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停下哼唱,摘掉耳机问:“怎么了?”任静恩没有回答,用手指了指屋门上的猫眼儿。老徐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放下手机,拖踏着鞋走到门后,趴在猫眼上向外张望。
门外站着一位20多岁的女子。披肩长发,戴一副茶色眼镜,着一件棕黄色长款大衣。老徐看了看不认识,就扭过头来问仼静恩:“怎么?你不认识?”任静恩摇了摇头。老徐说:“我也不认织。没有咱的电话或微信就不是亲戚朋友,别管她了。”回头转身戴上耳机,拖踏着鞋回到卧室去了。
那女子又一次按响了门铃,然后就不停地在门外打转转,看她着急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一贯热心肠的任静恩本能地打开了门。那女子看了一眼任静恩后问:“您是任静恩老师吗?”
“是的,我是任静恩。”
“有人给您捎来一封信。”
任静恩一愣:“捎信?”
当今年代手机、徽信、电话人人都有,通讯非常方便。不管什么事,一个电话,一个短信或徽信留言就能搞定,为何还用这种古老的联络方式?她看了女子一眼,想从她的眼睛中找到答案。然而那女子目光诚挚,直盯住任静恩说:“任老师,还有车在下面等着我。信件您慢慢看,我先走一步。”说罢即转身下楼,没了踪影。
这是一个棕黄色的信封,信封的中央有两道红杠。在两道红杠之间,从上到下写着“任静恩(老师)亲啟”几个蓝黑色的字。没有收信地址,也没有写信人的地址和姓名。
信是封了口的,撕开后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任静恩捡起一看,立刻想起来了。是她?真的是她,虽然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面,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汪兆霞,十年前她们俩同在北京协和医院进修过三个月,住同一个宿舍。刚分开的一两年内经常联系。后来,也许是各自都非常忙碌,很少联系。再后來,打过一次电话没有打通,就再也没联系过。在这全国疫情形势都非常严峻的情况下,她突然托人给自己捎过信来,会是什么事情呢?
任静恩慢慢地舒展开信笺,一纸秀丽的钢笔字出现在眼前。
任老师:
您好!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在北京进修时与您同居一室的汪兆霞。您可能想不到,我给您的这封信,是在精神病院里写的。他们说我有精神病,是精神分裂症,必须住院治疗。住在这里面,行动受限制,不能随便出入,家属也只能定时探视。医学上有一个理论,说越是精神病人越不承认有精神病。所以,我不能说自己没有病。他们每天送我的镇静药物,我也不能不吃。快一个礼拜了,每天按时吃这种药物,吃的我头昏脑胀。再吃下去,可能人就变傻了。我要在还没傻之前,把我知道的事写出来。虽然我们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感觉到您是一个做事认真,值得信赖的人。看了这封信您或许不能无动于衷。
几个月前,我发现了一件不该发现的事,厄运就来了。
那一日,我下班比较晚。路过主任的办公室,听见里面好像有人在吵架。正准备停住脚步仔细听,门打开了。主任和一个光头男人急匆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主任看到我先是一愣,接着就皮笑肉不笑地问:“咦?小汪?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说:“没干什么,下班路过。”
“你听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听到啊。”
“哦哦,很好,很好。没事,没事。”
主任一边好似在思索着什么,一边和光头男人说着话走了。”
过了一个多月,主任被纪检部门叫去谈话。再后来主任就被检察机关起诉了。这事本来和我没有丁点儿关系,可是护士长(主任的老婆)总是和我过不去。今天说我交班不仔细,明天又说我干活总是丢三落四不严谨。我感到很压抑,下班后去听了几场音乐会。护士长找我谈话,我和她吵起来,并拍了桌子。然后,我就被判定有精神疾病,送到精神病院里来了。我说实话别人不相信,别人说谎话大家却都相信,这让人很痛苦。
在这痛苦的煎熬中,我想到了您。觉得您有可能帮我解除困境。所以就写了这封求助信,盼望您能帮我逃离这个地方。我被隔绝,没有与外界交流的自由。送信的是我的女儿文熠熠,在江东大学计算机系上学。她的电话是:17888991356,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救我,和她联系即可。先谢谢您。并祝福您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此致
敬礼!
汪兆霞 2020年5月15日
看完这封信,任静恩的眼睛湿润了。她没想到在进修时同居一室仅仅几个月的同行,会对她如此信任。看信的内容,汪兆霞逻辑思维正常,文字书写正常,时间观念和与人交往的礼节也没问题,真的不太像一个精神病患者。她遇到了什么?被送进精神病医院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不亲自和她见一面,仔细谈谈是很难搞清楚的。她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就拨通了汪兆霞女儿文熠熠的电话。
“喂,熠熠。我是刚刚读完你妈妈来信的任静恩阿姨。”
“哦,任阿姨。您好您好。”
任静恩在电话里听出了文熠熠兴奋地心情。
“熠熠,回去以后告诉你妈妈,让她不要着急。最近因为防治疫情的任务比较艰巨。我被抽调到社区支援。等忙完这一阵子,我去医院看望她。医生给她的药物,如果副作用太大,可以告诉医生减量或停药。不给停药的话,也不要全部吞下去。她会被救出来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任静恩轻松了许多。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还有十五分钟九点,她准备洗刷早早休息,养好精神,进社区进行支援抗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