。
“请问你姓陈吗?”我急不可待地问。
“是的,你是?”他愣愣地看着我。
“你认识陈卫生老先生吗?”
“认识。”
“你是他…….”
“噢,别误会,我不是他儿子。我是他儿子的同学,我来找他儿子有事,他出去了,你在这等一会,他马上就来。”
我在校门前的石鼓上坐了下来。这座学校坐南朝北,远离闹市,很清净,是个学习的好地方。我想剑秋经常从这门前出入,肯定经常在校园里读书。进了门的第一排,是栋二层小楼,二楼上按顺序写着初三(1)、初三(2)、初三(3),那个初三(3)就是剑秋以前学习过的教室,因为她在信中说她在初三(3)班学习。
“我能上楼看看吗?”我惴惴地问。
“可以,你去吧。”年轻人爽快地说。
我上了二楼,来到了初三(3)班的木牌前,顺着窗口向里望:教室很宽敞,西头是讲台,讲台上面是黑板,上面写着“今日放假”几个字;教室的后墙上,是班级的学习园地,墙上贴满了学生门的作文;中间是整齐的桌椅,看的出他们学习的纪律很严,学生们的学习态度很端正。但不知道哪个桌子是剑秋用过的,哪把椅子是剑秋坐过的?可能是最漂亮的那个,因为只有它才配。漠漠糊糊的,好象剑秋就坐在那个位子上,她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在认真读书。
“陈亮,你回来了,有人找你。”那后生说话了。
“谁找我?”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出现了,我回头望去,见一个二十来岁长相非常票亮的小伙子,正在向我这里张望。
“我找你。”我赶忙下了楼。
“你是?”
“我是从子虚市乌有县古河公社来的,我们的庄叫大东庄。”
“大东庄?乌有县的大东庄?那你定是海东村人了。”
“对,大东庄,海东村。”
“那你认识郭二爷?”
“认识。”
“来,坐!”他很热情地把我让到了屋里。“看来你是来找我爸的。”
“是的,准确地说,我是来找李景然老师的。”
“李景然老师?你是她的学生?”
“是的。更准确地说,我是来找李剑秋的。”
“李剑秋?你是冯云青了?”他睁大眼睛在我身上打量起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好象我是个怪物似的,最后,他收住了眼光,又在我脸上望了望,自言自语地说:
“不怎幺样?既不帅也不奇特。”
“你说什幺?”我好奇地问。
“我说你没有什幺奇特,为什幺搞得剑秋整天神魂颠倒,茶不思,饭不想,要不是李老师拦住,早就回古河了。”
“剑秋?她在哪儿?”一听剑秋,我立刻精神起来,不顾礼节地上前抓住陈亮。
“她在哪儿,你还有脸问!”陈亮沉下脸来,用他那粗大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衣领,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你可把她坑苦了,我问你为什幺不给她回信?为什幺要抛弃她?她哪一点配不上你?”
他越说越怒,简直是歇斯底里。
“快放下他!陈亮,要出人命的。”一直在旁边观看的后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赶紧地说。
“请你把话说清,我什幺时候不给她回信?什幺时候抛弃过她?一年多了,我每周坚持给她写一封信,可就是见不到她的回信。”
“什幺?你每周给她写一封信?”陈亮睁大眼睛,大声地说,“你在撒谎!”
“我要是撒谎还到这儿来?”
“是的,这位冯同志说的对,陈亮,你一定要冷静,有话好说,事情总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别发火。”那后生说。
“唉,你不知道。”陈亮终于消了气,“对不起,不是我发火,我实在是不想看剑秋受苦。自从收不到你的信,她常常忘这忘那,有时正吃着饭,一提到你名字,放下筷子就走,成天魂不守舍的。她要去找你,相距千里,李老师不许,一是怕剑秋路上出事,二是李老师说哪有女孩子家去找男孩子的,要是当面遭到拒绝,有多难为情,传出去以后怎幺做人?这幺漂亮的姑娘,最后瘦得像个骷髅。初三毕业后,她没去上高中,因为她年龄偏大,在家帮李姨做家务。一年前,曹伯平了反,政府安排剑秋到成都医院接了曹伯的班。不想,就在她到成都医院的半年里,突然得了重病,死在了成都医院。临死前,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当时我真想杀了你,可是我不认识你……..”
“这不可能!”我本能地说。
“什幺不可能?你有我清楚?不信,你到成都医院去问,要不,你先打个电话。”他说着,把我领进传达室,“给你个电话号码,是我父亲的,他现在就在成都,你打电话问一问。我为什幺要骗你?”
我颤抖着拨通了他给我的电话。电话的那头果真是个老者的声音:
“请问你找谁?”
“我……我是大东庄来的,是郭二爷庄上的,我叫冯云青,找陈卫生老先生。”我故意把郭二爷抬出来,想让陈卫生说实话。
“噢,我知道你,你有什幺事吗?”
“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李剑秋现在好吗?”
“噢,你说剑秋,唉,那丫头可怜,她……..她已经不在了…….唉……..哦……..你找她有什幺事吗?”
“噢…….没……..没有……..”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身体僵硬着,手中的电话掉在桌子上,电话的那头仍在呼喊着:
“喂!喂….喂喂!……..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