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季玲的家在农村,离江东市三百多里地。
小年刚过,母亲李秀贞就忙着打扫卫生、赶年集买年货。备下好吃的存起来,准备迎接一年中最幸福、最有价值感的那一天:闺女带着女婿和外孙来拜年。
大年初一,天刚亮电话就响了。李秀贞赶紧接听。对面传来了女婿刘松的声音:“妈,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李秀贞急忙回。
“妈,因为医院里病号突然增多,玲玲(管季玲乳名)没放假。我带着闺女月月回河北老家了。这样,明天我们就不能去给您和爸拜年了。”
李秀贞使劲儿地攥着手机,大声说:“嗯,嗯,玲玲没放假啊,我知道了,知道了哈。问你爸妈好啊。”
“好的,好的。妈,您和爸多保重。家里来人了,我先挂电话了。”手机里出现了忙音,李秀贞依然是双手紧握着手机。
手机屏幕又亮了,这一次是女儿打来的:“妈,过年好。爸爸和我弟弟季岩呢?他们在哪?他们也挺好的吧?”
“挺好,挺好。刘松刚才来过电话,说你们医院里没放假,怎么回事?”
“是的妈,现在有一种病它传染速度很快,我们很忙,以后就很少给家里打电话了,你们给我来电话有时候也可能打不通,别挂念,是太忙了。妈,你和我爸多保重,我又要去忙了。”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李秀贞盯着手机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初五。
刘松刚刚起床,电话铃就响了:“喂,你是管季玲的爱人刘松吗?”
“是,我是刘松。您是哪位?”
“我是她病房的护士长井柘。”
“井护士长?您好您好,玲玲经常提起你的。怎么了?玲玲怎么自己不打电话过来?”
“哦,刘老师,是这样哈,管季玲有点儿发烧,我们心内二也转成传染病房了。她让我告诉你,回来上班时别把孩子带回来。让她爷爷奶奶先给照看着。”
“好的好的护士长,谢谢您。玲玲那边您多费心,让玲玲安心治病。家里这边有我呢!”
由于着急,刘松呛咳了一下,接着说:“护士长,玲玲在跟前吗?让她接个电话吧?”井柘迟疑了一下,把手机朝向管季玲。
“喂,刘松。我有点儿发烧。所以让护士长代我给你打了个电话。”
声音微弱,粗粗的气喘声却非常清晰。
刘松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地说:“好的玲玲,我知道了,安心治病。我再叮嘱一下我妈好好照顾月月,今天我就回江东。”
管季玲说:“如果你单位允许,不用慌着回来。”
一阵咳嗽涌上喉头,管季玲赶紧推开了电话。
高铁速度真快,三百多公里的路程,不到一小时就到了。和春节前不同,所有的人都带着口罩。出站口多了一些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测体温,查看身份证。经过检验后,刘松回到了自己仅仅离开了不到十天的家。
进家门放下行李,他干的第一件事是给管季玲的护士长井柘发了一条短信:“护士长您好,我是刘松。玲玲的病情到底怎么样?我已回到江东市,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不可以去医院看看她?”
井柘马上回复了:“管季玲的病情不容乐观,高烧,呼吸困难。我们正在全力救治。这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你先不要到医院里来,需要你的时候会电话通知你。”
挂断电话,刘松心中沉甸甸的。看来玲玲病得不轻,不然为何不让见面呢?心中忐忑, 坐立不安,他很想找个人聊聊天,翻开了通讯录,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几百个名字里,竟然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聊天人。
他失望地放下了手机,准备先去洗个热水澡冲淡一下愁绪。
站在水龙头下,他闭上眼睛,仰面向上,任凭淋浴从头浇到尾。从洗刷间出来,他看到月光通过玻璃窗照进卧室,便拿着香烟和打火机走向凉台。吸一口烟,仰头吐出烟雾,感到了放松,一棵忐忑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