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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子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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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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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连载

第四章 捕鱼事件

年底我入了学。龙、豹、虎、好子也都入了学,我们几个一个班,大家很高兴。使我更高兴的是李剑秋也同我一班,她见了我,先是做鬼脸,而后对我说:

“你得喊我师姐,我比你先入学。”见我的脸红了,她又说,“做作业要认真,要不在你脸上打个大叉,叫你出去没法见人。”

说着她用手在我脸上比划着,像是真要打叉似的,我的心惴惴的,真的以为她要在我脸上打叉。

教我们的有两个老师,一个姓王,叫王志先,教语文的;一个就是李景然,他教我们算术。王老师不爱笑,总是绷着脸,学生们说,王老师看老驴爬树都不会笑的,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们都很怕他;李老师对人很好,谦逊、温和有长者之风。我们都很喜欢她。上学的第一天,王老师对我们说:

“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学生了,同家里的弟弟妹妹不一样,希望你们好好学习,做一个好学生。”

第一堂课,我学了“家前院后,点瓜种豆。点瓜得瓜,种豆得豆。”接着便学了孟浩然的一首小诗。

除了上课,老师还经常带我们到室外做游戏。有一次,李老师带我们去野外“捉特务”,我们推选好子当“美蒋特务”。在我们出发前,好子预先藏在张禄山中。我们分成几个组去“捉特务”,我同剑秋、龙一组。我们从不同的方向进了山,到了山里,我们开始抓“特务”,到处找好子,就是找不到,开始我们以为好子很狡猾,藏得很隐蔽。时间长了,我们焦急起来,因为我们是有时间限制的。很快到了中午,同学们个个跑得汗流浃背,精疲力尽,可还是没找到好子。李老师有些害怕,她怕好子出事,就对我们喊到:

“冯云青,李剑秋,冯上天,你们过来。”

冯云青,是我的学名,冯上天是龙的学名,郭存良是好子的学名。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你们赶快通知各小组,齐声喊,让郭存良赶快出来,时间到了。”李老师命令道。

于是,我们分散开来通知大家,满山都响起了“郭存良,快出来!我们该放学了!”的童音。

张禄山并不大,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有好子的影子。李老师急得团团转,她强争着爬上了山顶,用她那微弱的声音喊着:

“郭存良!你在哪儿?你出来呀!”

大家也齐声的喊:

“郭存良!你在哪儿?你快出来!我们该走了!”

没有任何回音。时间已过中午,大家又饿又累,有的同学已经走不动了,李老师让大家在山半腰休息一下。她的脸上沁满了汗水,头发都湿透了,脸像黄表纸一样。她一手掐着腰部,半弯着身子,慢慢坐在石子上,看得出她非常的焦急和虚弱。

“我知道好子在哪儿。”龙好象悟出什幺似的,突然说。

“在哪儿?快说!”李老师像发现救星一样,两眼盯着龙,急切地说。

“我也说不准,只是有一回,我们几个在这里‘藏老梦’(捉迷藏),也是好子藏,我们找。找了大半天也没找着,后来我们就回了家,在生产队的牛屋里,发现好子正在睡觉哪。”

龙的话使我想起了那次好子的恶作剧,就对李老师说:

“对,我想起来了,那次我也在,这个熊孩子就喜欢捉弄人。”

李老师听罢,有了精神,她挥挥手对我们说:

“冯云青,冯上天,李剑秋,你们几个赶快下山去找,我和同学们在山下等你们,不管找到找不到郭存良,你们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是!李老师!”我们齐声的回答着,一起跑下了山,来到生产队的牛屋。我们三个人分三处寻找,结果,在牛屋的麦穰堆里找到了正在睡觉的好子。

李老师见到了好子,又高兴又生气,她很很地批评了好子一顿。

由于找好子,大家过度的劳累,李老师让大家在山下的一块空地上休息,让我点了名,在确定一个不少的情况下,李老师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同剑秋、龙坐在李老师的身旁,她看着满脸汗水加灰尘的我、剑秋、龙,她笑了:

“你们仨,像三个小英雄,”她分别用手指着说,“龙梅、海娃、张嘎子。”

“妈,冯云青的爷爷说,我家同他家是亲戚,真的吗?”剑秋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说。

“是的,他爷爷说得没错。来,冯云青到我跟前来。”李老师伸出右手拉着我,又伸出左手拉着剑秋说,“你外爷家就住在乌有县城东,他叫李东兴。抗日战争期间,他是八路军地下交通员。在一次战斗中,他负了伤,昏倒在古河集的一个河坡上。被冯国平,也就是冯云青的爷爷救回了家。你外爷在冯国平家住了三个月,养好了伤。他俩情投意合,就同当时四区区长王歧周一道拜了把兄弟…….”

“妈妈,什么是把兄弟?”剑秋问。

“把兄弟就是不同姓的人,成了亲兄弟。”李老师看着剑秋,面容很慈祥,刚才蜡黄的脸,现在有了红晕。

“就像秦琼、罗成、程咬金那样吗?”我问。

“对,就是那样。”李老师微笑着说。

“那后来怎样了?我外爷他到哪儿去了?”剑秋沉思了一会,问。

“后来,你外爷不干交通员了,他回了部队,同你爷爷在一起。解放战争中,他们双双死在战场上,就剩下我和你爹。”李老师说到这里不说了,她眼圈有些红,从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走吧,晌午了。”

至此,我明白了爷爷说的那个为了守信用,不顾个人性命,从阴沟里爬进古河集的李东兴,就是李剑秋的外爷。

在学校里,老师对我们很严,从不准我们课堂做小动作,更不准迟到、旷课。一天早上,好子发现东沟有鱼,就来告诉我,我通知了龙、豹、虎。我们撂了书包,像往常一样,到东沟去逮鱼。东沟水不深,里面长满了野草。我们几个在南北打了堰,开始舀水。时间不长,我们就攉干了,只见沟里一片银白,草鱼、鲦鱼、鲤鱼乱窜,喜得我们忘记了上课。豹从南向北,龙从北向南,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个盆,大家推网式前进。那天我们收获最大,足足逮了两大盆鱼。正当我们要分鱼时,一个声音把我们镇住了。

“哟,收获不小。”

我们抬头一看,来人正是我们的班主任王老师。大家愣住了,顿时一片沉寂。我双膝紧靠胸前,嘴巴捧在膝盖上,一只手拿着个树条,在不停地敲打着盆沿,好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像是在数脚指头,龙脸红红的,低着头在摆弄衣角,虎提着一条草鱼尾巴,在左右摇摆,豹昂着头望着蓝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把鱼带走!”王老师命令道。好子连忙端起鱼紧跟在王老师的身后,豹端了另一盆鱼跟着走,接着是我们三个。进了村,王老师让好子拧下五个柳条,让我们每人穿一串鱼,王老师拎着五串鱼就走了。

“没事啦,没事啦!我们虚惊一场,原来他是拿鱼的。”好子的脸由阴转晴,大家都绽开了笑容。我也以为没事了,因为王老师没有批评我们,他不过拿了五串鱼,孝敬老师是应该的。于是大家又恢复了刚才的欢乐,分了鱼回家去了。

下午到校上课,我去晚了点,当我赶到学校愣住了:只见校园里站了很多学生,讲台上站着好子、龙、豹、虎,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串小鱼,好子的手里还拎着一串,看样是为我准备的。我在学生群的后面,刚要离去,不料王老师那双锐利的眼,早就瞅见了我。

“来吧,正等着你呢。”他平静地说。

我怯怯地上了台,心里慌乱的很,脸上发着烧,像是做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最怕的还是剑秋看见,不知她又会怎样的奚落我。王老师从好子手里拿过鱼串,很爽利地套在我的脖子上,并让我站在第一排。

“同学们,看见了吗?这几位同学利用上课时间去逮鱼,你们说对不对?”

“不对!”声音响亮干脆。我低着头,心里十分懊恼,暗暗地骂道:“可恶的王志先,可恶的同学!等有一天我有机会非报仇不可。”恼怒归恼怒,我还是乖乖地在台上站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在各班游了一圈结束。所好的是剑秋没有讥笑我,她向我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这多少对我有点安慰。

“太可恶了!”好子说。

“是的,可恶!”龙说。

“咱得想办法治治他。”豹建议。

“对,他天天晚上走村南芦苇荡里过,咱不如这样,”我一摆手,大家围了过来。我学着诸葛亮授计的动作说,“如此,如此。”

于是,我们几个学着南侠展昭的模样,用黑布蒙着脸,龙腰里别着洋火枪,天刚黑,就埋伏在芦苇荡中。芦苇荡里很暗,虫子不断的鸣叫着,有蛐蛐、蚰子,还有鱼、青蛙在不时地跳跃,使我们有些悚然。约莫一更天左右,芦苇荡的东南角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悄悄说话。

“鬼!”虎说。

“别胡扯!哪有鬼?”我压低声音说。

“可能是王志先。”龙声音很小。

我用食指竖起放在嘴上,“嘘”了声,表示小心,接着挥了挥手,大家一起向动静方向逼近。大约有十来米远处,有两个人影,像是一男一女。

“你怎么装的给大闺女似的,都老X老X的了。”男的说。

“你这人咋这么粗鲁,也不怕人听见。”女的说。

“怕个X,这里没人。赶快脱衣裳!”

“慌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

“这不是有段时间没搞了吗?还真急人。”

“站着管吗?

“咋能不管,管着呢!“

……..

我们站了一会,听出来了,那个男的是郭二爷,女的是我们村的大脚二婶。我们一起瞅着好子,好子说:

“是我大跟大脚二婶,他们半夜三更的搞什么呢?”

“可能是学什么的,你听他们还说好长时间没搞了,看样中间断了续,没接上。”龙说。

“郭二爷还真行,别看平时傻拉呱基的,切磋技术还挺认真的。”豹调侃说。

“你大傻拉呱基的!说话强人。”好子反驳道。

“你大……”

“好啦,好啦,别吵啦。走,咱们干正事去!”我及时制止了他们。

约莫二更天的样子,又听到了芦苇荡的动静,负责瞭望的好子,向我们挥了挥手,表示王志先来了。

几分钟后,我们听见了脚步声,接着看见一个人影朝我们走来。他嘴里哼着小曲。从声音我们知道他就是王志先。我们耐着性子等待着。待他走进我们的埋伏圈,只听“砰!”的一声,一道火光,龙的洋火枪响了。我们几个猛扑过去,大家按预先安排好的位置,各伺其位。好子抱住他的前胸,龙抱住他的后腰,豹、虎各抱着他的一条腿,只听一声吆喝,把王志先架了起来,然后用力一推,送进了塘里。按预先规划好的撤退路线,我们退了下来,在张存宝家集合。

张存宝正在睡觉,被我们叫醒,看着我们的打扮,他笑了。

“兔崽子,又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我们几个藏老梦来(捉迷藏)。”我说。

“我不信,一个个惊慌失错的样子,都写在脸上哪。”

“看来咱们什么事都瞒不过张大爷,爽当的,咱们都给张大爷说了吧。”好子说。

于是,我们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张存宝听完笑得前仰后合的,但马上又收住笑脸,认真地说:

“论理,你们不该旷课,他也不该体罚你们。更重要的是你们今晚做的太过分,免不了要挨一顿揍。”

说着天已大亮了。我们几个全无困意,拿着张存宝的馍就吃。

“存宝哥,华在吗?”是父亲的声音,我的两腿有些发抖,连忙想藏了起来,可是已来不及了。父亲已来到屋里,他两眼瞪着我,上前一把拧着我的耳朵,把我重重地打了一顿。从那一后,我与王老师之间产生了很深的隔阂,时时想寻找机会报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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