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看到你同凌云志这样好,我打心眼里高兴,她长得怎幺这幺像我,简直就是一对孪生姐妹。我不该来打扰你们,可是我已没有任何亲人了。从那一次分别后的第三天,陈卫生死了,我们处理完丧事,陈亮变得更加无情,打我骂我是家常便饭,另外酗酒、打牌,跟他那些朋友鬼混,往往成夜不归。这一切我都能承受,最不能承受的是他对孩子的态度:一次他喝醉了,孩子端了半杯茶,送到他面前说:
‘爸爸,喝茶!’
我心里挺高兴的,以为孩子懂事了,这样可以感动他。谁知他不但不领情,反而一巴掌把杯子打落在地,嘴里骂道:
‘野种!谁是你爸!你爸应该在古河。’
我实在忍无可忍,又同他吵了起来。他一手揪着我的头发,一手用巴掌扇我的脸。我的脸被他打肿了,鼻子、嘴里往外流血。孩子看我挨打,就忙着去拉他,被他一脚踢出门外,孩子的鼻子也在流血。我挣脱他,去抱孩子,我们娘俩哭做一团。他仍不解恨,拿着一根钢筋棍,要把我们打死,幸亏邻居拉住他,算是给我解了围。事后他很少回家,我实在是太累了,也无力去管他。去年春天,医院派我到北京学习一个月,起初我不愿去,理由是孩子无人带。院领导劝我说
‘剑秋,你年轻,应当去深造,不能一辈子当护士。孩子的事你不用管,我们找陈亮谈,我们要维护妇女的合法权益。’
就这样在院领导的协调下,他同意看管孩子。我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他生气地说:
‘看来孩子真不是我的,把他给我你都不放心。’
我无话可说地走了。在北京期间,我每天打一次电话,他烦了,就在电话里骂我,我没顶嘴,只是笑笑而已。就是这样,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我去北京二十天后,陈亮把孩子琐在屋里,自己又去同他的那些朋友酗酒,二天二夜不归。孩子就在房里哭,哭累了就睡,睡累了就哭,渴了就去喝自来水,饿了就去翻东西吃,最后实在饿极了,就自己烧煤油炉做饭,结果他误把汽油当煤油,失了火,孩子被烧的遍体鳞伤……”
说到这儿,剑秋已泣不成声。凌云志也泪流满面,她拿条毛巾递给剑秋说:
“这样的男人,该杀!后来呢?后来怎幺样了?”
“后来,”剑秋缓口气说,“单位领导通知我,我回来就往医院赶,等我赶到医院,孩子已经不行了。不到五岁的孩子,他不该死呀!孩子咽气前对我说:
‘妈……妈,我…….我是野种……’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我吼叫着,昏了过去。三天后我才醒来,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身体稍有恢复,我找到了陈亮,这次我没吵没闹,我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的,我同陈亮的牵扯已断,感情已了,本来就只有感激而无爱情的婚姻,现在可以说是荡然无存。那一天,我们都很平静,我问陈亮:
‘你真的爱我吗?’
他睁着带有血丝的眼,望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今天,咱们不用吵闹,也没必要吵闹,谈过这次,我们就要分手了,也不知今后还能见着不。临别前,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他仍沉默,不过这次他点了头。
‘你既然不爱我,为什幺要千方百计地追我,破坏我同冯云青的来往?’
‘给你说真话吧,当初我真不知道什幺是爱情,就觉得你长的漂亮,想占有你。后来看到你跟冯云青那死去活来的样子,产生了嫉妒,就想看看冯云青长的是啥样。我见到冯云青时,第一感觉就是他不配,因为他太土了,太憨了,不值得你去这幺用心的爱。那时我就想同姓冯的竞争,结果,我从你身上失败了,我才知道冯云青的厉害,这更增加了我对你的兴趣,于是我就从李老师那里下工夫,因为我知道你孝顺,只要李老师同意,这事准成。结果,我成功了。当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几乎是一个成功男人所有的兴奋。可是过了不久,我厌倦了,我觉得你并不是像冯云青所说的那样圣洁,你同所有女人一样,没有激情,没有浪漫,没有我想象的女人那种乖巧和妩媚,就连你的容貌在我心中也渐渐淡薄。我开始寻找刺激,但我最不能容的还是你同冯云青的来往…….’
我明白了,他这是自私自利的占有欲,他喜欢的东西不能让给别人,他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让给别人。最后他说:
‘我知道你一定要同我离婚,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你是否去找冯云青?’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去,一是他没有多大的本事,如果不是考上学,我敢断定他连媳妇也娶不上,跟着他也是受罪;二是他也会喜新厌旧的,以前对你好是因为他穷迫,你漂亮,有工作。现在他考上了大学,你容颜已老,我不相信他会要你。’
到了现在,他还是那样卑鄙,竟然当着我的面,侮辱我最心爱的人,我气得浑身哆嗦,真想拿刀杀了他。但我还是忍住了,我说:
‘你在没说这话之前,我对你还存有一丝同情和感激,认为你还是我的朋友,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无耻,这样的卑鄙,这样的自私,算是我李剑秋瞎了眼。认识你同你结婚,是我李剑秋终生的难以洗去的耻辱。我今天把话说到这儿,冯云青无论从能力从道德从思想,都比你强百倍。我相信他会等我的,即使他有了新爱,他也不会抛弃我,最起码他得以一个弟弟的身份来照顾我……’
于是,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办了离婚手续。为了彻底离开那块本不属我的伤心地,我在朋友的帮助下,把工作从成都调到了子虚市,我现在的工作单位是子虚市医院。对不起,云青,这一切事先我都没给你打招呼,因为我怕你不同意。前天,我把一切安排好,医院党委书记,是个姓王的老头,他很和善,我觉得他很面熟,像是在哪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他问我:‘看你这幺面熟,说话是本地人,家在哪个乡镇?是城里的吗?’
我说:‘不是城里的,家在古河乡海东村。’
他又问:‘结过婚了吗?’
我不知他是啥意思,就说:‘谈好,还没结。’
王书记又问:‘对象叫什幺?是干什幺的?’
我说:‘对象叫冯云青,是个大学生,还没分配。’
他连连点头说:‘好!好!你就是大东庄那个灵巧的丫头李剑秋,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你说的那个冯云青,我认识,就是十几年前,组织武工队的那个小秀才。我们是有缘的,我是王学众,有什幺困难尽管找我好啦。’
我才知道,他就是曾多次帮过我们的王学众书记,我当时真高兴,我庆幸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给了我一周假,并关切我见到你向你代好。我先回了海东村,见了叔叔、阿姨,他们见了我就哭,拉着我的手说:‘可怜的孩子,你的事俺都知道了,回来吧孩子,你是俺看着长大的,俺早就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不管你怎幺着,你只要愿意回来,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我感动的趴在二位老人怀里哭,整整地哭了大半天。是他们把你的近况告诉我,是他们让我来找你,当然也是我最大的心愿。”
剑秋不说了。凌云志哭得两眼通红,她把双拳纂的紧紧的,咬牙切齿地说:“这样的男人不是该杀!而应该千刀万剐!”
“凌云志,你是个好姑娘,你既然称我姐姐,我就把你当妹妹,看来你没我大。”剑秋关切地说。
“我同云青一年人,他比我大几个月。”凌云志爽快地回答。
“那就对了,我当姐姐的祝福你们,愿你们天长地久,白头偕老,我该走了,见到你们我就放心了。”剑秋说吧,起身要走。
我愣愣地望着她,眼泪还在眼圈上,我想去阻止她,凌云志却早了我一步。
“姐姐,你误会了。”凌云志以最的速度拉住了李剑秋,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了我,“你们经过千辛万苦,又经历了这幺多磨难,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对,愿你们和和睦睦,白头偕老,相爱一生,也愿云青多投入点感情,好好给我姐姐弥补弥补。好啦,我……我该走了。”
她说罢,拎起行李,微笑着向我们挥挥手,转身消失在子虚市财经学院那清脆欲滴的校园里,但我在她那潇洒的背后看到,她在不住地用手背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