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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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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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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连载

第九章 晚饭

大门锁着,爸妈不在家,这个点儿肯定不在家,去瓜地里放瓜苗,巴掌的瓜苗从地膜里放出来通风透气。大门锁子上的钥匙在院墙根下面的排水孔里,拿钥匙开锁,铁栏子大门打开一扇,进到厨房,看暖壶里有没有水,暖壶里的开水满着,妈知道我今天放学回家,用热水洗头洗衣服,灌满暖壶备着等我回家。灶火灭掉了,灶膛里有一点儿将要熄灭的火星,抓来一把干柴塞进去,青烟冒出来,再添上几个包谷棒芯子和几块煤,锅搭到灶上,添满一锅水

先用暖壶里的水洗头发擦身子,家里没人,脱得精光,全身擦洗一遍,用吸满水的毛巾从脖子到全身擦洗。做了一路班车,走了一道河湾路,身上燥热出汗,黏糊糊的好像粘着很沉重的东西,全身上下认真擦洗。

边擦洗身子边想,我已经十六岁了,已经长大成人。

我跟小梅说,我去县城是为了见你,不得不去。这会儿我们俩都回到了各自的家,她家也是她一个人吧,她一个人的话,有没有和我一样脱光光擦洗身子呢。

身上用毛巾擦干,穿上姐姐给我新买的这件淡蓝色圆领长袖子休闲薄衫,新衣服穿在身上,精精神神!盆里的脏水倒掉,再倒一盆清水,换下来的衣服裤子泡进去,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掉,每周周六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洗头发擦身子洗衣服。

甩掉手上的水,揭开饭桌上扣着的罩子,半碟子苦菜和半碟子猪肉片炒韭菜,是留给我放学回来吃的午饭,已经快五点了,当晚饭吃掉,就着锅里的米饭吃完这些菜,,接下来给爸妈做晚饭,和以往一样,赶他们回家,我把水烧开,面条压好,凉拌菜做好,炸酱丁炒出来,再把猪和鸡都喂了,爸妈回来,洗把脸,我做的拌面条就能吃到嘴里了。

还有两条鱼剖洗干净,找来一张报纸铺在门台上,找来剪刀,鱼鳞刮掉,鱼肚子剪开,内脏一股抓全部掏出来,两条鱼的内脏有不小的一堆,扔给小梅家白狗吃,顺便看看小梅在做什么。

找来一个塑料袋,掏出的内脏连报纸一块儿装进去,两条鱼再清洗两遍,再用马勺里的水浇着冲两遍,门台上全是洒出来的洗鱼的水,一股难闻的味儿,用拖把拖了三遍。两条不小的鲤鱼,十二块钱。这东西我可做不来,我又想,送给小梅家一条,他们一家四口人也吃上一顿鱼。找塑料袋装上一条,一手提着白狗吃的鱼内脏,一手提着收拾干净的鱼,出大门跑下土坡,又想起了搭在灶膛上的锅,火正旺着,锅烧干了。赶紧返回将锅里的水添满,再出大门向小梅家跑去。卧在大门口的白狗老远就闻到了鱼腥味,疑惑的眼神瞅着我,没有汪汪乱叫,我走近它,把塑料袋扔过去,吃吧,别再咬我。趁它底头吃东西,我忽一下冲进院子里,

“小梅,我来啦,给你送一条鱼来。”

她从厨房出来,脸上一抹黑灰,她说:“我生炉子呢,还没生着火。”

“我帮你生炉子,你看,我把鱼收拾干净了,给你家一条。”

“哎呀,我哪会做鱼,我准备做凉面。”

我帮小梅生炉子,手黑脸黑才把炉子生着火,穿的新衣服也蹭了一坨子炉子里的烟灰。她倒来一盆水,我俩重新洗手洗脸,她把脸擦干净,扑闪着毛绒绒的大眼睛看我,毛巾递给我擦脸,我看着她,我说:“小梅,你都十八岁啦,居然都十八了。”

“哪有十八,十七岁过一点。”

“我都十六岁了,我才读初二,年龄偏大。”

“农村娃娃,上学迟一年半,又留了一级,可不才到初二。”

“不留一级的话,马上初三毕业,考不上高中,又复读一年再考,和你一样是复读生。”

“小双,最好不复读,复读这一年一点不轻松。”

“我不能和你瞎说话了,我回去做饭,赶我爸妈回来要把晚饭做熟。”

“那你别回去做了,咱俩一起做凉面,做好了你给他俩端过去不就完了。”

“行呢,咱俩一起做凉面,给我们家做上得了,我回去一趟,搭着一锅水呢,我把锅拔下来。”

一趟子跑回家,灶膛上的锅端下来,从后窑里拿一瓶西红柿酱,我又跑去小梅家。做凉面,做西红柿酱蛋花汤。小梅和半盆面,在案板上使劲儿揉,小压面机按在案板上压好面条,锅里水烧开了,面条煮进锅里,捞出来拌上清油在案板上凉着。黄锃锃一案板凉面凉好了。面汤里打上鸡蛋,调上半瓶西红柿酱,院子里的小菜园中有韭菜和葱叶子,揪来一把切碎调在汤里。我们从城里买回来的莲花菜和芹菜,炒上两大碟子。饭菜做出来,我俩累的头上冒汗,相互看看,开心地呵呵笑。

“小梅,好吧?一起做饭,多开心啊!”

“嗯!我一个人做的话,这会儿还没做出来。”

“我一个人做饭,这会儿也没做出来。小梅,你饿的话,你先吃吧,我回来时把中午剩的米饭吃掉了,我一点儿不饿,现在不想吃,等晚一会儿饿了再吃凉面”

小梅捞一碟子凉面,浇上汤,拌上醋,坐在饭桌前就着炒出来的菜吃起来。我坐在她跟前,我看着她吃饭。我说:“我梦见你和王华雄在一起玩来着,王华雄这二百五,你再见过他吗?”

“哪有再见过他,只有过年的时候他来我们家找我玩,再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不要瞎想。”

小梅停下吃饭的手,思考着什么思考了三十秒,抬起头盯着我看,我也盯着她看。我还想说:“小梅,我还梦见抱着你亲你呀!”

她把头低一下,又抬起头说:“小双,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把你当弟弟,可你……”

“不行,我不是你亲弟弟,我有亲姐姐,我不缺姐姐。”

我急躁起来,原来是这样子,原来小梅把我当她亲弟弟,她有亲弟弟呀,她不能把我当弟弟看待,我忽一下站起来,又急又气,怎么能这样?

她放下筷子,也站起来,抹一下嘴说:“你别急躁呀,你不是比我小嘛……”

我越加急躁:“我比你小咋了?我比你小,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把我的手拉住了,主动拉住了我的手,她说:“别急嘛,你看你!”

她靠近我,脸挨上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嘴唇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我的头脑里“嗡”一声,有什么断掉了,头脑里一片空白。

她双手抱住我的头,又亲我一口。

“现在好了吧?现在不急了吧?”

我把手指伸进嘴里咬一口,疼!这不是做梦,可我觉的自己在做梦,恍惚着和做梦一样的感觉,梦里的我咬一下手指头,就知道自己在做梦,我咬了一下手指头,可是很疼。我傻呆呆站着,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喂!咋了呀,不就亲了一下嘛,你说你想亲我一下的。”

我说我想亲她一下,可这是她亲我一下,这不一样。她的手拍到我头上,她说:“别愣了,收拾收拾把饭端过去,我舅他们快回来了。”

一盆凉面,炒菜浇在凉面上,用碟子扣好盆,凉面汤不好拿,不拿汤了。可小梅将半锅汤装在另一个盆里。

“稳稳地端好过去,别撒出来。”

我端好两个盆,我还站着,还不想走,她把我猛不丁亲一下,然后打发我回去,这不行,我说:“小梅,你晚一会儿去我家不?”

“晚一会儿就去你家找你,你先把饭拿去让我舅和我妗子吃呀。”

“那我先回去,我等你来。”

她把我送出大门,她笑着说:“脚底下走稳。”

“走不稳啦,走不回去啦,腿软掉了。”

真的走不稳了,恍惚着,恍惚着的巨大的幸福感,和以往完完全全不一样的感受,小梅亲我两口后才有的感受。端着小梅和我一起做的饭菜回家给爸妈吃,爸是他八竿子打不着,按辈分挨下来的舅舅,她亲舅舅和我家压根儿就说不到一个家族里去,八辈子前的祖坟都不是一起上的坟。

爸妈还没有回来,这个点儿还不回家,肯定是吃完了中午饭休息到下午三点才去地里了。

院子里到处是草皮杂物,,乱糟糟的样子,拾掇整齐院子,归整好杂物,拿扫把扫一遍地上,扫堆的垃圾用簸箕端到大门外倒了。红脖子的脖铃儿在坡下响起来,爸妈回来了,一身疲惫回来,看我站在大门口等着,妈高兴地问:“小双,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已经下午了,就没去地里找你们,屋子收拾了一下,晚饭做熟了,妈!我姐说她明天回来。”

“回来就好,总不能一直呆在城里不回来。”

“双,去给骡子饮一桶水,再添上一缸子包谷,包谷里的石头拣掉。”

爸把骡子从架子车上卸下来,第一句话安顿我给骡子饮水。提上水桶,拿着马勺从缸里舀一桶清水,提到骡子圈里,和我同年生的红骡子,乖得不得了,只知道死没命埋头干活,一句怨言都没有。我从它肚子底下钻过来钻过去,它乖乖地一动不动。二妈家的黑骡子可坏了,三个妹妹都不敢上前摸一下,连踢带咬胡乱跳腾,就是二叔,也被它咬了几回,一直考虑着把那坏家伙倒换掉,可没遇上更好的牲口。

用缸子在库房袋子里挖一缸子包谷粒添到槽里,红骡子满口吞下去一口,大口嚼着,嘎嘣脆响,再扔进去一捆包谷草。

回到屋子里,爸妈已经将一盆凉面快吃完了,妈问我:“小双,这是你云姑姑家的盆呀,你咋端来了?”

“小梅和我一块回来,在她家做的饭端来的。”

妈把盆和碟子洗干净,我拿上还给小梅家。

她家的白狗见我怀里抱着盆,以为又是什么好吃的东西给它,摇着尾巴眼巴巴等着。我假装从盆里抓一把扔出去,它扭头寻找,我忽一下从大门口闪了进去。

小梅一家人也是刚吃过晚饭,小东喊我:“来!小双哥,下棋来!”

“不下,下不过你,你再不好好看书,全门不及格,初中都没法上了。”

小东上五年级,好多问题不会,小梅给他教,教不了两分钟就气得揍小东,小东吱哇哭起来,哭着骂:“不要你教了,少求管我!”

小梅懒得多管他的学习,小梅长期不在家里,小东的学习全靠自己领悟,什么都领悟得乱七八糟,总考不及格。

小梅一脸嫌弃骂他:“就是顽货一个,没出息!”

小梅妈妈又骂小梅:“你有出息?你也不是一天到晚睡觉,让你好好教小东,教着教着你就打得他哭。”

“云姑,别骂小梅了,她很努力了,考上了高中,多不容易。”

“考上了高中,就好好学嘛!可比以前还懒散,一页书都不翻。”

我把拿着的盆和碟子放回厨房案板上,我还不想回家,我和云姑说会话。

“我和小梅回来时各买了一条鱼,我妈说今晚上用葱蒜腌上,明天用油煎一下炖着吃。”

“妈,鱼是小双买来的,送给咱家一条,你能做好不”

云姑笑着说:“这有什么难做的,做熟了吃就是了,小双。我做熟了你来吃。”

“好!我尝尝你和我妈谁做的鱼好吃。”

小梅要出门,去王家小卖部里买袜子,她给我挤挤眼噘噘嘴,要我和她一起去,我俩一起出来,天色暗下来,村道上没有几个人。和小梅这会儿走在一起,恍惚间好像是在做梦,我满脑子想着把她的手拉上。

我问她:“你明天也去地里干活吗?”

“肯定去地里干活呀,难不成定定呆在家里呀。”

“哎!小梅,如果咱俩都不念书了,是不是整天在地里辛苦干活,粗糙的不成个样子,你不是个十八岁好看的大姑娘啦?”

“我才不会一天到晚在地里干活,我出去打工,打扮地漂漂亮亮的,正正经经谈恋爱。”

她说不念书了就正正经经谈恋爱,和谁谈?她在说什么呢!

“哎!说着玩呢,别当真,又没真想着和谁去谈恋爱,随口说说。”

“不念书的话,在家呆着也好出门打工也好,总之很快就要嫁人了。”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低着头把路上的石子胡乱踢开。姐姐也快要嫁人了,她虽然在店里学裁缝,可有三四家人已经上门提亲来了,正月里总有人来提说姐姐的亲事。

“小梅,我爸对提亲的人说,我姐还学裁缝,不考虑嫁人,可我爸又说,要问我姐乐不乐意,她这次回来,那些媒人都就追着来了。”

“小双,小红姐要嫁人了,能嫁到哪儿去呢!也太快了呀!”

姐姐能嫁到哪儿去呢,上门提亲的那几个人,不是本村子的,就是红沟村村子里的,还有毛河洛村子的,都是杨梢沟里的村子,姐姐走不出杨梢沟吗,这不行,杨梢沟有什么好?一趟班车那么破烂,我得帮姐一把,不能嫁到杨梢沟里。 姐这次回来,不能在家里呆太久时间,去铜城找三叔,找个合适的工作,饭店也好商场也好,干上一年半载,顺便找个合适的对象,怎么着也不能出嫁了还是杨梢沟里的人。

“小梅,你若没考不上高中,这会儿肯定不是呆在家里吧!”

“肯定不呆在家里,我跟着小红姐一起学裁缝。”

“学什么裁缝,我姐说大家都不穿手工做的衣服了。”

“你看,小红姐给我做的裤子,我还不是好好穿着?”

她换掉了牛仔裤,穿着姐姐给她做的粉红色直筒裤子,土兮兮的样子。我们走到王元旦家小卖部子里,小梅买三双袜子,一双给我,笑着说:“给你穿一双。”

“给我买什么袜子呀,明天去地里干活,谁穿袜子。”

“拿去学校穿,拿上!”她把袜子使劲儿塞进我手里。

袜子买上,我们不想走回去,我说:“咱俩去那座山顶上玩一会儿。”

穿过几家人房后,我们到村里最圆的这座山下,山坡上挖了一道道栽树的沟,树没有栽活几棵,山皮子被挖的乱七八糟,反而破坏水土流失。我们俩手脚并用爬到山顶,天色已经黑下来,从下面看不见山顶上有两个人,我们紧挨着并排坐下。我拉住了小梅的手,她的手自然而然顺从地让我拉着了。我心里想,只要有她在身边,只要和她在一起,即便一辈子呆在这个山沟农村里,有什么不可呢!

“小梅,真把我当弟弟看吗?”

“把你当弟弟,你又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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