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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柘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枕头旁边的手机。
哦，已经是早晨五点半了。整整半个月，这是自己第一次能睡得这么踏实，也睡足了八个小时。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旁边床上还在熟睡的路莹莹，怕惊醒她，就打消了起床的念头。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那本《自我与本我》开始翻阅。
路莹莹此时还在梦中。
一条幽深幽深的林间小道，彭程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忽然，彭程加快了步伐，变成一溜小跑，路莹莹就喊：“彭程，等等我，等等我！”在床上踢蹬，差点儿翻到床下。
她睁开眼睛，看到旁边床上的井柘正在看书，不好意思地笑笑。
井柘也笑了：“想彭程了吧？看你把床折腾的。”
路莹莹羞红了脸，说：“哎，护士长，我刚才做了个梦，总是跟在彭程身后跑，还追不上他，这反映了什么呢？”
“反映了什么？反映了你害怕失去他呗。”井柘笑着看了路莹莹一眼。
“没有啊，我从来也没有这样想过。”
“是的，你自己意识不到。是你的潜意识里存在。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来解析你的梦，就是这样。”
路莹莹不吭声了，她知道井柘对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理论颇有研究。科里姐妹们的小心思她一眼就能看透。
于是又问:"护士长，你说男人和女人，谁更重情？”
“不一定啊，这要看每个人原生家庭的情感环境。”
每个人原生家庭的情感环境？彭程原生家庭的情感环境什么样？她真的还不清楚。只知道他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妈妈一个人把他和姐姐拉扯大的。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六点半，她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护士长，六点半该起床了，一会儿就该吃早餐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个人忙个人的。梳头、洗脸、刷牙、淡妆，去楼西头的电梯口领来早餐。用餐后又准备每天一次的核酸检查。
“连续一个礼拜了，检查结果都是阴性。还不放咱们出去？”路莹莹问。
“这个传染病的潜伏期长，耐心等吧，十四天呢。”井柘回。
屋内又回复了平静。一天无所事事，憋闷的难受。路莹莹总是时不时地想到管季玲。不给她开追悼会吗？她的父母、她的女儿、她的老公、她的弟弟现在都怎么样了呢？她问井柘知道不知道？井柘说听李主任讲，管季玲的追悼会要等到他们这第一批被隔离检测的医护人员解除隔离后再召开，其余的事不清楚。
路莹莹想起和管季玲在学校时同住一个宿舍，她总是不明白这位从偏远山区通过考试来到江东市的女孩，为什么会那么乐观，又那么要强。看她穿的破旧，路莹莹把自己觉得过时了的衣服送给她穿，她总是感恩不尽又说不能白白接受。
礼拜六礼拜天，宿舍里的同学们都去逛商场，看电影，去大排档解嘴馋。唯独这个管季玲不出宿舍，一针一线的纳鞋垫。纳好后就送给路莹莹，说是报答她的帮助。
路莹莹看着连年有余鞋垫上绣得莲花和鲤鱼活灵活现，总是舍不得踩在脚底下，一直当艺术品收藏。
路莹莹觉得管季玲的离世太可惜，这现实未免太残忍了。残忍到让人不愿意接受。她不停地想：为什么人的生命有时候看起来很坚强，有时候又脆弱的不堪一击。
病房里那些超高龄的患者，全身都是病，抢救一次又一次，依然像一棵苍老的大树一样，缺枝少叶，却依然有生命的奇迹。而管季玲，整天说笑笑、忙忙碌碌着，怎么说得病，几天的功夫说就没了呢？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的命，天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