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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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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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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行》连载

第二十七章

北风到武大的第二日,就准备离开。被文昭拦下了,他其实是知道北风回重庆去干嘛的。

你要去哪里?他一把拉住了他。北风的眼睛红肿成两包核桃,沙声说:回重庆。文昭抓着他的手:你不能回去。北风:我已经逃避一年多,我不能再逃避了。文昭说:你此时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并且还会牵连许多无辜的同志。北风不作声,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他像问自己也像在问他:我除了这条命,我还有什么?我又能做什么?文昭说:你当然做你没有做完的事情。北风:什么是我没有做完的事情?文昭说:发展我们的力量,有朝一日回到重庆,继续战斗。只有我们强大了,我们才能改变这个世界,重新建造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没有压迫的世界。刘北风怀疑地、愣愣地看着他。

文昭又为他分析:你现在回重庆去能干什么?杀几个特务,你一条命能换几个特务的命?就算你能换十个特务的命,可是其他人呢?其他像你一样遭遇的老百姓呢?他们怎么办?继续生活在这黑暗的世界中,饱受凌辱和不公平的对待?不,北风,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伊瑶的死,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悲伤,可是她至死都是在为自己的信仰而献出生命,这一点,是让我们敬仰的,而现下的中国,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个冉伊瑶倒在敌人的枪下,倒在血泊中,你可想过他们的亲人的悲伤?所以,为了更多人不活在悲伤中,我们一定要改变这个世界。

北风盯着他:我们的改变就是一直隐忍?

当然不是。文昭提高声音:我们需要储备力量,需要唤醒中国无数个活在绝望中的人,需要把他们的力量全部团结起来,才能推翻黑暗的世界,这一点你不明白么?

其实这些道理早在多年前,北风就明白,非常明白。而他也在这一年的漂泊和沉沦中,有了更痛更深的领悟。只是,他无法放任自己知道了冉伊瑶的死讯,却什么也不做。最起码,他得回去向冉家人有一个交待,最起码,得去看看冉伊瑶的坟墓在哪儿?

他用力甩开文昭的手,被文昭再次紧紧抓住。

文昭苦口婆心:你此时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冉家人正四处找你,而当局正盯着冉茂林,你想害死冉茂林、害死冉家么?你别无选择——你只能在此潜伏下来,静待时机。

北风确实无处可去,他的理智和情感在交战。最后,他败给了理智。在文昭的帮助下,留在武大做一名教师,成了文昭最得力的帮手。这也是文昭最需要的。

在两年时间内,两人把“据点”的工作在武大迅速壮大。

一次偶尔的机会,文昭随校长出席成都的一个会议。在成都时,他想到此前张斯可的帮助,特意前去拜谢。想不到张斯可旧话重提,说极看重文昭的文韬武略。文昭当时并不敢立即答应,只说手边工作繁重,需得一些时间。张斯可说没问题。

回到武大后,文昭立即将此事报告了南方局青委,而南方局正愁无法打入军中。欣喜之余,密令他:寻找机会,打入军中。

可是,接到命令的文昭却一时之间犯难了。向学校辞职,必得向北风解释一番,怎么解释?还有学校,校长对他一直看重,如果提出辞职,校长必会挽留一番,到时候免不了说不清楚。怎么办?

打入军中,是极为困难和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有去无回。更何况此次文昭担着去军中接替地下党支部书记工作的重任。最后文昭思来想去,只有不辞而别。让大家以为他失踪了。如果他失踪了,北风必会有所警戒,暗地里会打听他,可明里会理智的处理“据点”所有的事情;如果他失踪了,校长虽会对他这个人有看法,恼怒一阵外,最后也会不了了之。这样,彼此相安无事,也无人追问他的下落。

只是,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就在他走后没几天,警察突然袭击学校的壁报,导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真的出事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文昭进入潘军后,就改名成了李之涣。不久在南方局的安排和指示下,通过川陕鄂边署中共地下党支部的活动,将他调到了阆中边署,任副官处总务科科长。

川中的局势,激流暗涌。当局想掌控川中。可无奈川中潘文华部、邓锡侯部、刘文辉部三军联手抵制,形成鼎立之态。当局一时拿他们也无可奈何。

当局与刘文辉部队向来积怨已久,对潘文华暗中资助刘文辉部物资、枪炮恼怒异常,为了拆散他们的联盟。当局借潘文华宣城之战失利,撤掉了潘文华第二十八集团军总司令之职,调到成都,名义上委以川陕鄂绥靖边区主任,还派了手下亲近之人与之结拜金兰;暗地里实则与软禁无异,在企图挑拨三方关系的同时,也让潘文华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无法翻身。

在成都,李之涣目睹了潘文华困厄囧境。虽贵为一方军阀,但诸多事情却身不由己。

于是在张斯可的筹谋下,召开了一个内部会议。会议针对蒋介石下一步的动作的对策。张斯可分析:蒋介石虽不至于立即对主任痛下杀死,但却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还未到时机。他会一步一步削弱我们的实力,让我们变成孤家寡人,有名无实。

潘文华笑了,说:这倒是奇了,潘某的命难道很重不成?老蒋倒不敢取了?

张斯可说:您是川军的军魂,若有三长两短,整个川军将会军心溃散,这不是当局要达到的目的;另一个,若你有事,对刘文辉和邓锡候来说更是前车之鉴,他们从今往后,又岂能再听信他的只言半句?

潘文华:你只说如何可解?

张斯可想了想,摇头:无解。

无解?潘文华看着他:难道我潘谋就此落败不成?

张斯可默不作声。

李之涣站在一则,目光转动,欲言又止。

潘文华的目光就转到了他的身上:之涣,难道你也是如此认为的?

李之涣想了想,道:未必无解。

此话一出,张斯可和潘文华同时一震,目光刷地一下扫了过来:未必?

李之涣镇静地道:上面现下监视您,但却拿您无可奈何,您的部队在成都,又岂是他小部分兵力能监视得了……

话还未完,潘文华就打断他:之涣,你别像张老这样文绉绉地再说一通,简要点说,下一步怎么走?

李之涣凝然道:不退则进。

不退则进?怎么进?张斯可问。

潘文华更是失控笑道:之涣你说进,怎么进?照目前我的处境,如果不反抗,就只有任由摆布,最后被老蒋一步一步相继蚕食了刘文辉和邓锡候后,再来收拾我?如果反抗,奋力一击,现下第二十八集团军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我56军又算什么,又以什么力量去抗衡?

李之涣想起自己离开武大时的情景,如果一个人突然失踪,监控他的对象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的。可是怎么走?这个问题,却也确实是极难的。

当今的川中,不可能去刘文辉和邓锡候部,更不可能明目张胆投共产党,就算潘文华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实中,蒋介石也绝不容他如此动摇军心。正如张斯可所说,当局只将他困在成都,就是最好的计策。若觉得对方是最好的一步棋了,那么就必得打破这个棋盘,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反?就得让当局感到不安,当局以静制动,那就得逼其出招。

于是,李之涣就说了自己的主意。提前转移精锐部队,再由潘文华出面,邀请刘文辉到成都来会晤,只说喝茶叙旧。至于刘文辉来与不来,并没有多大用处,最主要是把风放出去,引起当局的重视。抱着当局对潘文华“困而不杀”的态度,正是作出下一步的最佳时机。

张斯可立即就明白了李之涣的意思,他摇着头,抚着下巴:之涣你的计策太过冒险,你想想,整个川中,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李之涣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重庆是主任一手一脚建造的,都说灯下黑,蒋介石绝对想不到主任反会潜进陪都。更何况,并非如您所说,整个川中无容身之处,尚有一处,可暂栖其身,虽然会委屈一些。

潘文华道:什么委屈不委屈,潘某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什么生活没有经历过,就算轰轰烈烈地死,也总比困死在成都的强,你只说出来便是。

李之涣道:重庆东南方乃四省交界之处,虽在当局的眼皮底下,却因境内山高路险,土匪成群,当局无力管控,局势非常混乱。境内有一座白马山,此山山高路陡,极为险峻,若能打着剿匪的名头据此山周旋几月,说不定会迎来转机。

此话怎讲?张斯可问道。

李之涣道:天下皆知主任被当局困于成都,敢怒而不敢言,若主任突然失踪隐遁,天下必会对当局引起公愤,主任的失踪其一能令当局阵脚混乱,打破已经布好的棋盘,亦在民情舆论上对当局造成一定的施压;其二亦是在告诉天下人,主任绝不会任人随意宰割,张学良少帅的前车之鉴绝不会在主任的身上重演;其三亦可转移部分精锐力量,若真到退无可退的那一天,大不了撕破脸皮,一怒而战,到那时,无论是投入谁的阵营,都有理有据,理直而气壮的,到时再振臂一呼,自然是民心所向。

李之涣说完后,潘文华陷入沉思之中。这个想法,此前他并不是没有想过。

张斯可仍是摇头:不妥不妥,如若你是老蒋,你会相信陈副主任临阵倒戈吗?

李之涣道:这件事的本身就是想激起当局的怀疑,他若不怀疑,我们的计策反而不能进行。老师您想,当局怀疑了会作何反应?

张斯可缓缓踱着步子:心里虽怀疑,但却不明所以,所以,并不会马上采取措施和行动,反正主任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更何况陈副主任抽兵外调,反会削弱主任的军事实力,正中其下怀,所以,在没有威胁力的情况下,只会静观其变,而不会过多干涉。

李之涣目光闪动,向他拱了拱手。

张斯可笑了笑,转过头去,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目光扫在他的面上:之涣是否会想过?此一走,成都方面如何善后?

李之涣道:自然是着人留守,若当局真敢动手,那不必客气,只说主任有令,谁对我军下手,必为还击,舍车保帅,怕什么?如果主任和老师不弃,之涣愿做那枚车。

张斯可冷笑一声:看不出之涣有如此谋算啊!又想了想,叹息:这枚车,只怕之涣你尚没有资格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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