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婷婷脱掉防护服,摘掉护目镜,抚摸着护目镜在脸上留下的压痕,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是疼痛?有一点儿,但不完全是。是痛苦?也不是。她为能亲自参战前线抗疫而感到自豪。是一种“痛并自豪的感觉”。
她想起“抗疫前线”报名的事儿。那日在上班,忙忙碌碌中听说“新冠病毒”横行武汉,她为武汉的同胞着急,想也没想就写下“血书”要求逆行参战。回到家看见女儿和妈妈,才想起丈夫在国外还没有回来。妈妈虽然身体硬朗,但毕竟是70岁的人了,血压还忽高忽低。她迟疑了一下,把自己写请战书准备去抗疫前线的事告诉了妈妈:“妈,武汉那边“新冠疫情”形势严重,国家把这次抗疫看做是一场战斗,号召医护人员要向军人一样“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我已经报名了。依然她爸还在国外,假如我真去了抗疫前线,家里只有您和依然,我还真有点儿不放心呢。”
“说什么呢?你忘了你妈曾经也是一名护士了吗?虽然老了,身体还算可以。去年查体,心、脑、肾都没有问题。血压不稳定也不可怕,毕竞不是数值居高不下的高血压病,自己注意一点儿就是了。你身为共产党员,这种关键时候必须带头。放心去吧,妈也是党员,去不了前线,就在家里给你当好后勤。这里离江东市那么近,有要紧的事我就给莹莹打电话。”听了妈妈的话,她好像吃了一粒定心丸,没有了顾虑。
接到出征武汉的通知是在晚上,她正值夜班。院里通知她要做好准备,第二天上午9点准时出发。下夜班后匆匆忙忙回家,对妈妈说:“妈,院里通知我今天九点要准时出发,家和依然就交给你了。”
“家里的事你就放心吧。不过你可一定要做好防护。严格地按操作规程办,我和你闺女可都盼着你早点儿胜利归来啊。”
“我记住了妈妈。一定不忘记您的嘱托,争取早日凯旋而归。”说完就准备行李,发现妈妈已经把所有的物品都给准备好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悄悄 擦干眼泪,抬头望向妈妈,发现妈妈的眼里也闪着泪花儿。她走过去拥抱了妈妈,并轻轻拍着妈妈的后背安慰说:“妈妈,您要为我祝福。有您的支持,有信仰给我的力量和智慧,我会很好地完成任务,也会很健康地回到你的身边来。”妈妈擦擦眼睛点了点头,笑了。路婷婷又走进卧室,见女儿依然还在熟睡。轻轻地走过去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两下,转身背起行李就勿匆地走出了家门。她没有回头。她害怕一回头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走进集合大厅,剪掉留了多年的长发,她突然感到好似要离开人间,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修行。看着剪下的头发,她也横下了一条心:要和武汉的人民百姓同生死、共命运。登上飞机,和白云近距离接触,一种在蓝天飞翔的快感油然而生。下飞机第一件事是给妈妈报平安,并告诉她进了隔离病房后,因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手套,不能及时通话了,请妈妈不要挂念。
“路婷婷,路婷婷……”。听见有人喊,她回头去看。是一起值班的凌春凤,也已脱了防护服,向着门口的方向走过来。
“哎,路大夫,刚才有人把电话打到公用上来找你。”
“谁?说什么了?”
“一个男的,自报家门英常健,他说让告折你他回耒了。”
“啊?英常健?他回来了?”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家那位。我们已经快半年没见面了。”
凌春凤吐了下舌头,说了声:“路大夫,我先头前走了。”
路婷婷微笑着点点头:“好,好。明天见。”
回到休息室,往床上一躺,身体散了架一般。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养足精神,明天继续战斗。来武汉一个月,每天除了工作,她控制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只想着把自己的工作经验、学过的知识和技术都挖掘出来,用在这些心冠病人身上,她知道只有这些病人都出院了,她也才能尽快地回家和亲人团聚。英常健的电话没接上就没接上吧,反正电话接通也就是说上几句话,反而弄得人心里更难受。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她醒來时是凌晨4点30分,她拿手机看了一下,”发现有条来自英常健的留言,急忙点开观看。
呵,竟然是妈妈和依然的视频。看着这一老一小说说笑笑的样子,不由得热泪盈眶。在视频的最后,英常健露了脸。他瘦了,圆脸变成了长脸。眼睛更大了,眼神和以前也不一样了。少了些温柔,多了些刚毅。在视频的下面,有一句留言:亲爱的,加油!期待我们早日相见。”
路婷婷情绪受到感染,竟然想起了苏轼的两句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我和他虽然没有这么凄凉,毕竟也是小半年没有见面了。她理理头发对准镜头,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了。