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季岩从烈士陵园回到工地宿舍时夜幕已经降临。他踉踉跄跄迈进工棚宿舍,马上就被工友们围住了。
老徐说:岩子你是不是喝酒了?走路怎么东倒西歪的呢?”管季岩没有回答,他好像没有看到周围的这一圈人,只顾自己脱鞋,脱了鞋往床上一躺,望着房顶出神,眼前总是晃悠着姐姐的样子,眼泪就顺着眼角流淌了下来。
发小刘根看他这样,就晃晃他的肩膀说:“岩子,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呀?那小轿车接你干什么去了?回来怎么是这个样子了?”
老徐也焦急地问:“是啊岩子,是碰上有什么人给你过不去了吗?”
管季岩依然是眼望着屋顶,淡淡地说:“我去参加我姐的追悼会去了。”
“什么?你姐的追悼会?你说得是真的?”
邻床的马一腾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人是管季玲的同班同学,曾经和管l季玲一起报考,管季玲考上了医学院的护理系。他报考的是理工大学,名落孙山后就进入了这打工的队伍。
管季岩看了他一眼,说:“你觉得这种事我能随便说吗?”
情绪是可以传染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工友都和管季岩一样,躺回自己的床铺,望着屋顶出神去了。
夜深了,整个集装箱屋内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唯独有管季岩怎么也睡不着。他觉得郁闷,就穿衣下床走出了集装箱想透透气。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繁星眨巴着诡异的眼睛。集装箱的北面是建筑工地,南面是一片长满野草的空旷闲地。在闲地的中央有一大堆待用的沙子。管季岩走向沙堆,丶坐了在沙堆的顶端。
二月里的夜晚,空气冰凉,他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此时的他,特别想抽一颗烟,手伸进口袋掏了半天,掏出一个起皱的烟盒,里面还剩两颗烟。也行,两颗也行,能提提精神就行。
也许是天冷的缘故吧?按了三次打火机的开关,总算把火打着了。点着烟吸了一口,不停地咳嗽起来。他想想自己长到20岁,还从来也没有失眠过。去年高考学习那么紧张,好多同学都失眠,他却是夜夜睡得香甜。连上考场的前一晚上都睡得挺香。
“不就是个高考嘛,考上就考上,考不上咱就干别的。什么也不如身体健康要紧。考不上学,去打工、去当兵都行。不管干什么,只要好好干,行行出状元。”是姐姐的这段话,让他在高考落榜后没有颓废。
姐姐多次来工地找他,让他回校复习再继续考,一切费用姐姐承担。管季岩答应姐姐,等年底拿到工资后,过了春节就去复课再考一年。可是现在却再也没有了姐姐,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呢?管季岩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时,又一个人从集装箱屋里走出来,向着管季岩走来。管季岩认出,那是姐姐的同学、自己的床旁兄弟马一腾。
马一腾走到管季岩面前站定,说:“岩子,这大冷天的 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你姐姐是因公去世的,会有抚恤金的。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向他们院里提。一般都会给答复。你抓紧时间睡觉去,不行明天我陪你去医院里找找领导 说不定你会离开这破烂工地,到她们医院里去上班呢。”
管季岩说:“腾哥,说什么呢?给我金山银山也不如姐姐在好啊。再说了,当下疫情这么厉害,咱却去给领导添乱,我姐在天之灵能安生吗?不去。我姐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顺其自然。该是咱的,就是咱的。不该是咱的,抢来心里也不舒服。”
“行,那你也要睡觉去啊。你不睡觉,弄得我也睡不着。”马一腾说。
听他这么说,管季岩就不再说什么,站起身跟着他回到了集装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