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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心理科的大门，齐霞感到如同飞出笼子的鸟儿，心情无比舒畅。她想唱歌，想找人聊个痛快。然而，把认识的人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感到只有路莹莹可以交心，可以毫无顾虑的畅谈。与其他人说话吗，还是谨慎点儿好。可别因为无意中的哪句话，又给自己招來麻烦。
那天出院回家吃完晚饭，送走管季岩刚回到屋里，就听到妈妈在喊：“小霞，你到我屋里来一趟。”她急忙遵命。
一进屋，齐霞就看到妈妈安玉琴正坐在轮椅上擦眼抹泪，心中一惊。齐霞知道妈妈身体一直很好，80岁的人和70岁的健康老人一样，头脑反应灵敏且步履稳健。自己在心理科住院，本来是可以从食堂里订餐的。可是妈妈却放心不下，非要从家里做好后往病房里送，而且不让玉玉送，自己亲自送还要看着齐霞吃下去才心安。妈妈爱齐霞超过大多数母亲，甚至有些溺爱。在齐霞印象里，妈妈是女强人。从记事起，她只见妈妈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知道了哥哥牺牲的消息后，一次是爸爸去世时。今日是什么事让她如此伤感？
齐霞看了一眼此时坐在轮椅上满面忧伤的妈妈，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安玉琴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让她坐下。然后说：“小霞，今天我说话时你先不要插嘴，我说完你再说。”齐霞点点头。
安王琴手转轮椅走到床头桌旁，拉开抽箍，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铁盒。打开小铁盒，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齐霞。
照片上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青牟，漂亮而文雅。更让人感到亲切的是这女子的面相，除了眼睛之外和自己很相似。齐霞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张照片的右下角写着日期：1985年3月12日。齐霞想：那时候自己还不到半岁，照片不会与自己有什么联系吧？她的心开始狂跳不止。声音颤颤地问：“妈妈，她是谁？”
“你妈妈。你的亲生母亲。”
“什么？妈妈，你说什么？”
齐霞非常惊讶。安玉琴看着她惊讶的样子，继续说：“是真的。”
“我的亲生母亲？你不是我的亲妈妈？这怎么可能？”
“这是事实，如今是你应该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齐霞看着严肃认真的安玉琴，感到如同做梦一般。她不相信，自己的妈妈怎么会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虽然照片上的女子和自己面相相似，可是眼睛不像啊！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和眼前的妈妈安玉琴更相似。再说了，眼前的妈妈如果不是亲妈妈，能对自己这么溺爱吗？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说：“妈妈，你才是我的亲生母亲。你看，咱俩的眼睛是多么的相似呀？”
“不，我不是你的妈妈，我是你的姑姑。你不相信的话，算一算我的年龄比你大多少？我今年80岁了，你才36岁。44岁还能生育吗？”
“可以呀。女人只要在不绝经之前还是按时排卵，只要排卵就有受孕的可能呀。”
“那也是个别现象。眼睛长得像我，那是因为我是你的姑姑。你爸爸是我最小的弟弟。我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齐霞不言语了。妈妈是姑姑，这有可能。
“我的爸爸妈妈呢？他们现在在哪？”
“想知道真相吗？静下心来听我说给你听。”
齐霞不再说话。她想起入住心理科的第三天，送饭的人由妈妈换成了家里的小保姆玉玉。问其原因，玉玉说是妈妈那天回去上楼时脚踝扭伤，复位后仍然疼，不能下楼了。她自己出院后看见妈妈坐在爸爸曾经坐过的轮椅上，问妈妈的脚是不是好些了？妈妈却回答说，她的脚复位后就疼得很轻了。不过，她想继续坐在轮椅上，体会一下爸爸当年长期坐轮椅的滋味。这有什么好体会的呢？
安玉琴见齐霞楞楞地发呆，知道她一定是在胡思乱想。接着问：“小霞，你在想什么？不想知道你亲生父母的情况吗？”
“我当然想知道了。”
“想知道就别胡思乱想。静下心来听，我慢慢给你讲。”
“你叫齐霞，是你后来的爸爸你的姑父给你起的。你姑父姓齐。你亲生父亲的名字叫安德宇，你妈妈名字叫李雪梅，是高中同学。毕业后一起下乡，在农村同吃同住同劳动中产生了感情。后来你爸响应号召当兵去了西藏，你妈落实政策回到了江东市，在被服厂当工人。她回城后两年，你爸回江东市休探亲假，两人就领证结了婚。婚后三天，你爸接到命令归队，走后就再也没回来。十个月后，你来到了这个人世间。”
“爸爸没回来？他为什么没回來？我出生他也没回来吗？”
“没有。因为他在你出生前三个月，去执行任务时牺牲了。”
“你的妈妈悲痛欲绝。她不相信，和平年代还会有当兵的牺牲？她一直认为你爸爸还活着。在你快六个月大的时倾，她非要带着你亲自去西藏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是一名助产师，当然知道高原反应是怎么回事。六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可以从內地去往西藏？你的妈妈决心已定，我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最后我们达成协议，她把你留给我照顾，她的同胞胎姐姐李雪红请假陪她进藏去看看。
那时还没有通往西藏的火车，她俩搭乘了新兵入藏的汽车同行。 刚进入西藏，你妈就产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没有抢救成功。你的姨妈李雪红哭的死去活来，认为是她害了妹妹。不停地说如果她不顺着你妈妈，不同意她去西藏，你妈妈就不会丧失生命。部队领导派人把你姨妈李雪红送回江东市，你妈妈和你爸爸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土地上。”安玉琴一边说一边擦泪，齐霞却是木木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她没见过爸妈，感到安玉琴讲的故事离自己太遥远。总像和自己隔着一层雾纱一般。安玉琴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你姨妈李雪红回到江东市后，见了我就长跪不起，整天以泪洗面，也不能再胜任话务员的工作。你的姨夫就调动工作，带着她回到自己的老家陕西西安去了，从此再也没有给我们联系过。”
齐霞听完安玉琴讲得故事，心中七上八下，无法用语言表达。她不明白安玉琴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事情。一直瞒下去不好吗？她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也是自己的亲姑妈呀！算是活在这个世上最近的亲人了。
安玉琴看齐霞呆呆楞楞的样子，知她此时非常痛苦也有些疑问，就接着说：“我本打算不告诉你这件事的。可是你都三十六岁了，还不解决个人的终身大事，这太让我放心不下。我今年八十岁了，说不定哪一天也要永远离开你。我不在了，这个世上，你姨妈李雪红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她比我年轻近二十岁，还能接替我为你操心。
啊？姑妈是这样想的？我总认为结婚不结婚，是我个人的自由，和别人无关，没想到会给老人造成这么大的压力。她想缓解一下因自己给老人造成的压力。问：“妈妈，你总坐在轮椅上，累了吧？脚痛能忍住的话，我扶你下来活动活动行吗？”爱玉琴知道自己的脚自从那天复位后，疼痛就很轻了。她之所以时时坐在轮椅上，主要是害怕自己再次摔倒。听齐霞这样说，就点了点头。
齐霞一边扶妈妈下轮椅一边说：“妈，你放心。我不是不结婚，是还没有碰到合适的不愿意凑合，我抓紧时间寻找。寻我姨妈那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听说央视现在有一个”等奢我”栏目组能帮助寻人，我求助他们看看是否能帮上忙。”
“那太好了。我感到脚踝不是那么疼痛了，你松开手让我自己试试。”
齐霞慢慢地松开手，看安玉琴不再一瘸一拐，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安玉琴抬头看了着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就对齐霞说：“小霞，天不早了，快回屋休息吧，明天你不是还想去上班吗？”
“好的，妈妈。那我把玉玉叫过来照顾你，我回我屋去了。”
齐霞回到自己的房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看着照在床上的月光，她知道上弦月即将圆满，一个月又过去半个月了。今天晚上，她晓得了与自己身世有关的太多信息，心情不能平静。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把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便从床头柜里捧出了盛古币的保险箱。
齐霞收藏古币，刚幵始是爱好。不知道是何原因，她从心里喜欢古币。她能从那些带着时代烙印的古钱币上，看到当时的历史画面。而且，她也很容易就能看出古币出自于哪个朝代。对于它们的经济价值，并没有在意，只凭喜欢或不喜欢。然而，这些古钱币就好像和她前世有缘似的，去市场上交换时，总是出手比入手时的价钱高出好多倍。十几年下来，她竟然每年都能从古币交易中赚取几万块钱不等。她越发感到这些古币既神秘又可爱。每当她觉得自己有些焦虑紧张时，就拿出这些古币欣赏一番，便可以静下心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